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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惑江山556-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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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内燃烧着旺盛炭火,崔广萎缩在一层层厚厚的衾褥中,伸着枯萎而颤抖的手。天濂怎么也无法将他与昔日叱咤风云的将军联系在一起,眼睛微微有了湿润。

    崔广努力睁着双眼,想施礼却是身不由己。天濂近前阻拦住他,一边替他掖好棉絮,一边询问:“老将军可是好些了吗?”

    崔广苦涩地点头说:“身子还能轻得了吗?老朽怕是要拖累殿下了……”

    天濂暗自叹息,叫了随行的太医进来,一边强笑道:“圣上为您的久病着急呢,又恩赐了太医,您可要好起来啊。”

    “殿下别瞒老朽了,”崔广突然垂泪了,“朝廷已经断绝粮草大半年了,皇上的大恩,惟有来世相报……殿下日理万机,身体保重……早日回京城去。”

    把脉片刻,天濂看到了太医不经意间的一丝无奈,他的心猝然凉了。

    他示意太医退下,坐到病榻前小声说道:“老将军,病去如抽丝,静心养病不要胡思乱想,家里人还等着您回去吧。”

    崔广浑浊的眼里闪烁着泪花,挣扎着叫任浮,帐外的任浮领命恭立在面前。

    “你小子跟随殿下快三年了,杀敌无数……看样子还不坏。”崔广轻骂他,“军中饿的饿,死的死,你小子还逍遥自在的……老朽若是不在了,你定要保护好殿下,大胄国不能没有殿下啊……”

    天濂迈着沉重的步履出了帐篷,默然伫立在高坡上,风氅翻飞。

    静夜里,他并不回头,却感觉任浮就在身后。

    “等打完这一仗,天下就太平了。”他微微仰首,寒雪映亮他的眼,“你我荣辱与共,没有打不赢的仗!”

    “殿下,突厥人是因为获悉我军久无供给,军心浮动,人心不稳,才敢贸然进犯。大敌当前,我军纵是只剩最后一个,也会悍勇抵抗!”任浮朗声道,“殿下休怪小的多言,朝廷不增兵马,又断粮草,分明是要把我们活生生埋葬在此!”

    “皇上对付的是我,等我死了才会安心。任浮,明日我率二千兵马攻敌,你等不得出动,我若不幸,你和玉廷拿了我的金盔金甲面见皇上去,然后带了兵马撤回边境,我不能让所有的将士随我陪葬!”

    “殿下,她在等您,您绝对不能辜负了她!”任浮喊道。

    “虽是辜负,她终会明白。”天濂仰天说道,然后做了个绝然的手势,“休得罗嗦!那里有无数的亲人等着我们,等着吃团圆饭!”

    东边天际焕发出灼目的朝霞,将天地万物铺撒上道道金光。

    天濂勒缰驻马,执锐眺望京城的方向,任凭西风猎猎,慷慨陈词。

    “弟兄们,这里是我们的光荣之地,也是我们的生死之地!养兵用于战事,今日就是我们杀敌报国的时候,凭我们的忠勇建立功勋,博取千古英名!”

    士兵见太子身先士卒,皆无畏惧,挥舞枪戟齐声叫喊:“冲锋杀敌,报效朝廷!”

    建武二十四年,那个新年来临的第一天,注定是载入史册的惊心动魄的一天。战争的浓云如漫天的黑幕,带着血腥,带着金戈铁马的呼啸,带着白骨塞野的凄凉,以不可阻挡之势,气势汹汹地漫卷了整个突厥境地。

 第四卷 第三十七章 春花秋月何时了5

    夜深了。

    已是早春二月,凛冽的风依然凄切地卷过皇宫。

    除了宫漏声一下下的传来,整个皇宫都静悄悄的,寂静得就像是一座坟墓。

    皇帝仰卧在明黄色绣金龙的锦衾绣褥之中,面色蜡黄,形容枯槁。十几名连月来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宫女内侍,屏气蹑足地守候在一旁,随时准备伺候汤药,焚香送水,传递信息。

