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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蔓与秦雨菱携手同去,挽了裙裾,一步一步地踏着石阶,此时秦婉蓉早已归了座,展颜间复如寻常那高傲的神色了。
大户人家开宴,座次很是讲究,今日以王行之为主,他自然就得了上座,挨了秦婉蓉坐着,一副十分受用的样子,教众人好一阵打趣儿。
秦少芳坐的最远,夹在大哥儿和沈冰中间,沉默少言,倒并没失了礼。
大太太差人带了话儿,又添了许多果品菜肴,很是丰盛,花厅四周熏了暖炉,十分闲适。
到底是许久不见,顽得皆是尽兴,直到月上梢头,才依稀有了几分酒意,秦雨菱拉着三哥儿行酒令,旁人都不参与,只说太费心力了,不如对月小酌来的痛快。
如蔓微醺,脸颊上添了淡淡的晕红,半倚着桌子赏月,闻着清冽的梅香,忽而瞧见那月亮,也变成了安子卿的脸。
她便道摇了摇头,起身儿告别,沈冰也嚷着酒吃多了,要回去歇息。
见天色已晚,便就此作罢,三哥儿扶了秦雨菱回房,如蔓方要转身,秦少芳捻了半壶酒便将她拦了,道,“我送你回去罢,那会子的话儿还没说完的。”
王行之不知从何处过来,夺下他手里的酒壶,将他一搡,道,“姐姐交代我领如蔓妹子往一绣春去,你先送婉容妹子回房罢。”
秦少芳凝了如蔓片刻,忽而笑了起来,波光潋滟,连声道,“好,甚好。”
说罢拾起披风去了。
王行之使了眼色,如蔓便会意地朝一绣春方向去,待到众人各自散了,她才停住步子,“为何要扯谎将他支开?”
“我早说只有你明白我的心了。”王行之仍旧没个正行,如蔓便道,“你说与不说同我自不相干,已陪你演足了戏,就此别过罢。”
许久不答,他再抬起头时,已敛去了嬉笑之意,眸色沉静,仿若变了一个人。
月色笼罩下来,将二人镀了一层银光,愈发恍然似梦,王行之静静望着远处梢头,缓缓道,“少芳的性子,最是长情,他与秦婉蓉之间,需得一个了断。”
如蔓一惊,没料到他已看得如此透彻,却不好接话,就答,“你关心二姐姐,亦是应当。”
王行之却摇头,道,“不,你并不了解,如我们这般世家子弟,终身大事从不是为了甚么情爱,娶了哪家小姐,便都是一样的,不曾有别。”
“听你这样说,我想是明白了的。”如蔓仔细回味了,便不由地对他另眼相瞧,从前只当他是纨绔公子,如今才知,各人有各人的无奈罢了。
“可少芳与我又不一样,”他渐渐往那梅林深处走去,“我生性风流,不为一花一草眷恋,与那些戏子红牌,戏做完了,便各不相干。”
“富家公子的脾性,皆是若此了,可怜了女子生来便是依附。”如蔓立在原地不动,叹了。
“他是长情之人,会因着彼此情分,有所牵念。比如那怜惜姑娘,我既出了梨花园,就绝不会再多过问,他却不是,你可明白?”
