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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柳姑娘没说完,但唇边笑意带了几分恶意,少女们都有些愣住,绵珠虽是宫女出身,但自从来到徐琴身边做了她的弟子,走到哪里别人还是给几分面子,哪遇到今日这样的事。况且这话直指绵珠的心病,绵珠从来都以自己出身为耻,别人笑的不亲热了,还要担心是不是自己被别人鄙视,更何况是这样说?
绵珠一张脸登时就苍白,她姿容本美,这样苍白了脸更觉楚楚可怜。秦婉宁正待开口打圆场,曼娘已经笑着道:“虽说女子以持家为本等,可这史上不少以琴棋书画知名的女子。东晋卫夫人善书之外尚有书圣为弟子,郗夫人也不让书圣专美于前,称女中笔仙。管夫人与夫君一道,书画双绝,传于后世。绵珠姐姐日后得配一善画的夫君,岂不也是一段佳话?”
曼娘声音清脆,句句维护着绵珠,柳姑娘想驳几句,但不晓得怎么驳,只得红了一双眼手有些发抖。秦婉宁忙上前打圆场,笑着拉起柳姑娘的手:“徐妹妹,你今日初会,不晓得柳妹妹口直心快,难免得罪了人。其实心是不坏的。”
按说这样打圆场,柳姑娘也就顺了梯下,不再恼怒才是,可柳姑娘只觉得今儿受了从娘胎里出来就再没受过的辱,哪肯就此罢休,反而冷笑道:“徐姐姐好一张利口,只是天下那么多有才女子,能得青史传名的也不过几个。倒不如守了女子的本等,”
见柳姑娘这样不肯罢休,曼娘也有些恼了,反笑着道:“柳妹妹这话说的对,我常听人说一句俗语,女子无才便是德,原来我还不信的。谁晓得今儿见了柳妹妹,才知道柳妹妹定是十分有德的。”
曼娘这话明褒暗贬,在座的人怎么听不出来,柳姑娘大恼,但这不是在自己家中可以砸盘砸碗,不让她推几下她又觉得憋着一口气,站起身把桌子一推,那桌子上面放的东西不少,按说柳姑娘是推不动的,可她气恼之下力气比平日要大一些,桌子摇晃起来,上面的各色装颜料的碟子首先倒了,绵珠正站在桌边,那几个碟子正扑在她裙上,穿了来赴宴的一条新新的白绫裙顿时被染成五彩。
众人没料到有这一变,琦玉站的近,忙上前来拿出帕子擦裙子上的颜料,可怎么擦的干净?张千金忙道:“我还带了条裙子预备换的,不如就我带了宋姑娘去把裙子换了。”秦婉柔是主人,出这样事也要陪着,张千金命丫鬟去把自己的裙子拿来,这才和秦婉柔陪绵珠去换裙子。
丫鬟们忙过来收拾东西,柳姑娘见状才想出了一口气似的,曼娘的脸已经沉下来,沉声问道:“敢问令堂是哪家的千金,教出这样有德的女儿,我见识浅,没听过。”柳姑娘出了一口气,伸手去扯了根柳枝在手里把玩,徐家虽出过首辅尚书,可已经致仕,自己外祖,可是现任的侍郎,淡淡一笑就道:“我娘不像贵府一样出身那么好,我外祖不过就是一个户部侍郎。”说着柳姑娘的眼看向曼娘:“不过呢,我外祖是现任的。”
