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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产业,周晋早就过户到了林茧的名下,只是,遗嘱上也注明,如果林茧无意继承他的衣钵,这些牧场就继续由专人打理,然后,再按照他遗嘱列明的要求,或者找到合适的买家变卖,或者,找不到合适的买家,捐赠给岚月书院的农林科。
遗嘱上列的期限是十年,给了林茧足够的时间。
可见,其实,周晋也并不对林茧抱太大希望,毕竟,林茧十年都不动念头,到时候即便动了,厨艺也都生锈了,拿不出手。
这大概是别扭的老人人生最后别扭的坚持吧,即使不抱希望,又不愿意全然死心。
而更让林茧惊讶的是,周晋所有的产业的总得管理者,不是忠伯,而是若云。
那个双耳失聪,跟人交流都有困难,在陌生人面前说话都不好意思的若云,是周晋分布整个天朝的产业的统筹管理者。
林茧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惊得差点儿掉了下巴,至于自己那点儿别扭的心事,那一刻,倒是真得忘却得干干净净了。
其实,林茧早就该猜到,再怎么说若云是那人的贴身丫鬟,如果她没有什么特长,以周晋的性格,最多照顾她的生活无忧,却绝不可能把她留在身边,时时刻刻提醒他年轻时是多么任性轻狂,让他活在追悔里。
只是,这样一来,林茧莫名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她说想开餐馆,就做好了拿着师父留下来的食谱钻研厨艺的准备,也想过,为了在京城站住脚,亮出自己是周晋传人的身份,可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周晋身后,居然留下了那样的一份大礼在等着她取用。
而且,还没有强迫她一定取用。
如果她在枫林镇没有遇到那样的事,如果她不是一时负气想要活得恣肆一回,周晋的这份产业,便永远不会等到主人了。
第一次,林茧想到周晋时,产生了负罪感。周晋在她身上寄予的期望,远比她想象中深沉许多、执着许多,却知道她这人生性不思进取,不喜纷扰,而没有舍得命令她继承衣钵。
林茧抱着近乎赶鸭子上架的心态,继续研习厨艺,因为之前几年的基础练习,她这次按照周晋留下的食谱练习,虽不是日益千里,却也是每天能让人看到的变化。
林茧每日大量练习的成品,因为太多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吃完,都被忠伯送给了锦州的乞丐。
林茧倒也没有指望那些乞丐感恩于她,本来就是练习品,拿不出手的。不过,好在,也没有人非难于她就是。
也许并不是没有人想,只是,在锦州城里,没人那么蠢地真的对她做什么。
即使有人做了,这一次,也在林茧察觉之间,就被陈准解决了。
至于之前在枫林镇时陈准为什么没有在事情闹大之前帮助林茧解决,自然是之前没有收到那样的命令。
不得不说,林茧着实是一个驭下无方的人,即使是陈凌雁借给她的人,每月那么多月俸供着,她自己雇佣十个保镖都绰绰有余了,林茧却从来没有想过让陈准人尽其才。
或者,林茧大致只知道陈准是陈凌雁借给她保护她的生命安全的,至于日常生活中性情木讷的陈准,到底擅长什么,林茧下意识的,没有去探究。
她自己想过普通人的日常,就希望身边的人都是普通人。
可是,林茧忘了,即使是最普通的人,也是各有所长的。
林茧从锦州滞留到中元节之后,才踏上上京的路。
王俊元却早在出了正月,就离开锦州,回了京城。
这里用“回”字,其实并不是特别恰当,虽然京城是王俊元出生、生长的地方,他的父母、兄弟、儿女、早年的旧识也都在京城,可是,作为一个被逐出家门的人,京城,已经不能称作他的家乡。
王俊元虽是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要有所立身,可是,对于进京这件事,心中还是存了三分畏怯。
他本来是想等着林茧一起进京的,可是,自从林茧决定接下口福居之后,每日便如陀螺一般忙碌,即使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没人邀请,同样也没人说他不可以住,王俊元到锦州之后,便厚脸皮住进了周府),却几乎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天色尚暗时,林茧便已起身晨练,王俊元起床时,林茧已经进了厨房。到王俊元晚上入睡时,林茧不是尚在厨房掂勺,就是关在书房看周晋留下的书。
陈准以往也是闲人,可是,近来却被忠伯征用了,搬运成车的食材、劈柴、汲水、到锦州各个街口分发林茧试做的那些菜肴,完全变成了忠伯手下一个苦力,还是以一当十的那种。
珠婶早中晚三次,会给王俊元送饭菜,晚上还会体贴的送一次茶水、夜宵,其他时间,都在厨房帮忙。
若云是一家人中最忙的,既然林茧决定了继承周晋的衣钵,她对周晋名下产业的处理,就跟以往有了明显的区别。
为了给口福居的重新开业,她还要写信通知京城有名望的几位大厨,还有以前口福居的一些常客,这些,本来跟林茧自己做的,可是,莫说她现在没时间,就是有时间,她自己恐怕也不愿去做这种交际。
毕竟,除了妓\女接待恩客的方式,林茧其实并不懂得如何与人进行应酬往来。而她自己,自从离了凌霄阁,时时处处都在刻意表现着要与以前的世界划清界线。
尽管,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知道这种烙印是绝对不可能去掉的。
