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若是那样倒也无妨,至少始终如一;问题是将他人的心灵尽情客体化、自己的心灵却摆到一边的态度。虽然嘴巴上不说,潜意识里却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这就是我们心理学家容易落入的窠臼。我甚至认为,到头来,实体论只能带来一种弊端,便是给了学者一种名为拟神观点的谬误特权意识──宾荷斯特小姐。”
“是。”
“所以我才担心你是否产生了无可挽回的误解。”
“误解?”
“外星人究竟存不存在,我不知道;就算这座‘第二都市’真是外星人创造的,那么他们必定拥有与我们层次完全不同的科学能力。本来,人类的自我只能藉由相互认知来确立,只存在于形而上学之中,但他们的技术却能将之实体化。这种东西就该交给外星人来处理,不是我们所能插手置喙的。”
“您是说,我们绝对无法掌控?”
“假如只是无法掌控倒还好,我是担心你处于这种环境,会迷失自我。换句话说,当你看着人格在那个‘房间’一再交换,说不定会陷入‘人心终究是实体’的幻想;这么一来,你将逐渐被原来否定的心理实体论荼毒──”
“然后,我就会堕落为带有‘拟神观点’之谬误特权意识的研究者?”金洁的脸孔扭曲着,显然地,她正拼命掩饰着自己被戳到了痛处之事。“博士认为我是那种将自己以外的人类全当成研究对象并加以数据化,认定他们全是制约反应体,然后大言不惭地宣称这才是科学见解的人?或是认为我拥有堕落的特质,即使现在还不是,但总有一天会变成那种人?”
事到如今,艾克洛博士才发现自己的言词有些过火。正当他苦思该如何补救时,金洁却低声说了句“恕我失陪”,便行离去了。
“──我从以前就想说啦!”戴夫以莫名亲热的态度拍拍博士的肩膀。“博士和那个女孩有什么过节吗?总是说一些刻薄话来欺负她,很可怜耶!人家明明是个坚强的好女孩啊!”
“我并没欺负她。”
“既然如此,那些高见为什么不对上头的那帮人发表呢?”
“我已经发表过很多次了。我对那个叫什么国家安全顾问的白宫特别助理说过,也对你的上司说过,不过每个家伙的理解能力都不及宾荷斯特小姐的万分之一。”
“哎,博士是不是有过什么原始体验啊?比方从前曾被红发女孩甩了──”
戴夫纯粹是说笑,但艾克洛博士却有种被看穿内心深处的感觉,身子不由得一震。
的确,对于红发女孩,他曾有过不愉快的回忆,但这和金洁并无关系,绝对没有关系。博士拼命地否定,然而一度产生的疑惑却不肯如此轻易消灭──或许自己藉由对金洁恶言相向,来补偿过去所受的伤害?
“别……别胡说八道了。”
“说得也是,要真是这样,那丹尼可比小学生还不如啦!”
虽然艾克洛博士想出言抗议“别叫我丹尼!”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心产生了些微紊乱。
都是这个怪里怪气的计画,害我有这种感觉……心烦意乱的博士突然冷静地思索起这种感觉是什么;接着,他轻易地找出了答案──是对金洁?宾荷斯特的爱意。
光是思考就觉得愚蠢至极,但这却是事实,自己千真万确地爱上了金洁,活像个毛头小伙子。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竟然又是红发……这是艾克洛博士直接浮现的想法。为何自己老是为红发女孩所惑?从前的那个女孩也就算了,但金洁实在称不上是个美人。虽然她彬彬有礼,性格也无可挑剔,但相貌却毫无疑问地属于平凡的范畴,身材也是骨瘦如柴,一点也不好。
无论怎么想,她都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博士喜欢的,是像女星拉寇儿薇芝或碧姬芭杜那种带有异国风情的美貌、丰满的胸部及腰身,并有一双适合长靴的修长双腿的女人。金洁不具备任何一项,为什么会爱上她?或许真如戴夫所言,自己真的有过与红发相关的原始体验也说不定。
“抱歉……”再说,她的年纪搞不好可以当自己的女儿了──当艾克洛博士左思右想时,渐渐难以负荷自己的迷惘,变得疲累不堪。“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戴夫。我要想事情。”
“当然,请慢慢想。有事的话请叫我一声。啊!对了。”戴夫似乎想起什么,叫住了博士。“能请教您一件事吗?”
“什么事?”
“就是刚才您和宾荷斯特小姐的那番话。听起来,博士的前提似乎是‘第二都市’的功能,是建立于将原属于形而上学的人类自我加以科学实体化的技术之上’?”
“那又如何?”
“这是为什么?”
“抱歉,你想问什么?我不太了解你的意思。”
“只是个小小的疑问罢了。换句话说,博士是以‘人格进行交换之前必须先实体化’为前提而提出那番理论的;可是,真的是这样吗?为什么博士对这个前提那么有自信呢?我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个前提真的没有任何质疑的余地吗?”
“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有质疑的余地?你想想,不先实体化,要怎么把一个人格移植到另一个身体去?”
“当然啦,专业的东西我不懂。虽然不懂,可是交换前的人格,是形而上学的东西吧?”
“当然。”
“然后交换……也就是进行移植手续时,人格会先行实体化。博士是这么认为的,对吧?”