曼娘也笑了:“原来如此,表妹,你说我们进京之后,要不要去拜见齐王,说来他也是我们表舅。”说着曼娘的手轻轻一拍:“对了,还有汪伯母,上回她进京之前还前来见过曾祖母,说让我下回进京的时候千万要去她家坐坐。只是后来接二连三有事,才拖到现在。”
本朝姓汪的官员不少,但曼娘特地拿出来说的,那只有新任阁老的那位汪大人。柳姑娘一张脸登时气的有些变形,汪阁老的夫人柳姑娘当然也能够格去拜见,可是那和汪夫人亲自相约是两回事。
秦婉宁在旁又想笑又不能笑出来,努力忍住笑上前打圆场:“平日都拘在闺阁中,见到意气相投的难免多说几句话。柳妹妹,你先坐下,喝杯茶,再好好赏花。”柳姑娘想发怒想退席,但也晓得今儿是碰到硬茬子,只得怏怏坐下。
丫鬟们已经把那些都收拾好,又重新倒了茶来,张千金和秦婉柔这才陪了绵珠过来,曼娘也不去看柳姑娘,只和琦玉迎上去笑问怎么去了那么多时?张千金已经笑道:“方才换了裙子,走出来时见那边有黄莺叫的好听,就和两位妹妹在那站着听黄莺啼,耽搁了。”
曼娘能瞧见张千金眼里有快意,若不是柳姑娘针对绵珠,以曼娘的性子是不会开口的,绵珠总是姑母的弟子,外人眼里是徐家的人而不是别人家的人。徐家的人受了气,自然要徐家的人出面挡回去。
前面已经来了两个丫鬟,秦家姐妹看见是秦夫人身边的丫鬟,忙起身问可有什么事,那丫鬟笑眯眯地道:“并没什么,太太听说姑娘们在这作诗画画,说果然还是你们年轻人爱玩,说要拿出东西来当彩头,各位太太们听了说太太的主意很好,索性一人拿了一样,让我们给送过来。”
说着那丫鬟把手里的托盘往上一送,里面都是些首饰物件,独有一个白脂玉手镯十分醒目。丫鬟已经笑着道:“这里共有八样,太太说,就按得的座次,谁第一谁就得那个白脂玉手镯,剩下的由各人挑去,也是按座次挑。”
秦婉柔已经把琦玉推出去:“瞧瞧,你只怕是喜事要动了,今儿一日就得两样好首饰,这是给你添妆呢,还不快去拿?”琦玉也不推辞,上前拿起那个手镯就对绵珠笑道:“姐姐方才污了裙子,既换了张姐姐的,那这个手镯就是妹子我给的赔罪。”
绵珠忙双手连摆推辞,琦玉已经塞到她手里,秦婉宁也笑着道:“还是玉妹妹你想的周到,这是我做主人的不是了。”琦玉也笑:“我啊,不过是借花献佛。再说绵珠姐姐还为我们画了画呢,自然要有好首饰。”
除柳姑娘外都笑了,绵珠推辞不过接了那镯子,琦玉已经拿起一根簪:“这簪不错,和我这钗恰是一对,你们瞧,多好看啊?”各人也挑了东西,轮到柳姑娘虽然不是这里面最差的,却已是挑无可挑,只气的七窍生烟还无法说出来。
曼娘笑着回头,见绵珠面上似乎有一丝不愉,正待上前问时见她那些不愉已经消失,还当她是因裙子被污心里不快,又不能回击柳姑娘,只走到她身边和她指着牡丹花说笑为她开解。
欢聚一日,也就各自散去,此行因带的行李多,一行人并没住驿馆依旧住在船上,刚回到船上就看见俞泠弟兄走过来,先给徐琴她们行礼后俞隆才开口:“听说绵珠在酒席上受辱,连裙子都被人泼脏,儿子想问问娘绵珠可受了伤?”