好在,若云跟在周晋身边也有些年月,周晋临终前又早对她做过交待,该邀请那些人,如何措辞,若云心里早就有了一杆秤。
除了这些劳心劳神的工作,若云还有一个贴身丫鬟的身份,林茧此时又没有再买新的丫鬟的打算,那所有属于贴身丫鬟,甚至粗使丫鬟的事,都要由她一人来做。
好在,庭院的洒扫、休整有忠伯来做,周晋走后,所有人都搬到了一个院子,空出来的房间,只要落锁便可。
可是,即使是这样,每日擦拭房间、晾晒被褥(晴天一定要晾晒被褥,是林茧少有的坚持之一),清洗衣物,所有这些日常琐碎的活计加在一起,也是很耗费时间和体力的。
周府上下,都是一人当几人用的忙碌,他们对身为客人的王俊元,倒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可是,除了一日三餐,和每日热乎乎的被窝,每天洗干净叠好的换洗衣物,他在周府,再没有任何存在感。
不管王俊元如何的喜欢着化蝶(其实,他好像也没有怎么特别喜欢了,最起码,对她的身体,没有了明显的躁动欲\望),被这样无视,加上每日的养尊处优、无所事事,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近一个月,他还是忍无可忍了。
好在,王俊元辞行的隔天,周府为他办了一个丰盛的送行宴会(如今的周府,别的可能没有,但却绝对不缺吃食,酒水却是周晋生前私藏的),若云仔细的帮他打理了行李,周府上下,全员出动,把他送到了锦州城北十里外的长亭处。
这样,王俊元跨上马背的时候,心理才稍微平衡了些,没有继续动要与林茧和周府绝交的念头。
☆、第三章
林茧祭拜过周晋,又到清凉寺的后山与林筝辞行之后,就坐上周家那辆老旧的马车,踏上了上京的路。
对于即将面临的新的人生,林茧心中仍有些畏惧。
这大半年,她是努力修行了,招牌菜的味道,据忠伯评价,已经得了老爷的九分真传。
没有周晋在旁指导,以前也只吃过周晋做得滋补身体的药膳的林茧,短短半年的时间,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
忠伯这样说的时候,脸上再次绽出了笑容。
珠婶和若云也说林茧已经足够好,甚至一向寡言的陈准,也面无表情地跟林茧说了一句“小姐已经足够好了”。
在枫林镇的数月,林茧已经清楚的知道,陈准是可以面无表情,甚至一脸正直木讷的撒谎的。
不过,林茧自己也知道,她耽误的时间已经太长,而且,不踏出第一步的话,即使她在修行三十年,恐怕也达不到周晋的境界,厨艺这种东西,练习固然重要,果然最重要的,还是各人的天赋。
即使开业之后,林茧也不见得能够精进到周晋的境界,名师不见得出高徒,这是七千年来的真理。
不过,林茧得做出自己的味道,不是对周晋的模仿,而是属于她自己的独特的味道。
这个,只能是在不断地实践中得来。
当然,也许实践也得不来。
不过,忠伯和若云都说了,他家老爷愿意收她为徒,看上的,并不是她所谓过人的天分,而是她对厨艺的喜爱与专注,他所要交给她的,并不是他的厨艺,而仅仅是身为庖丁的最基础的东西,基础掌握得纯熟了,假以时日,就算没有人指引,她的厨艺自然也会自成一家。
周晋留下来的食谱,并没有不让林茧看,但是,比起食谱,他更希望林茧掌握的是刀法、拳法和棍法,那才是他一生真正的精髓。
现在的林茧,还不能理解这些,不过,林茧是一个听话的好徒弟,周晋让她更注重基础,她就每日不断的修习基础;周晋没有说不可以模仿,她就继续着模仿的同时,偶尔来一两道创新。
她的厨艺,在锦州城最好的酒楼担任大厨都没有问题了,可是,作为神厨的传人,尚显生涩不说,绝对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林茧此刻闭上眼睛,甚至能够看见,京城的那些养尊处优的老饕们,将她批评的体无完肤的样子。
如果如今周晋尚在,她还可以是“背有大树好乘凉”,在周晋故去的现在,她却只是活在巨人阴影下的孩子。
对于林茧的担心,若云和忠伯都告诉她没关系,他们家老爷虽然性情乖戾、任性,但是还是有三五知交的,老爷在临走之前已经写信托付那几位朋友对她多加照顾,他们不会让林茧甫进京就无立身之处的。
陈准也说了,就算林茧的厨艺烂到极致,他也可以护她周全不被人欺负,同时,他家三爷,会保证口福居每日的客流量。
也就是说,前路都已经铺好了,林茧只要踏上去就好。
可是,周围的人越是这种万事俱备的态度,林茧心中的不安却越是不断地膨胀。
她的得失心并不重,现在也不用担心因为她而玷污了神厨身后的声名,可是,林茧的眼皮,却在临行前夜不住地跳动,双眼一起跳,林茧总觉得有什么灾祸等着她似的。
可是,她认识的京城人氏,除了王俊元,就是陈凌雁了。
王俊元离合已是六年前,如今早已被逐出了家门,而且,她跟王俊元重逢之后,也没有也没有什么不能言之与人的交集。
陈凌雁就算看在林筝的份上,也不会故意害她,甚至,如陈准说的,他还会极力为她打开方便之门。
那到底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林茧思前想后,最终决定把这种心情归结于乡下人进城的忐忑不安。
如果此刻林茧相信了自己那莫名其妙的直觉,她的人生,将会减少许多坎坷纠缠。
口福居,京城那一家是招牌,可是,没有人说,在锦州新开一家不可以。
尤其是,锦州还是周晋的家乡、最后的安身之地,林茧如今又是守孝之身。
可是,没有人告诉林茧这些,她自己也被动地觉得,继承师父的衣钵,到京城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