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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是见过几次么?你还救过我。”偃珺迟笑着眨眼。
“有时候善心会泛滥成灾。”阿古淡道。
“我可不是白白担心你。我那夜对你说的,你应该还没忘记。你如果跟着谢琰,很快就能报仇。有一天还可能是北狄之主。”她实话实说。
“你把利用也说得如此轻巧。”
偃珺迟看着他,诚恳道:“或许是一种利用。但是,对你不是极好么?如果有一天北狄与天朝不再交战,那不是两全其美?”
“北狄与天朝,世世代代,势如水火。不是你一句话说了便算的。”阿古似乎有些感慨,“那应该是很遥远的事了。”
“如果你能跟随谢琰,你做北狄之主后,便可与天朝休战。”偃珺迟亦认真道。
“我做北狄之主?你能说了算?更何况,我做了北狄之主,就会与天朝休战?你的想法是不是太简单了。更何况,那个谢琰会听你的?”虽是一连串询问,阿古的语气却极平,未有波澜。
他的话一出口,偃珺迟心中一噎,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他说的那些,句句在理。四哥怎么会听她的?四哥什么事情都不愿她过问。果然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怎么,无话可说了?”阿古又是淡淡一言,“没有能力说服别人便别浪费那些精力。”
不知怎的,她总在他面前无话可说。这些年来,除了四哥能让她如此,便是面前此人了。她哼了一声,心中有气,却又无法发泄。
两人都不言语,一时静谧。偃珺迟的身上虽然多了一件披风,但是仍然抵不住秋夜冷寒。她拢了拢披风,将自己裹得紧了些。她不能再在这里吹冷风了。她的身子可禁不起这般折腾。
而她头顶上那双眼睛隐约有些许波动。只是她再没有看他的眼睛。她站起身来,低头拍了拍衣衫,声音有些嘶哑:“既然我无法说服你,那便罢了。无论你怎么选择,我还是想说白白浪费仅有的一次生命不值得。北狄之民虽表面服从冒丹,对其不敢违逆,实际上只是敢怒不敢言。如果有一天,这种怒、这种怨突然爆发出来,冒丹纵然有千军万马又能奈何?我们天朝有一句话叫做得民心者得天下。因此,攻心实为上计。希望我的话对你有用。”
她再紧了紧披风,然后将披风解下,还给阿古。她笑道:“多谢你的好意。我告辞了。希望以后还能见着活着的你。”
阿古未接她的披风,看着她,眸光流转,“我看你弱不禁风的,你拿去吧。你既能说出攻心为上,难道不知冒丹此计更是如此?”
是啊,她明明知道的。
阿古见她无话可说,道:“罢了。你回吧。”
偃珺迟突然觉得自己是白操心了。心里有些憋闷,她面色恹恹,转身便走。然而只走了几步,突然“啊”了一声。她指着面前倒在地上的一个人,转身问阿古:“这里怎么会有一个人?”
“我那夜让你回北疆你却不回。如今被人暗地里跟踪却不知道。”阿古似一早便知那人,看也没看那人一眼,缓缓道。
“你把他杀了?”
阿古不语。
偃珺迟赶紧蹲下、身子,探了探那人的鼻息,还活着,只是昏死了过去。她低声道:“不知是谁派来的?留他一条活口或许能知道是谁派来的。”
无论是谁,她都被人所不信任了,处境有些坏。阿古道:“不要再来见我了。”
偃珺迟总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因此,故意言道:“你又没什么好看的,你以为我喜欢来见你?”
哪知阿古却道:“我自然会去见你的。”
偃珺迟偏着头,仔细地瞧他。阿古并不躲闪,如墨的眸子迎上她探究的目光。
良久,偃珺迟道:“你真像一个人。”
阿古终于移开视线,警告她:“他快醒了。”
“那你走吧。”偃珺迟又将他的披风递给他,她可不想让人发现她和别人有过接触。然后又道:“我要看看他到底是谁派来的。”
阿古已知她的做法,欲阻止,她却捡起一块石头朝自己额头敲去,道了一声“真疼”,然后倒地。
阿古唇角微扬,轻轻吐出一个字:“笨”。
偃珺迟瞪他一眼,然后又闭眼,假装昏死过去。
阿古将那披风又盖在她身上,偃珺迟又睁眼,用眼神询问他。阿古道:“放心。”不知怎的,偃珺迟竟信了他,不再动。她再一次“昏迷”后,阿古用手拍了拍倒地男子的脑袋,然后纵身离去。
男子醒来,感觉昏昏沉沉的,于是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稍稍清醒过后,他赶紧朝四周一看,他要跟踪之人正躺在他面前不远处。他赶忙起身,跑过去查探一番。发现她额头上有伤,像是被人暗袭了。他赶忙将她抱起,离去。
片刻之后,抱着她的人停步,将她放了下来。另一个声音响起:“怎么回事?”
那个声音,偃珺迟很熟悉。因为,那个声音整日在她耳边响起。她心中冷笑,原来是你呀!姜宸。
那人道:“属下也不知怎么回事。我不知怎么就昏倒了。醒来便见她被人打伤昏迷了。”
姜宸挥手,让他下去。然后盯着偃珺迟看。他拿起她身上那件披风,仔细打量一番。此披风的系带上绣了一个“路”字。整个北狄,姓路的只有路行一人。
路行原是长狄那支最受人尊敬的军师。后来效力于冒丹。在姜宸为冒丹出谋划策,得到冒丹的全部信任之前,这个路行深得冒丹赏识。如今,有他在,路行称病在家,不过问政事,已然隐退。
这件披风果然是那路行的么?他又出山了?阿迟如何知道他,会夜出与他见面?他们见面所为何事?而阿迟又是被谁所伤?
