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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皆有一番心事,沿着这街缓缓往前而走,没有特别想要去的地方,也因烦恼缠身,亦无心思看景色,即便周遭如何笑闹,都置若罔闻。
正这般沉寂着,不想前面忽传来一阵叫好声,倒是让陶木晴回神了过来,她抬眼看去,瞧得一群人围聚在一起,挨挨挤挤连半点缝隙也见不得,不知晓那其中发生了什么。
她禁不住喃喃道:“该不是又有人打架了吧?”脑中顿时就想到苏七此人。
未料到宿兮微微一笑,摇头解释道:“不是,是八卦灯,很好看又很有趣的一种花灯。”
“是么?”她若有所思地望过去,正在考虑从哪里绕去看为好,却岂料宿兮一手拉住她,像是来了几分兴致:
“走,我带你过去看看。”
“啊?”眼见着这几重人影,还不知自何处才能走出去,宿兮已然带着她行至另一处僻静的地方。
举目望过去,空旷的草地上摆置着十来只一人来高的琉璃大灯,灯身缀有细细的纹饰,却因没有点亮,故而看不清具体的模样。
陶木晴有些奇怪,伸手摸了摸那灯,触手时便是冰凉刺骨,她立刻缩手回来,不禁失笑:
“这灯如何不点上?就这么……怎么看?”
“不急。”宿兮转头朝她一笑,继而又认真瞧着那灯。
远处的一个伙计瞧得他二人在此,不忙小跑过来,规规矩矩地行礼:“这位公子是要点灯么?要不要换一盏,这里的人不多,想来不热闹……”
“不妨事。”宿兮淡淡打断他,“我不习惯有外人看着,你也不用麻烦,若有事我会叫你。”
听他说到这个份上,伙计也不敢多话
,只陪笑着点头道:“是是是,小的不烦公子了。”但又多少有些不放心,故退到一边候着。
实在听不懂他们这话是何意,陶木晴不由凑到那伙计跟前,小声问:“点这个灯,莫非还有什么讲究不成么?”
“有啊,自然有的。”见她问来,伙计也笑着回道,“姑娘是外来的吧?这儿的八卦灯专是为那些江湖大侠准备的,咱们老板亲自做出来,独一无二的。若非是那些内力极好的武林高手,这灯还不容易点亮呢,你看那边——”他说罢,伸手一指,顺着这方向敲过去,果有几个见着眼熟的剑客正两手抱着那灯身,一脸吃力,八卦灯里盈盈有光闪耀,就这么瞧着,倒真是不错。
“那些个大侠功夫还不够呢。当年方盟主来咱们这儿可是轻而易举就把灯给点着了,说到底还是内功不行啊……”伙计颇为惋惜的轻轻一叹。
陶木晴暗自忖度了一回,带转过头时,正见宿兮皱着眉抬起掌,缓缓凝气于手中,继而慢慢贴上灯璧。隐隐的便有一股淡淡的白烟自他掌心溢出,消散开来。宿兮的腿是在十岁那年伤废的,从那以后,师父便一直教他调息之法,一方面可缓解体内的毒性,另一方面亦可修身养性。故而行动上他虽不如旁人,但内力却是极好。
不消片刻,这三尺之宽的琉璃灯居然慢慢亮起来,银黄的颜色从里至外三层依次通明,最外的琉璃上一圈细碎的花纹里仿若有水流过,骤然闪烁,琥珀一样的颜色。看得分明,这正是蜀中连绵不断的山峰,细致至极,连三峡中的水波都清晰显于眼前。
一边的伙计的目瞪口呆,手里的活计木然落在地上。闻得声响,周遭更是有不少人渐渐朝此处聚来,眼见这般其妙景象,都忍不住出言赞叹。
正当花纹的末端溢满光芒之时,只听等“砰”一声响,一道流光直冲入云,在黑夜如墨的空中绚烂出各种的颜色,万千光彩迸射而出,交织了一片明媚嫣然的流萤,随即又似一张大网倾泻下来,密密集集,如雨而下,却又在半空中悄无声息的隐没。
有人惊呼:“是千缀雪的烟花啊!”
