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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迟?偃珺迟侧头看他,他虽笑着,却是一脸真诚。她忽然想起谢胤曾说姜宸画过她的像。而她在几日前确也不曾见过他。
姜宸似知她心中疑惑,身子稍稍后退了一些,仍是笑道:“公主信不信我梦中见过你?在梦中我便一直唤你‘阿迟’。”
偃珺迟一怔,继而一笑:“姜三公子真会打趣。”而她不会像别的女子那样信以为真,更不会因为真实性而对那人凭生欢喜之情。
“公主还是叫我姜宸吧。如若不然,阿宸也可以。”姜宸笑道。
偃珺迟眉梢一扬,唤了声:“姜宸。”
姜宸满意地笑着点头:“公主果真与众不同。”
偃珺迟却无甚在意地笑笑,尔后也不管是不是在外人面前,哈了一口气,伸了伸懒腰。然后将书合上,递给姜宸,并笑道:“这书要劳烦你帮我译译了。”
姜宸爽快地接过:“但凭公主差遣。”
偃珺迟打了个寒战,此刻才知在藏书阁呆了许久。出了藏书阁,天色已黑。姜宸要送她,偃珺迟摇头拒绝,并道:“宫门怕已关了,你自己想法子出宫吧。”
话音一毕,转身即走。
姜宸在身后笑道:“还真是无情。”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偃珺迟刚好能听到。她也不留步,亦不回头。他若连出宫的法子都没有,做胤儿的先生便是高抬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山海经》卷五,中山经。
癙:忧病。眯:梦魇(yǎn)。梦魇就是人在睡梦中遇见可怕的事而呻吟、惊叫。
说明:《山海经》不是巫书。此处只是引用书中记载的有关于脱扈山上可以治忧病、梦魇的一种叫“植楮(chú)”的草药。
☆、前缘
隅中时分,偃珺迟还未起。因她体寒,冬日里比常人要起得晚些。素云早已将偃珺迟的衣、饰都备妥了,又吩咐了膳房的人准备好吃食,待偃珺迟起床洗漱之后便呈上来。无事可做时便跑到殿外,听过往的侍婢宫女们说三道四。
偃珺迟的生辰已过去两日,仍有人兴致勃勃地提及珺玉公主生辰的宴会上,许多贵胄千金都被珺玉公主从容典雅以及清丽之貌给比了下去。尤其是那卫国公主,这几日似乎闷闷不乐都不出使馆了。并且,那夜,皇宫上空还出现了绚丽烟花,并且还是二殿下亲手放的,十一殿下在一旁手舞足蹈摔了好几个跟头。
素云听众人说得欢畅,嘴中跟着嘻嘻地笑。脑中想起辰时未到,二殿下便派人送了些梨过来,说是自陈国刚进到宫中的新鲜酥梨。她看了看天色,已近午时,也不知公主起没有。于是,转身回了承光殿。
承光殿中,偃珺迟已洗漱完毕,未用膳,直接拿起梨吃了起来。见素云一脸喜色地进来,又咬了一口,才道:“又去听人说三道四了?”
素云笑呵呵地点头:“奴婢也只站在一旁听听,不曾与她们搭讪。”她顿了顿,又笑道:“公主不知,她们都在谈论公主呢。”
偃珺迟早就猜到了,只是,她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她,只在乎这手中的梨异常脆嫩,很是爽口。不过,初冬才过,只有陈国在这个时候才有梨。又如此新鲜,定是二哥派人送来的。他是亲自去陈国了么?她的生辰已过,各方侯国使臣也都陆续回了封国,不过,卫、楚、宣三国的人却都还滞留在天都的。他怎么撇下了这三国的人而去了那小小陈国了?
素云还想着别人的议论,撅着嘴道:“公主也不问问她们说你什么了?”
偃珺迟睨了她一眼,道:“不就是一些溢美之辞么?有什么好问的?”