而,如若不是路行的,又是谁在这其中假借路行的名头挑拨离间?
姜宸思量万千,答案不得而知。他隐隐觉得,有一股未知的力量隐藏在暗处,对他的一举一动知道得甚为清楚。这将会让他非常被动。此情此景,让他暗叫不妙。
唤了进来,将偃珺迟送回了她的营帐。然后他才跟着到了她的住处。他给偃珺迟的嘴里喂了一颗药,然后用手摇了摇偃珺迟的身子,轻声唤着“阿迟”。
偃珺迟转醒,诧异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宸这才放了心,担忧道:“你被人打昏了,有人见到,将你送了回来。”
偃珺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有些疼。她“嘶”了一声,道:“是谁做的?”
姜宸摇头,正经道:“我正要问你。你深更半夜地出去见谁了?竟被人害了。”
偃珺迟摇了摇头,“我并未去见什么人啊。我只不过是睡不着,出去走走。哪知遇上了这样的事。”
姜宸心下一默,心知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也不提那披风的事,叹了口气:“你无事便好。”
而偃珺迟却明白过来,那件披风并非阿古的。他是要让姜宸误会她去见的是那件披风的主人?而那主人又是什么人?与阿古是何关系?姜宸会信么?
现下,不是她利用他,而是她被他所利用。这种感觉非常糟。偃珺迟皱眉,这个阿古心思缜密,不简单。与他阿兄乌拉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根本没有相似之处。说是兄弟,实难让人相信。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如墨清冷,淡漠却又深邃,真像她四哥。
作者有话要说:
☆、缝生
黎明时分,草原上炊烟寥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捧了酒进了一个矮帐。矮帐内坐着一身蓝衣装束之人,正慢悠悠地吃着菜。蓝衣人三十上下,长得中规中矩,不甚好看,亦不甚难看。
小伙看着蓝衣人,扬了扬手中之酒,笑道:“军师,你要的酒我给你打来了。”
那蓝衣人正是原长狄支部、后效力于冒丹的军师——路行。路行接过酒,喝了一口,称“好酒”。
小伙“呵呵”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道:“军师,你看,我每天一大早就给你送好酒好肉来,也送了三个多月了……军师,你能不能让我跟着你啊?”
路行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将小伙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番。小伙的手随着路行的目光,一时摸摸头,一时拍拍手,一时整整衣装,嘴上仍“呵呵”地笑。
路行又喝了口酒,清了清嗓子,道:“陈长,我连饭都吃不起了,你确定要跟着我?”
若不是眼前的小伙每日送酒送菜,他都不知他是不是已经饿死了。
陈长笑道:“我只想跟在军师身边学习。”
“我如今已是无用之人,你跟在我身边能学到什么?”
“军师曾经带领长狄支,从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支部发展成一个另其他部落闻风丧胆、敬畏颇深的支部。”陈长回忆着曾经强盛过的长狄,一时向往。
路行似乎对那段过往亦记忆犹新。片刻后,他叹道:“最后,长狄不也没落了么?如今融入赤狄,长狄已逝。”
“那是因为叔叔贪色忘义,不思进取,不纳军师之言,还听信妖女谗言,将军师赶出长狄,军师无奈投靠冒丹,这才使得我们长狄一支没落。”陈长满是愤慨。
路行默。
陈长又道:“如今叔叔已故,我要重建长狄。请军师助我。”
路行不禁嗤笑。重建?长狄已没(mo),长狄人不知还有几人,就凭他们二人,便能重建么?
陈长知晓他心中所想,言辞恳切:“我发誓一定要重建长狄、壮大长狄。只要我有恒心,只要军师助我,这个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年轻人血气方刚、斗志昂扬,路行一时恍惚,似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再有昨夜那事,他本还有些踌躇,不知自己此举是对是错。如今看来,人有时候也不必管那对错,想做便做。
昨夜,他的营帐内闯入一个不速之客。那人一身黑衣,一脸刀疤,面目恐怖,自称老单于之子——阿古。
他对自己说:“冒丹残暴狠毒,杀我父兄。北狄百姓亦敢怒不敢言,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是时候将冒丹推翻,重整北狄秩序了。望路军师与我合作。”
路行道:“那是你们赤狄的事了。”
“是整个北狄之事。”阿古道。
“我已不问政事,你找错人了。”路行拒绝。
“长狄由你一手壮大,你能眼睁睁地看它消逝、淹没在历时之中么?不求名留青史,但求无愧于心。”
路行心中一震,看向阿古的双眼。那双眼中隐含着一股不容置疑、不容违逆的撼人气魄,让他深深信服。他已被他说服,只是仍有疑虑,“与你合作?长狄能有什么好处?”
“你虽是长狄支部,却属北狄一脉。北狄强,长狄盛。北狄弱,长狄没。”这是阿古给他的承诺。
路行寻思一晌,笑道:“成交!”
阿古点头。路行问他:“你要我如何做?”
“重建冒丹对你的信任。”阿古淡道。
只需一点,路行明了,重建冒丹对自己的信任,离间冒丹与姜宸。妙计!
从回忆中醒过神来,路行拍了拍陈长的肩,“那我们好好干!”
陈长得了路行的允诺,心中万分高兴。对路行一礼:“多谢军师!”
是时,天已大亮。路行望着野旷天低,想,一场风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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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丹军帐之外的开阔之地,人们围了一圈又一圈。他们都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