另一人叹道:“这不是凤阳府前年放的么?景老板当真是有面子有钱竟能搞到这个……”
草地上站着人皆是仰头欣赏那漫天的嫣红光芒,斑斓鲜亮,仿若春天的繁花缭乱,着实炫目。但独独陶木晴却无暇去顾及,宿兮那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真真切切映在眼里,这般消耗内力的事情,想来他此刻已是很吃力。即便如此他还仍然强撑着没有停手,陶木晴实在看不过,走上前拉住他:
“够了吧,灯也亮了,你歇一歇好不好?”
“……不打紧。”宿兮勉强转头朝她勾起嘴角,温柔笑
道,“这里头还有一簇烟花,很快就放完了。……你还没说好看不好看呢?”
“好看,很好看。”陶木晴回答得飞快,金色的光华下,分明见得他额上那细细的汗珠。
她伸出袖子来替他擦了额上的汗,本还要劝,一想起他方才的言语,满心的都是不忍,又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
珠光碎玉绽了一地,琉璃灯中最后的一组烟花终于也在天空缀开消尽,陶木晴方收回视线来,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他若再这么死撑,只怕真会出什么事来……
淡凉的烟花在草丛间闪烁了片刻,然后又消失不见,星星点点的夜空暗沉得没有色彩,重重叠叠地乌云压得人快喘不过气来。美好的事物总是去的太快,纵然曾经有多少的惊心动魄,到底,不过是一场虚空。
远处仍望着天空的那些人,依旧谈笑风生,陶木晴与他静静地就如此伫立于原地,不带温度的微风自指间划过。
想来自己原本是只想给她一个人看的,倒不知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宿兮叹出声来,因得强行耗用真气,此刻有些气息不稳,便是想强压倒也有些无力,他不觉一阵猛咳,衣摆骤然抖动起来。
陶木晴被他这般模样吓得不轻,生怕又是毒性攻心,忙俯□要替他把脉,岂料耳旁忽的传来一个声音,低低的,沉稳而威严,竟让她莫名浑身一颤。
“哼,知道厉害了?你若是再多动一分内力,只怕五脏六腑就这般随着你的腿,都废了!”
不仅是陶木晴讶然,此刻连宿兮也蓦地脸色大变,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目光与对面那人交汇,顿时便有万分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动了动唇,眉头轻蹙,犹豫了许久才轻唤道:
“……爹。”
*
听得他这一个字,陶木晴就像是浑身被雷击中,顿时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木讷讷而又惊慌失措地看向来者。
一身著着宽袖广身的驼色长袍,腰竖琉璃紫玉带,外罩织锦镶毛斗篷。下颚的青须已然有些泛白,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虎目不怒自威。
身后跟着的是在黑鹰城见过面的叶总管,瞧见宿兮那苍白的嘴唇,他当即就呼道:“大少爷,你……”
宿岳冷冷扬手一挥,示意叶总管不必这般大呼小叫,他拧着眉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宿兮,上下打量他,后者仍旧面不改色,一张脸清淡无波。
“出门三个月……你竟只往家中寄了一封书信。”说话间,他袖下之手早已握成拳状,语气里怒意横生,“你可知你娘是有多担心你!?”
“事出有因。”宿兮亦不与他争执,只轻声解释道,“那日黑鹰城……”
“黑鹰城的事我自然知晓!”宿岳厉声打断他,跨上前一步,“你自沈家山庄
回来,匆匆往府中一待便赶往黑鹰城,期间若非是叶总管跟着你,你只怕连个人也不会带着去。江湖上的事对你当真如此重要么?!”他说完又想起什么来,“哼,依我看,恐又是那个姓燕的小子,成日里自己不学好,还指望拉着你同他一块儿闹!”