徐琴素来不耐应酬,坐了这么一整天只想回去睡觉,这种事情也不在意的,挥手道:“我不大记得,你去问问绵珠吧,我先回去。”徐琴如此,陈珍兰不由摇头,绵珠站在那里,听到俞隆说话时不由有些震动,等瞧见俞泠对自己投来关心目光时,那已经消去的委屈又涌上心,只是碍于在人前,也只能低头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大概是同类型文中出场率最高的古代俗语了。
☆、思乡
绵珠这样低头不语,看在俞泠眼里,更是心疼不已,可是面前有自己的未婚妻在,纵有万般言语也难以说出,只得强自把眼转向另一方,那手却悄悄地去扯俞隆的袖子,示意他继续问。
俞隆虽奇怪为何哥哥要让自己去问,但绵珠是自己母亲的弟子,俞隆和她相处那么多年,也有些情分,见绵珠不回答只是低头不语,那眉不由皱起来:“也不知那是谁家的姑娘,怎的全无一点礼节,这样对待……”
俞隆还在滔滔不绝,陈珍兰已经笑着道:“俞家侄儿,年纪相近的少女们聚在一起,有时难免会遇到几个淘气的,别说泼脏了裙子,就算争吵起来动手也见过的。小孩子家,事一过了也就算了,哪有还记仇的?”俞隆听陈珍兰这么说已经放心,但俞泠终究是不放心的,还是忍不住问出来:“邱婶婶说的是,只是婶婶方才也说了,争吵起来动手也是难免的,这小孩子家动起手难免失了准备,有个万一什么的。”
陈珍兰不由多看俞泠一眼,俞泠只觉得自己心病被陈珍兰看出,忙掩饰地道:“再说,曼娘妹妹,也是没受过气的。”陈珍兰笑了,对曼娘道:“原来还担心你受气?”曼娘一张脸顿时有些红了,转身就上船:“我还是去瞧难哥儿,他今儿一日没见我,定十分想我了。”
江边的风合着水汽吹过来,又已近暮,本是十分凉爽的,但绵珠听了俞泠后面那句话,一颗心觉得有些冰,终究,他在众人面前,还是要把曼娘放在前面。绵珠觉得眼有些发酸,但又不敢当着众人面哭出来,只得努力把那泪忍回去,抬头笑着对俞泠道:“泠哥哥多虑了,今儿若不是曼娘妹妹,只怕更不可开交。”
说完这句,绵珠只觉心中百味莫辨,想回到舱内不见俞泠,可回到舱内就能看见曼娘,曼娘这一路,不时把那副墨竹图拿出来,瞧的时候唇边有甜美笑容。这样甜美的笑容不会被人笑话,也不担心被人瞧见,因为俞泠是她已订婚的夫婿,是这个世间,她可以名正言顺想着念着的男子。
而不是如绵珠一样,纵想着也要死死压住这个念头,不能让别人瞧出一分一毫,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说出来。俞泠的性子,毕竟软了些,绵珠暗自一叹,但若不是性子这样软,自己又怎么有把握对他?
俞泠一张脸也有些红,猛地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道:“邱婶婶,您也赶紧带几个妹妹进舱去吧,不然这光天化日之下……”陈珍兰虽心里依旧有疑惑,但没有得到真正证据之前不会轻易开口,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只是抿唇一笑:“得,你也晓得这是光天化日之下,那方才是谁把我们堵在船头,等不得我们进舱你再规规矩矩问?”
俞泠不免有些支吾,忙行一个礼也就带着弟弟回到自己船上。琦玉姐妹方才也没进舱,此时见俞泠急匆匆回船,不由噗嗤笑出声。这笑传进舱内,曼娘打开窗望了眼,抱紧怀里的难哥儿也笑了,难哥儿不知道姐姐笑什么,但听到她笑也跟着咯咯笑出声。
绵珠走进舱内就看见曼娘怀里抱着孩子坐在窗边唇边含笑看着外面,夕阳洒在她身上,给她添上几分容色。绵珠心内的酸意更深,纵然心中酸意再多,也不能放在脸上。不管事成于不成,都要靠着徐家,这个坏人,永远只有俞泠能做,不是自己。
天擦黑时柳太太派了下人来对绵珠致歉,并带了两匹云锦做为道歉的礼物。派来的人很会说话,徐琴先是不见,那人就在船头跪着不起:“生我们四姑娘时,太太都快四十,四姑娘从生下来身子就弱,我们太太到处去寻医问药,好容易才调理好了些,家里的哥哥姐姐们平日也让着四姑娘,难免就让四姑娘脾气养娇了些。这回得罪了贵客,我们太太也晓得四姑娘不教是不成了,回家就好好说了四姑娘一通,又让四姑娘在那跪了半个时辰。”
这船比不得家中厅堂那么宽大,船上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陈珍兰怎不明白柳太太这做派是为什么,不为的绵珠,而是为的徐琴,毕竟徐琴是太后身边的近人,而当今天子,是以孝治天下。不过徐琴不说话,陈珍兰也不理,只示意身边的婆子出去瞧瞧。
这婆子很快进来,对徐琴道:“徐供奉,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