    青琐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微微一摆手,众宫女内侍都明白了她的意思,踮着脚无声地退下了。

    青琐步履沉重地缓步走到皇帝榻边,她刚俯下身去,皇帝微闭的眼猛地睁开了。

    她直起了身,站立着,并不说话。

    皇帝混浊的眼光望向她,气力衰微,喘息了好半天,才挣出一句话来:“你……你真的来了……”

    青琐一听,平静地回答:“来了几次,您都睡着,未敢惊扰。”

    皇帝听后,默默无语。停了片刻,他才低声呻吟了几句:“朕曾经装病,你还跑来见朕……今日不同了,你是真的恨上朕了……”眼睛痛楚地再次闭上。

    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已经到了,什么灵丹妙药、威力权势再也挽救不了他这垂危的生命了。

    唯有,心中的一遭病痛,还未平去。

    他心有不甘地期待着。

    宫漏声滴滴答答地响着,午夜的皇宫显得寂寞而凄凉。

    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病势垂危的皇帝,青琐的心也是凄凉一片。她站在暗淡的烛光下,注视着闭目微喘的皇帝,沉思了很久。

    终于,她凑近皇帝,声音轻柔,语气却是极快速而坚定的:“他一回来,青琐就嫁给他。”

    皇帝闭目不语。

    又沉默了好久,他才微睁一眼,吃力地、断断续续地说道:“好吧,朕不勉强你,你等着他,等他来……”

    说到这里,皇帝又气喘起来,烛光摇曳下,他那灰白的脸庞上,似正掠过死神翅膀的阴影。

    青琐并未领会到皇帝的意思,她哀伤地望了一眼那张变得老丑不堪的瘦脸,鼻子一酸,赶紧垂下头去,轻轻地退出了寝殿。

    她的父亲,那个叱咤风云的皇帝,这次将败在死神的魔爪里。

    怡真殿内很静,鸦雀无声。

    殿前庭院内洒满了凄清的月光,月光下,开亭边,几丛芭蕉伸出巨大的叶片,把幽暗的影子投射在阶墀上、窗棂上,摇晃不宁。

    此刻,青琐已经睡着了。半迷蒙半恍惚中,她分明看见了天濂一身金盔金甲,明亮的双眸饱含深情。她高兴极了,感觉自己就是林中鸟,腾翅向他飞去。三年阔别,三年孤独,有多少心事多少话语要向他倾诉啊!

    “丫头。”他的声音杳若尘烟,他伸出手来,忧伤的叹息轻轻掠过她的手指。

    她接住了,低眼一看,掌心中紧握的,是那一柄沾着血迹的宝剑。

    她惊骇得叫了起来,醒了。

    小秀捧着一杯香茗,送到她的手中。

    青琐轻抿几口,睁着迷惘的双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小秀连忙低声道:“公主,您才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呢,公主您可要保重啊。”

    “皇上那边有事吗?”

    “刚才奴婢从御膳房过来,正看见二殿下和崔玉廷将军去给皇上请安,这么晚了,奴婢正纳闷着……”

    小秀刚刚说出“崔玉廷”三个字,青琐的神色就大变,她马上起身说:“快给我披风,我要出去!”

    碧云轩内。

    月光斜照进来,照在皇帝暗黄的脸上。他无声地躺在炕榻上,生命垂危,但他的头脑异常的清醒,这更增加了他周身的痛苦。

    他仍然坚持着,因为他必须在弥留之际,等待一件事的到来。

    “父皇……”

    天清的哀声刚一传到,他与崔玉廷已经跪在了他的病榻前。

    “皇兄他……”

    明黄色的太子绶带,金盔金甲,斑斑血迹隐约可见。

    渐渐地,皇帝似乎感到了一团冰凉之气,从足心淹没上来,一直涌向他的全身。霎时间,皇帝两眼发直,牙关渐紧。他知道无常已经到了,脑际蓦地闪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于是他拼尽全身的气力,喃喃地吐出了最后几个清晰的字眼:“他……他死了吗?”