“对啊!所以呢?”
“所以交换成立后,这些人格又会再度变回形而上学的东西──我这么解释对吧?”
“这是适当的想法。说话干嘛拐弯抹角?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既然会先行实体化,那我们应该看得见啊!”
“什么?”原想嗤之以鼻的博士,表情突然凝结了。“看得见……你是说实体化的人格?”
“就算看得见也不奇怪吧?当然,这是外行人的想法。”
“这个嘛……”
想当然耳,“房间”的萤幕记录中,从未映出实体化的人格。这是理所当然的,人格这种东西,肉眼自然看不见……
然而,艾克洛博士却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莫非自己过去一直身陷于天大的谬误之中?──这样的疑惑急速膨胀着。
人类的自我(=人格)是无法以肉眼看见的,因为那是形而上学的存在;因此,即使被实体化,也不可能变为可见状态──虽然并无真凭实据,他却漠然地如此深信着。就算看得见也不奇怪吧?这种直接的、在某种意义上甚至是幼稚的疑问,他从未曾有过。
不过……
“我想是因为……”艾克洛博士终于开了口,同时自觉自己的语气显得东支西吾。“创造‘第二都市’的那些家伙,对于实体化的概念和我们不同吧!”
“原来如此──但还是很不可思议啊!将实体化后的自我再次变回形而上学的存在……就叫做抽象化好了。总之,先行实体化后再抽象化,这两个阶段的手续,竟能在一瞬间完成?”
确实如此。“对换”是在一瞬间进行的,正确说来,受试者们进入“房间”后,“隔离墙”几乎于同一时间出现,其中的时间差还不到零点五秒。而发现“隔离墙”出现后,“对换”即已完成,这点在“筷子”及“八爪”都是一样的。
“当然,假如要说‘他们’的技术力在概念及层次上和我们都是天壤之别,那就没得讨论了。可是,为什么要特地分成两个阶段呢?他们根本无须白费这种工夫吧?”
“那是因为不先实体化,就无法进行移植手续……”
“就是这点令人存疑啊!假如移植手续只有一次也就罢了,但实际上,‘化装舞会’这种奇妙的现象会一再重复。难道您要说,每当‘化装舞会’发生时,都会一一进行实体化及抽象化两个阶段的手续?”
“只能这么想了。”
“那么,实体化的人格又是经由哪里到达对方的肉体呢?”
受试者一旦进入“房间”且成功交换人格后,之后无论分隔再远,都无法逃离“化装舞会”。经由多数追踪调查结果显示,即使将其中之一留在美国,另一人带至数万公里外的异国,也无济于事。事实显示,即使受试者们分处于不同的大陆,“化装舞会”仍能于同一时间内完成人格交换;无论相隔几万公里之遥,“对换”依旧在瞬间进行。
过去,艾克洛博士一直漠然地认为经由实体化而分离的自我,是通过异次元或子空间而在瞬间完成交换,因此肉眼无法得见,也不受通常的时间及空间拘束。当然,这不过是想像,但他一直认定是八九不离十。
不过……
“既然肉眼看不见,又不受通常的时间及空间拘束,和我们概念中的‘实体化’不是已完全不同了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问的是,反正都已经超越我们的常识了,那假设‘对换’不经实体化阶段就能直接进行,又有什么问题?”
艾克洛博士明白,戴夫试图指出自己的前提或许有误,但他却发不出声音来。各种想法交错,令他的思绪一片混浊。
不经实体化而交换──这代表自我是以形而上学形式直接交换……怎么可能?
不,当然可能。毕竟对方拥有未知的科学技术,对我们而言是天方夜谭,但对他们而言却是易如反掌……
与戴夫分手后,艾克洛博士一面走在通道上,一面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慢着,等一下。这种焦虑的感觉是什么?
方才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自己的头脑中,似乎浮现了直捣“第二都市”功能之谜的重大提示。是什么?是……对了,是“以形而上学形式直接交换”。
人类的自我以形而上学形式直接交换至其他肉体之中──当然,即使如此解释,这仍是种人类常识中绝不可能发生的情况。不过,这其中有些提示……博士如此强烈地感受,或许有个重大的提示,能让他们解开“对换”系统之谜。
莫非……过去连梦里都不曾想过的假设,在博士的脑海中打转。假如对于创造了“第二都市”的“他们”而言,意识(=自我=人格)同样是停留于形而上学层次的东西呢?亦即……“他们”其实并不具备将人格实体化的技术,人格交换系统是建立于完全不同的构想及原理之上。
当然,即使明白原理为何,现代人类仍不具备将这个技术实用化的能力,而想必未来也不会有这一天的到来。然而,即使只是纸上谈兵,能否从理论上阐释其构造,仍是天壤之别。
身为研究者的热血沸腾了。博士思索着,自己亟欲抓住的构想究竟为何?这份如神谕般的启示,究竟该如何解释?
然而,博士却迟迟无法理清头绪。他能感到自己前进的虽然不多,却确实朝着真实的方向而去,但脑中的千头万绪又妨碍了他的思考。
假如自己的前提──“对换”系统不可略过自我实体化程序──是完全错误的……思及此,一股教人天旋地转的羞耻感朝艾克洛博士席卷而来。他伤害金洁的那番行为不单是出于思虑不周,甚至连出发点都是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