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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里坐满了人,纷纷嚷嚷,就是没人上去与他比试,台上之人越发骄傲,四下里张望,忽然看到田惜日直直与他对视,便大声说道:“这位兄台,请上来说话。”
惜日微呀,一旁傅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低声道:“瑜弟上去试试?”
惜日忙摇手,苦笑:“不要不要,我就在下面看看好了,我可不是什么举人才子的。”
“嘘……”纳兰在旁道:“瑜弟,不要说自己不是举人,小心被这些狂傲的举子们扔出去,他们这圈子最忌讳不是今年科考的人来砸场子。瑜弟,你还是去吧,反正这输了赢了对你也没什么。”
那男子一直目光炯炯的盯着她,一旁众人对她指指点点哄笑起来,在耻笑她怕了。
那男子大笑道:“这位仁兄,我看你长得眉清目秀的,怎么像大姑娘一样扭捏?哈哈,难道你上不得这台面?”
惜日一听,面色不愉,傅津更是生了气,向台上那人喝道:“喂,你说话小心点,你敢说我瑜弟像大姑娘!”推了她一下,“去呀,怕什么,瑜弟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惜日依旧犹豫不前。
那人哈哈大笑,指着惜日道:“大家看一下,他像不像个大姑娘啊!?哈哈……”
在座众人见惜日俊美异常,都哄笑起来,傅津气急,与田惜日道:“瑜弟,上去和他比试比试,杀杀他的威风!”
惜日本有些犹豫,但台上之人如此讽刺于她,而且甚是无理,心口赌了气,举步就向台上走去。
秋闱前的考场(中)
到得台上,惜日抱拳道:“在下李瑜,公子请赐教。”
那人也不客气,当即开口道:“我说上去,你对下句。”
惜日道:“请。”
那人道:“醉卧不知白日暮”
惜日思索片刻道:“有时空望孤云高。”
好!底下一片叫好声。
那人又道:“一声已动物皆静。”
惜日又对:“四座无言星欲稀。”
好!好诗!四下里惊叫起来。
那人有些面红耳赤,急道:“柳絮飞来片片红。”
惜日一怔。
底下一片嘘声。
傅津在下向台上大喊道:“哪有柳絮是红的,你分明是不讲理。”
那人也不以为意,拱手,颇有些得意地对下面的人笑道:“我这柳絮就是红的,且看他怎么对。”
惜日皱眉,思索片刻道:“夕阳返照桃花坞。”夕阳照在柳絮上,自然是红色的。
“好,好!好诗!”台下一片拍案叫好声。
“瑜弟厉害!”傅津大声喊道。
“谢谢,谢谢。”惜日抱拳向台下人致谢,便要下台而去,不料那人却拦住了惜日去路,道:“既然你赢了,我就脱去衣衫赠与你。”也不待惜日回答,就要当场脱衣,如今虽是夏末,但这几日天气干燥,异常热,所以众人出门在外着衣甚少,惜日也只穿了一件外衫,那男子显然也不例外。
惜日一见他要脱下衣服赠与她,心下不免尴尬,道:“免了,公子这件衣服,公子还是自己穿着吧,小弟受之有愧。”
男子一听这话,忽然浓眉倒竖,怒道:“这是规矩你不知道吗?输了的人就是要脱下衣服送给赢了的,输了就是输了,你赢了就是赢了,难道你看不起我?!”
啥?惜日有一刻的傻眼,怎么会有这么稀奇古怪的规矩?蓦然向台下纳兰看去,只见纳兰点了点头,用眼神告诉她,确实有这样的规矩,惜日头有些晕,再看面前男子对她怒目而视,还有台下众人不满她破坏规矩的喊声,惜日终究心怀坎坷地接下了男子的外衫。男子拂袖而去。
惜日也想随后下台,不料她刚下台去,却又被人拦住,道:“这位公子你到底是不是来应考的举子?难道你不知道赢了的人除非输了,或者坚持到今日酉时最终成为今日的胜者,否则是不能下台的吗?”
这……?惜日一听此话,又向台下纳兰、傅津看去,纳兰点头微笑,傅津得意地对她点头,表示对她的欣赏和肯定,惜日蓦然觉得十分的后悔,她没事来这里干吗啊?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现在距离酉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输,在众举子面前脱衣服这件事,打死她,她也不敢。
她是如此想的,可这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在这群举人当中,可谓卧虎藏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今天能不能顺利过得了此关,还是未知,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面对置疑她的人,惜日笑道:“兄台,我只是想把这件战利品,放到我朋友那里暂时保管而已。”她举了举手中的衣衫,又指了指傅津。傅津正得意的笑着,看到惜日指着他让她帮忙保管战利品,立刻高兴的迎了上来,接过惜日手中衣服,笑道:“瑜弟,好样的!”
惜日只有苦笑。
接下来,比琴,比书法,比吟诗,惜日幸运星高照,居然都险险胜了。
正在惜日挥下了额头的冷汗,幸福地盼着酉时将近时,翠峰楼的门口忽然进来了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衣,蓝色折扇手中轻摇,举步进入大厅时,恍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目光淡然地扫了一眼在场所有的举子,隐约间透出一种非凡的傲气,目光锁定在台上,嘴角微微一翘。
惜日抬眼一看,只觉得似乎天空中的大太阳被谁恶意搬到了翠峰楼里,只觉得头晕目眩两眼发花,她忍不住地捂住额头,痛苦低鸣,老天爷非要这般折磨她吗?龙茗啊,龙茗,你何时不来,为何偏偏这时要来!