    “皇兄他殉国了……”天清大哭起来。

    皇帝虚空的眼睛直愣愣地定在天清身上,接着,一口浓痰堵住了喉头,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响,再也吐不出一个字音来。

    楚士雄、天濂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们如此相像,同样的俊朗,同样的带着桀骜不驯,一缕淡笑浮在皇帝的嘴角。

    好了,好了,他宠了二十年的濂儿,那个他难以经受的奇耻大辱,终于消失了。

    这时,寝殿外传来了青琐悲恸的哭声。

    肃跪在皇帝炕前的天清愣了一下,他想起身,可又无可奈何的读着皇帝已完全模糊的字眼。

    皇帝的眼神已散,牙关已紧,接着,在最后长长的叹息声下,就永远停止了呼吸。

    “父皇——”

    皇宫内丧钟长鸣,就像一窝被惊扰的蚁穴,整个皇宫都忙乱起来。

    哀音响遍了皇宫,响遍了京城。

 第四卷 第三十八章 青山隐隐水迢迢1

    又是一年春满大地,绿杨庭院,暖风帘幕,怡真殿里清风徐徐,幽香弥漫。

    天清在殿外下了步辇,亲自接过宫人手中的朱漆木匣。木匣里放着秋季储藏的葡萄,鲜艳如最初下架的模样。

    贵为皇帝的天清,不仅没有迎驾的礼仪,还是头一次送礼,去讨取一个人的欢心。

    绣帘开,地面跪着两名侍女,匍匐不敢仰视天颜。天清一步迈了进去,内心坦然中有着复杂的狂喜,贵妃榻上,青琐斜倚着绣枕阖目睡着,冰肌玉骨,钗横鬓乱。

    听到动静她睁眼转过脸来,那盛满慵懒温香的笑靥,只一个碰擦天清便醉了。他一手轻放竹匣,一手把她抱在了怀里……青琐被他轻轻托浮着,像一只温顺的羔羊,蜷缩在他的怀抱。

    “别这么早打瞌睡,下半夜就睡不稳了,起来精神就不好,明日可是你的日子。”他体贴地说道,扶着她起来。

    他们被满屋子的馨香包围着,无数闪烁的烛光里,缠绵着天清心中无尽的缠绵,他深情的目光凝视着青琐,只剩下一句早已透明的话未说开了。

    青琐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眼光不留痕迹的避开,嘴里淡淡地说道:“给皇兄写个字如何?功课好久没做了。”

    “怎老不想做功课?”天清笑道,“你那书法涂鸦得让我也看不懂了,此时没有精进,往后更难了。”

    “说不清楚。我是瞧见纸墨就头疼,空有一腔欲望,不知道怎么写字了。”

    小眉取来了砚笔纸,天清命她踅回去取了长笛。

    天清悠扬的笛声在怡真殿内迂回萦绕。

    青琐曲终笔止,嗤一声笑了,一脸的懊丧。

    天清放下长笛,端起来端详半天,笑道:“比上一次好多了,也有了新意。”

    “可惜天资差了,又坚持不了。不管能爬出啥模样,老会染一身墨,弄一张大花脸儿。”青琐微蹙眉头,轻叹。

    天清含笑轻轻抚了她的脸,又抄起了长笛。

    青琐停止了笔墨,歪着头听着。

    有一次她无意说起想听笛声,他并没叫来宫廷乐工,而是亲自操起长笛,每每伴在她身边,让她在他的笛声中安然入睡。

    明日是她二十岁的寿辰,他为此命内务府准备了整整一个月,很多细节他要亲自过问。宫内宫外,风言风语,无孔不入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这一年来,她把自己埋在寂寞的角落里,植下她留给天濂的那份情,自开自谢。她一直守着自己的道,与天濂那段刻骨铭心的爱,足够她用余生去回味。往后的日子,听一曲笛声,心念一个人的名字,也许,这样的她就觉幸福了。

    可是,想做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却是很难很难的!天清的一番情意,她又如何不知?并世之上,能与她的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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