如蔓靠在树干上,见那满月清辉,才道,“长情亦是多情,不过是伤人伤己罢了,不如你这样来的干脆。”
王行之将折扇一合,轻点花叶,道,“仍是你有眼光,能发现我的好处来。”
“你既已选了二姐姐,便好生待她罢。”如蔓草草说了几句,已无心多言,循着月光去了。
那枝桠一旦在心里扎了根,便生出千万个藤条来,缠成一团乱麻,分也分不开。
借着酒意,一宿无梦。
王行之在秦府呆了数日,皆是陪着秦婉蓉,而秦少芳却自那晚后,便同大哥儿一道往南郡去了,这一去就到了年下。
作者有话要说:灰来送更啦~~~~~~(≧▽≦)/~~~~~话说某繁正在存新坑,两头兼顾,有些慢,大家谅解~~~~~~
小五肿么走上了悲情路线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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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言坊,情意难辨
冬深气寒;许是上回顽雪浸了凉风儿;如蔓的身子每逢月葵初至,便不十分爽利。
起初她只忍着;养在房里休息,或教翠儿煮些红糖蜜枣水来;可症状却不见缓解;腹如绞痛。
请了吴婆来瞧病,她诊的是经血不调、阴虚所致,必要按时服药加以食材进补,方可缓缓疏导通畅了。
秦府的药膳;须经由药房亲手煎熬,分到各房里;由丫头们温煮了,再各自服用。
如蔓连喝了数十天儿,渐渐地,葵水及至,便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只是这满屋子尽是当归的味道,她遂又在炭炉里添了几块藿香,才冲散了药味儿。
今日葵水刚过,身子干净了,如蔓遂在倚窗刺绣,静养了许久,端的是有些困倦,想要散散心了。
因着年关将至,秦府里外倒热闹了起来。
“小姐,方才去药房,正碰上小梨了,她说烟娘子近来也配了安胎药吃。”翠儿端了银盘进屋儿,盛了温火焙的陶瓷药罐,掀了盖子,仔细吹着风儿。
如蔓懒懒地伸了腰臂,沿着小榻徐徐踱步,道,“有了身孕,自然是十分讲究的,她那样的性子,倒也不足为奇了。”
翠儿随口说,“我去时,火炕上正搁了两碗,药罐尽是一个模样子,我怕弄错了,特意将王嫂唤来,才分清楚了。恰小梨又过来,便将那罐子取走了。”
如蔓端了药碗,仔细嗅了嗅,却是一股子荷花香味儿,将原本的药气,掩去了大半。
大约是她嫌药苦,翠儿同王嫂说了,这才加了糖料,真难为她费心的。
她闭着气儿,一饮而尽,翠儿递了茶漱口。
芳香弥漫,如蔓顿觉昏昏欲睡,正要更衣,但见秦玉衍打外头进来,怀里捧了厚厚一摞子书本。
“五妹妹,你在东厢闷了许久,今日带你出去逛逛,可好?”秦玉衍兴致颇高,如蔓一听遂将下人打发了,才问,“可是要出府?”
“正是,而且那地方你定是愿意去的。”
如蔓愈发好奇了,想着闲来无事,难得三哥儿约她,倒不如去见识一番了。
同翠儿梅香交待了,只说同三哥儿往园子里去,两人便一并离开。
西门外头,早有小厮牵马备车,秦玉衍将一套鹅绒锦褂塞给她,又拿了丝带束发。
这一通下来,再一瞧,可不是两位翩翩公子了?只是这小公子身量未足,略显稚气,颦笑间,一对儿梨涡绽开,正是换了男装的如蔓。
秦玉衍这才满意地登车,如蔓整理了衣冠,望见车外街市繁华,遂愈发期待,秦玉衍仍是卖关子不答,更教她好奇了。
“三哥哥,你瞧我这样子可是妥帖,莫要教人认出来才好。”如蔓将法冠正了,便问。
“如此俊俏的小公子,别叫小姑娘看到了才是。”秦玉衍打趣儿道。
如蔓这才安了心,道,“今儿可是甚么好日子?三哥哥难得如此兴致。”
“知你心思灵巧,今日正是鲁言坊中,一年一度的文诗会友了,整个临安的才子墨客尽会到场,做学问亦不可闭门自受,多与人参辩,方能有所顿悟了。”秦玉衍将书页翻了道。
鲁言坊于花鹤街南尾,如蔓跟在秦玉衍后头下车,手中执一柄蜀锦折扇,玉冠粉面,颇有几分俏公子的派头。
小厮安培到后院拴马停车,秦玉衍指了指坊中三层阁楼,如蔓便会心一笑,将扇子一展,随他同入。
坊中书仆数名,或送书研磨,或端茶送水,倒很是周全有条理。坊间人头攒动,端的是锦衣儒衫,扇骨留香,各色文人仕者齐聚,好不热闹了。
如蔓嗅了嗅,有淡淡的纸墨香气儿,这样的氛围,也难怪临安城里的公子哥儿们时常往来了。
一层阁四面作门,四角各立一方弄墨台,秦玉衍便指着各家对如蔓大约讲解了。
不一会但见场中一名红杉女子姗姗而来,自是博得满场彩头,如蔓便问,“这书坊内也能女子的?”