不只是大太阳被搬进了翠峰楼,紧接着大月亮也被搬进了翠峰楼,龙茗之后,明路也进了翠峰楼。
惜日顿觉全身忽的一下热了,忽地一下又冷了,那种难受,平生未有。
秋闱前的考场(下)
乍看见她站在台上,明路微露惊讶,可惜日却似没看向他,目光直直的盯着他前方的男子,神情复杂,明路心下好奇,径直走至前面,回首一看,也不禁微微一怔。
龙茗看到明路看着他失了神,略有得意,淡然回了一笑,目光又调向台上,只见田惜日一幅见了鬼的表情,牙齿微露,嘴角裂开,标准的呲牙咧嘴外加目光呆滞,他笑了起来。
她还是老样子啊,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可以轻易让他发笑。
明路只一瞬失神,就恢复了常态,回首向台上望去,只见台上李瑜也已恢复常态。微向李瑜点头,便自顾找寻纳兰和傅津所在。
惜日见明路似乎并不认识龙茗,暗暗有些放心,但看到龙茗不怀好意的笑容,又立刻提心吊胆起来。
当日在苏州她就曾经女扮男装赴过他的约会,还有她用那极丑的面具吓他时,他也没有过特殊的反应,龙茗定然知道她会易容术,如今,他突然来到京城,他们之间又互有嫌隙,如果他揭穿了她的身份,一切辛苦就都完了。
曾经的勇气,曾经的骄傲,在这一刻几乎全都被他的出现打散。
但此时此刻,她最怕的不是龙茗会揭穿她,她最怕的是在众举子面前当众脱衣服!这不是名声问题,而是做人的尊严问题。
台下众举子,自从龙茗出现后,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厅中一时嘈杂。
明路找到了纳兰他们所在位置,走了过去。
龙茗也自顾找了个座位坐下。
惜日见他们都各自坐下,提着的心又放下来些许。强自忍住内心冰与火的煎熬,克制道:“不知还有哪位朋友愿意上来与在下切磋一下?”
几番较量下来,惜日赢得了满堂喝彩,眼看就到酉时,似乎已没人愿意上来与她比试,惜日心里已经暗暗开始数起了数,真希望时间也如她心中的数字一样,很快很快的过去。惜日不敢看底下坐着的龙茗,也不敢看正与纳兰说话的明路,她一心一意地数着数字。此时此刻,当真是度数如年了。
就在她打算问最后一次,还有没有人上台时,忽然一个白色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台上,龙茗显露的这一手轻功,顿时博得满堂喝彩。
龙茗对她洒然一笑,道:“苏州龙茗,请教公子一二。”
惜日早知他来着不善,他刚刚坐下,此刻又突然上台,肯定都是故意的。故意让她放下戒心,又故意让她提心吊胆!当下不客气地道:“我们比乐器。”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对付龙茗不必客气。否则他要说比剑,比轻功,惜日哪里会是对手,她练习琴技十余年,虽不敢说天下第一,但最有把握取胜的正是此项。
龙茗漫不经心地一笑,道:“好啊。”
惜日刚有些底气,便听他又打击她脆弱的心灵:“反正无论比什么,你的衣衫都会归我所有。”
他果然是冲着她来的!他明知道她是女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脱了衣服,以后她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惜日心中一股无名大火被激了起来,忽然觉得龙茗是不是有意来揭穿她的真实身份都无所谓了,即使身份被揭穿,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再坏不过名声更差而已,再坏不过是明路更加厌恶她而已,反正这两样她都没在乎过!又何须害怕!
当务之急,是她说什么也不能在众举子面前脱衣,这不是名声问题,而是尊严问题!
即使是他赢了……
他二人既然决定选择比乐器,就要先下台选择乐器,惜日自然选的是琴,而龙茗却并不急于选择,只是看着惜日,诡异一笑,无所谓地道:“你信不信,我用什么都能胜你!”
惜日心下更气,看着他那副欠扁的笑容,恶意道:“哼,有本事什么都不用就能胜我,我才真心服气。”
“那又有何难?”他哈哈大笑,愈加的狂傲。
惜日忍住想挥琴砸在他脑袋上的冲动,不再理会他。抱了琴自顾走向台上。
龙茗跟在她后面,竟然真的没有选择任何乐器。
惜日不信,他无任何乐器也能胜得过她十几年的琴技。可却也不敢小看龙茗,实在想不出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只有拿出所有看家本领,全力一博了。
台上已摆好琴案,台下众人见惜日选的是琴,似乎并无诧异,反而是一脸的兴奋和期待。在不久前,惜日刚弹了一曲取胜。
而众人见龙茗一件乐器也无,不禁有人大声问道:“龙公子为何不选乐器,不是还没比就认输了吧?”
众人哄笑,竟似对惜日的琴技很是拜服。
龙茗一笑,尚未回答,惜日不怀好意笑着接口道:“龙公子说了,他不用任何乐器也赢得了我。”
哇……底下众人炸开了锅,对龙茗指指点点,笑他夸大。
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今儿到奇了,全都格外来了兴致,觉得今日的比赛最为意外和有趣。
傅津大笑道:“瑜弟,给他点颜色悄悄,让他知道你的厉害!”言下之意,龙茗输定了。
明路在一旁也挑起了眉好奇的看着台上。纳兰对一旁的明路说道:“瑜弟的琴音真是一绝,要说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明路一怔,忽然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纳兰见明路这么严肃,反而笑道:“你不信?你听听就知道了。”
台上,惜日伸指播弄了几声琴弦,底下忽然一丝杂音也无,众人居然同时屏息静听起来。惜日转头看向龙茗一笑,道:“龙公子,在下献丑了!”
龙茗做了个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