隔了一条街还在溜达的燕生只觉一个激灵,响亮了打了个喷嚏出来,他抽抽鼻子,搓了搓手臂抱怨道:“奇怪……不冷啊。”
宿兮自然知道他在意的是何事,故而摇头辩解:“沈家被人无端灭门,存活下的人并不多。郑前辈与不笑大师要前去向众武林同道解释,我自然应出面作证,事关多人的安慰,恕孩儿……”
“够了。”宿岳不愿听他再多说,言语里皆是不容他质疑的口气,“往后,我不许你再同所有江湖人来往……便是你师父,也不许!”
宿兮很顺从地对着他点头:
“孩儿知晓此番行事不对,往后我也不会再参与江湖琐事。只是我们宿家欠师父太多,量来爹爹不会如此不近人情。”
“是……你此话不错!”宿岳知晓说不过他,自己这儿子何等了解他的性子,每每待要他发怒,却总是像打在软物上,毫无气势。
“你师父那边,我会向他解释清楚。”宿岳皱了皱眉,“你现在就去收拾好东西与我回汴梁。”
“爹爹……”宿兮喉结上下翻动,凝眸看着他,继而缓缓道,“我有话同你说。”
宿岳不耐烦:“有什么事不能回去说吗?”
“……我快要成亲了。”
“大、大少爷?!”叶总管心下明白是何人。
陶木晴惊愕万分地扭头去看他,宿兮只是冷静地抬眸注视着对面的人,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一般。
宿岳咬牙瞪着他,继而快速望了陶木晴一眼,当即了解了这其中的所以然,嘴唇微颤道:
“你……你居然?!”
“老爷。”看着四下里的人皆是满目奇怪地瞧着他们几个,叶总管当然晓得如此攸关他家主子的名声和面子,方出言低声道,“在外边儿终是不好……咱们先去朔姑娘的山庄里落了脚,再慢慢儿谈,可好?”
想来也是被周遭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即便被气得胸口抑郁,宿岳还是稍稍平息了怒意,默了半晌,这才将视线移到陶木晴身上。
“至于,她……”
陶木晴被他看得心底一慌,忙垂下眼帘,脚不自觉就要往后挪,宿兮微微偏头瞧了她一眼,继而伸出手握住她的,紧紧地放在自己掌心。
感觉到他像是安抚一般松了手又握紧,虽是莫名畏惧宿岳,陶木晴还是安心下来,也侧头向宿兮报以一笑,算是回应。
月色凄迷,万盏灯火之下,见得他二人相视相笑
,眸中恰只有彼此。
站在不远处,宿岳看在眼里,竟不知后半句话该如何出口,迟疑片刻,最后化作一声嗟叹,摇头再无言语。
*
回到听风谷的时候已是亥时,天色黑尽,看遍了琴天城里的各种璀璨,如今这点点灯光的山庄倒入不了眼了。原来计划是要在琴天城的客栈里住一夜的,岂知宿岳会半途赶过来,燕生明显还没玩够,但碍于宿岳一向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自己也不敢多说话,只能哀怨地盯着他主仆二人的背影一直到大厅。
朔百香对宿岳甚是熟悉,心头当然知晓他此番来是为何,故而一句话不多问,直接就备好了客房让他二人歇下。
因得时候已晚,宿岳即便有火要发,在这一路颠簸中倒去了大半,叶总管亦见机地把账本逢上,故而后半夜就如此平静下来。
折腾了一晚,陶木晴虽累得一塌糊涂,但却了无睡意,坐在桌前挑了一会儿灯花,忽想起什么来,取出床边那件袍子,静静就着灯光缝补。
这衣袍的料子算是上等,有几处还滚了金边,依她的针法,要补好着实是有些为难,可就这般弃了又觉得可惜。偏头想了一想,瞧着那些不匀之处,顿起了些心思,方选了黑白两种线色,细细琢磨下针。
灯光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暗渐薄,打在衣衫上也显得有些昏黄,夜里她眼睛不太好,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