秦玉衍笑答,“紫柔姑娘同别个不一样,她是鲁言坊内唯一的女先生,学问做的很好,时常抛头露面,谈诗论道,不输须眉的。”
如蔓见她容色虽不十分出众,可独有一股子书卷气息,在这满堂男子,尤为出众。
秦玉衍自打进了这鲁言坊,便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一改平素冷淡的模样,径直拉着如蔓往那弄墨台去了。
如蔓原本凑在前头看热闹,奈何男子众多,不免多有身子触碰,她便渐渐地往外头挪。
“这位小兄台,不知今日冲着哪家来的?”如蔓正寻着秦玉衍的踪影儿,不妨教人拍了肩头。
她一惊,见秦玉衍正围在最里面,辩在兴头上,只得粗了嗓子,学着旁人拱了手,道,“小弟随秦公子来瞧个场面,莫要见笑。”
“秦三公子甚么时候交了个如此俊俏的小弟,当真教人羡慕。”从旁又过来了位锦衣公子,两人言语间风雅却带了轻挑,眼神更是暧昧不清,说着便朝如蔓靠过来。
她心下暗啐,这样衣冠楚楚,内心竟是这般龌龊,想着三哥同安夫子亦是常来,遂愈发觉得这两个教人厌的紧。
她那折扇打开了那人的手,“若是无事,小弟先告辞了!”
“嗳,即是来了,便是朋友,不如上雅舍一坐,探讨些书文,你看可好?”锦衣公子行为浪荡,竟对男子也这般亲近,如蔓顿觉一阵寒意,从前听人说过那龙阳之癖,再瞧这二人情状,便抬脚就往后门走,欲寻那安培去。
她疾步走,那二人亦步亦趋,转过正厅,却被堵在了后门处。
如蔓紧贴着门板转身儿,那锦衣公子遂上前,伸出手又被她挡开,他啧啧有声,“这小模样俏得很,秦家如今生意上不得志,秦三公子倒是好福气,”他转头,道,“宋文,那句话如何说的?”
宋文便笑吟吟道,“商场失意,情场得意嘛!”
“你说的很是了,”锦衣公子便将如蔓手臂一扣,道,“秦家已是今非昔比,不如跟了小爷我,保你更是风流快活了。”
两人相视一笑,宋文就说,“苏大公子看上你,是你的造化了。”
如蔓转念一想,莫不是城东苏门,专营药材生意,如今家底颇丰,算的上临安名门一族。
她索性就顺水推舟,不屑道,“我既跟了三公子,自有我的道理,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秦府再是败落,也轮不到苏家来。”
“你虽是嫩了些,倒很有骨气,小爷我跟你扛上了,瞧瞧这会子三公子可还顾得上你?”苏公子见四下无人,便往前紧贴,将如蔓逼到墙角里。
“甚么时候,这鲁言坊成了寻欢作乐的地方了?”
忽而有清淡的男声打楼上传来,几人皆是抬头,但见暗紫色长裘的公子同那红衫女子一并站了楼梯上。
苏公子登时松了手,乜斜了眼,道,“原是安大官人,你虽是坊内贵客,可小爷我的私事,几时要你来管了?”
安子卿勾了勾唇角,似笑却无笑,神态仍是凉薄,一步一步踏下楼梯,将如蔓凝住,道,“若是旁人,我安某自然懒得去管,可这位小兄弟与我有故交,自是又不能袖手旁观,这可如何是好?”
紫柔便轻轻一笑,冲几人福了福身儿,道,“公子们皆是咱们坊中常客,来这里自然是论文浓墨,苏公子若是有意,大可到那有乐子的地方去,安公子即是遇了故人,自然要一番叙旧。不如苏公子寻你的乐子,安公子叙一叙旧情,各自相安。”
如蔓初见安子卿,自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