素云叹气:“什么都被公主猜到了。真没意思。”
偃珺迟又拿了个梨,悠然地啃着。她觑了素云一眼,道:“素云,有人赞美便有人嗤之以鼻,只是表面不提罢了。不过,无论如何,也无须理会别人如何看待自己。总是想着别人会如何评价自己,因此欲做出别人认为好的样子,失去了自我,那才没意思。”
素云见主子好一番说辞,不禁笑道:“难怪二殿下常说公主年岁虽小,却像极了几十岁的老妪。”
她话音一毕,偃珺迟便塞了一个梨在素云嘴中,笑骂:“小丫头长胆子了?竟拿二哥的话来打趣我了!”
素云伸手拿着梨,咬了一口,边咽边呵呵笑着。见偃珺迟一直吃梨,不禁皱眉:“二殿下说公主体寒,这梨性凉,不宜多食。只让公主尝尝鲜呢。”
偃珺迟无甚在意地道:“莫非我还不比二哥清楚么?放心了,无碍。难得我胃口极好。”
素云却不依,一把将桌上剩下的梨护在怀中。
偃珺迟笑骂:“许久不回宫,莫非这殿中换主人了?”
素云仍是抱着梨不放,想起每回公主即使出了一丝不妥,二殿下就横眉冷对的样子,嘟着嘴道:“公主若有事,奴婢便要受罚。二殿下发起脾气来怪吓人的。”
偃珺迟也不再和她闹,让她将剩下的梨送往谢胤住的承云殿。可素云刚迈出殿,她又将她唤了回来,让她将梨拿下去别叫人看见了。
素云也知道这梨是二殿下派人秘密送来的。公主连谢胤那里也要瞒着怕是有不能让人知道的事。她心领神会,也不多问。不过,她可以趁机饱餐一顿了。
而此刻谢弘一改在偃珺迟面前的笑闹,一脸肃沉,正与陈王汤潇巡视着陈国农耕。陈国虽小,却是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并且,陈国与楚国毗邻。楚国时常以大国之尊让陈国进贡一些稀有的物资。而楚国与陈国同属天朝统治下的诸侯国,却让同是诸侯国的陈国进贡,着实逾矩!
谢弘对汤潇道:“陈、楚两国处于天朝最南端,离天都极远。是天都不察,陈王受委屈了。”
汤潇赶忙作揖:“二殿下言重了。陈国地小,土地肥沃,受别人窥视亦是情理当中。臣欲求国民平安,短期内也只有这个法子。不过,臣与陈国国民皆是唯天都马首是瞻,只听命于真命天子。”
谢弘点了点头,又与汤潇回到王城。站在王城之上,举目而望,在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之外便是楚国了。那边,乱云低走,是要下雨了吧。
汤潇见谢弘凝眸远眺,在身后半步默不作声。只觉他虽是一名皇子,举止气度却能承天子威仪,日后定有一番作为。
良久,谢弘侧过身来,向汤潇一指对面的一座小山,道:“南方天气暖和,珺玉公主性喜温和之地。陈王可否在那小山处建一个小小雅舍?待明年珺玉公主及笄,我正好送她一份礼,领她前来住一阵子。修建的人力、财物皆由我一人承担。”
汤潇连忙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二殿下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修建雅舍的费用便由臣一力承担吧。”
那句话还是谢弘说的,谢弘面上一笑,摇头道:“陈国已受楚国欺压,不可再让陈王劳民伤财。况且,此事我暂时不愿被他人所知。因此,陈王只需承诺保密便可。我回天都后会立即派人前来。”
汤潇感激涕零:“二殿下能为陈国着想,臣感激不尽……”
谢弘摆手,阻止他要说的一番感激之词。又在汤潇耳边低语了几句,最后嘱咐汤潇,他来陈国一事亦不可被外人知晓。因他只为亲手摘些陈国的梨送给珺玉公主。
而汤潇想起谢弘在两日之内便从遥远的天都赶到了陈国……汤潇一时脱口而出:“二殿下对珺玉公主……”
汤潇心知不可胡说,话说了一半便未继续说下去。
谢弘微微一笑:“不可被外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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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几日的雪,终于晴了下来。只是天气仍是寒冷,雪没有融化。迈步在雪地之中,发出悉悉索索地响声。
偃珺迟走了约莫一刻钟才从承光殿走到正和殿。几名宫人正在殿前扫雪。见偃珺迟来了,纷纷躬身行礼。
偃珺迟犹豫半晌,终于迈步进殿。殿前石狮后突然发出嘻嘻地笑声。偃珺迟停住脚步,回头笑道:“还不快出来。”
石狮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笑嘻嘻地唤了声:“珺迟。”
偃珺迟无奈摇头,无论说他多少次,他就是不改口。她伸出手,道:“过来。”
谢胤一蹦一跳地到了偃珺迟面前,牵起她的手,嘟着嘴道:“珺迟来看大皇兄也不捎上我。”
偃珺迟道:“你不是要上课么?逃课了?”
谢胤摇头:“今日姜先生请了病假。我便去承光殿寻你。素云姐姐说珺迟来了大皇兄这里,所以我也跟着来看看。”
姜宸病了?偃珺迟怎么想也不认为他是一个容易生病的人。偃珺迟又睨了一眼谢胤:“叫别人姐姐倒是顺溜得紧。”
谢胤呵呵笑道:“我原打算以后长大了娶珺迟的。若是叫了姐姐还怎么娶呢?”
他话音未毕,脑门上便被扣了一记。只听偃珺迟笑道:“你才多大就想着娶亲了?要娶我可没那么容易。”
谢胤冥思苦想,尔后问道:“那怎样才能娶?”
“首先要比我年长五岁。”偃珺迟打趣道。
谢胤挠着脑袋,撅着嘴道:“迂腐!”
偃珺迟见他的样子甚是可爱,呵呵笑出声来。尔后,也不再逗他,牵着他往内殿行去。谢胤则皱眉道:“珺迟的手又比前几日凉了,跟冰似的。”说罢,他便将另一只小手覆上偃珺迟的手。偃珺迟侧头看了他一眼,唇边泛起一丝欣慰笑意,也不再说什么。
走到正和殿内殿的屏风外,偃珺迟听到里面传来连连的急咳之声,再然后便是一声脆响,侍婢们焦急地请罪、劝慰之声。并听谢馻潺潺道:“都撤了!以后也不许呈上来!”他话音一毕,又是几个劝慰、低泣之声。
屏风外的宫人见偃珺迟二人来到,正欲进去通报,偃珺迟却抬手阻止了。
谢胤亦是皱着眉头,小声地对偃珺迟道:“大皇兄又不肯吃药了。”
他虽不常来正和殿,但是对大皇兄的情况也是略知一二的。因母妃常在他面前提及大皇兄病入膏肓,并让他要上进,说什么以后还有许多机会之言的。
谢胤顿了顿,又小声道:“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珺迟也精通医理,可否救救大皇兄?”
他澄澈的眸子之中是担忧,更是兄弟之间的血肉亲情。皇宫之中由史以来便不乏杀父弑君、骨肉相残的例子。他虽小,能保持如此的心性确也难得。偃珺迟摸了摸他的头,欣慰地笑道:“我会尽量,进去吧。”
二人一同进了内殿。只见谢胤躺在床榻之上,面前跪了一地的宫女,正抽泣着。有胆大的宫女又取了一碗汤药,跪在地上劝道:“奴婢自太子殿下还在襁褓之中便在殿下身边伺候。太子殿下不念老奴的苦劳,也要念着故去的高皇后啊。高皇后心地善良,贤良淑德,以至于时常被小小嫔妃所欺。即使在高皇后受奸人所害的时候仍是要掏出自己的心、自己的肺欲换殿下一身疾苦啊。高皇后如此为殿下着想,殿下怎么能如此自轻?”
太子生母便是谢玄第一任皇后高氏。十六年前不知来由的失了踪影。偃珺迟却不知其中又蕴藏着多少秘密。然而,她从不喜思虑那些事情,并从心里厌恶。此刻也不愿深思。
谢馻未语。才将说话的那名宫女端了另一碗备用的汤药,试着为太子进药。哪知,她刚一伸手,谢馻便挥手将那药碗打掉,气馁地道:“早些去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