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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会去应聘,只是,皇上能否告知何时会厌倦民间菜肴,草民想对家人有所交代。”这句话,其实是问也白问的,踏进了皇宫,随便一个不大不小的失误,她的性命,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还谈什么归期?
“尚宫局那里的规矩,新聘的宫人,试用期为半年,如果通过半年试用期,视本人意愿可签订三年、五年、十年不等的聘用协议。只要不做出违反协议的事,尚宫局不会随意解聘宫人。”姜鸿想通过这句话暗示林茧,她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自愿应聘御厨的。
“多谢皇上解惑,不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朕不希望自己吃进口里的膳食,有胭脂香粉的气味。”姜鸿说完,摆了摆手,那个不知道何时不见的宫装女子出现在了林茧身侧。
林茧对着皇帝的背影施礼,咬着下唇跟在宫装女子身后离开皇宫。
走到宫门口,宫装女子对林茧微微点头,便转身走回皇宫。
林茧在两个守卫的目送下,一步一步走出宫门前的大道。
饶是早就被生活磨得没了脾气,走到转角之处,林茧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把皇帝的宗族祖宗问候了个遍。
这TM什么世道?她只不过想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招谁惹谁了,居然被揭起二十年前的伤疤,还以此对她加以威胁?
林茧心情不好,也没想到家里人正在担心,没有雇车,就那样穿过了整个京城,走回了家里。
回到家里,林茧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陈准带到了前院三楼最东边的雅间。
陈凌雁递给林茧一杯茶,笑得眯起眼睛道:“宫中的景致如何?”
林茧喝下一整杯茶,抹掉唇角的茶梗,有些讪讪地道:“您怎么有时间过来?”
“我在家里等不到你,自然就只能到这里来找你。我说过让你有事去找我的吧?被端王缠住,元宵节在西山见到皇上,甚至今日被秘密召进皇宫,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所有的事都自己处理?”陈凌雁的声音,听不出怒气,甚至带着笑声的颤音,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凌厉的盯着林茧,宛如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一般,恨恨地盯着她。
“十年前从端王手中救下我,三年前允许我脱籍,还把陈准放到我身边保护我的安危,就算是为了林筝,您做得也已经足够,我既然自己选择了来到京城,所有的遭遇,就该自己面对才是。”对于陈凌雁是林筝爱人这件事,林茧至今,都没有办法过得了自己内心那道坎。不管理智上如何说服自己,林筝有自己的世界,林筝有权保有自己的隐私,林筝有比她更重要的人并不奇怪,想到林筝至死,都守着他的爱情,甚至走了之后,还要留一半骨灰在梅树下守着虚渺的爱情,林茧心中还是难以发泄的委屈、愤懑。
“如你所言,我已经为你做了这么多。现在眼睁睁看着你犯傻,把自己置于险境,我以前所做的那些,不都白费了?
我对你好,确实不是因为你自身。可是,你一开始没有拒绝,现在再来拒绝,不显得矫情吗?”
若说委屈、愤懑,这世界上又有谁比被爱人误会、拒绝,至死都不肯见他一面的陈凌雁更深、更沉?
得到了林筝最后全部关怀和温暖的林茧,居然还敢跟他摆脸色?!
“您如果真的关心我,当初就不该让我踏进京城。或者,至少,您该告诉我,当年的那个黄公子,不是普通的黄姓公子,而是皇家公子。”
“你想躲到小镇过完下半生,我没拦着你;你想进京,难道不是有了相当的觉悟吗?至于端王,你能想象,那个天上地下,除了他的皇兄,把任何人都不看在眼中的端王,会记得一个年少轻狂时邂逅的青楼女子吗?
倒是你,既然端王向你表明了身份,你感觉到了威胁,为什么不向我求助?
或者你还想跟端王续续隔了十年之久的情意吗?
你不说清楚,我不可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也没有心情猜你想要什么。
我答应了林筝要保护你,看着你获得幸福,但是,如果你自己一直活在过去的束缚里,不愿意信赖任何人,就算是天神下凡,也不可能让你得到幸福。
而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对外面的世界先入为主、自以为是,连追求幸福的勇气都没有,却又偷偷摸摸做着幸福生活模仿的人。
如果不是看着你马上要把自己推向悬崖,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吗?”
“幸福?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是跟林筝一起生活在万花楼的时候。知道林筝生病之后,我请了我能请到的最好的大夫,还向神祈求用我二十年的生命换给他十年。可是,林筝还是走了。
林筝走了,这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关心我的生死,再没有一个人在乎我过得好不好。
我的生命中,除了客人便是楼里互相竞争的姑娘们,还有丽娘。我这辈子最高的归宿,就是在丽娘身后成为万花楼的鸨母。
可是,丽娘却畏惧客人的权势把我卖给了客人。我想到了业界忌讳的转籍,但也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最后挣扎而已。
如果当初不是正好由您出面,我大概会自杀吧。
其实,自杀,对我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只是,我答应了林筝要好好活下去,即使是一个人,也要健康、长寿。
从在万花楼开始,我就在做对普通人的生活的模仿,出太阳的天气,一定会晒被子;不管多累,绝对会把自己洗干净再入睡;每一个节日,都会放在心里,开始偷偷的,后来成为花魁之后,明目张胆的庆祝。
可是,从我在万花楼的那间黑屋子里醒来的那一刻,或者,确切地说,等我从丽娘口中得知接客之前需要五百两赎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我想,对于我的过去,您也知道,我为了不被继母找来的那个屠夫猥\亵,在八岁那年,手上就沾染了人的鲜血。
可是,最后,我还是落到了青楼,在三年间,接待了许多比那个屠夫更残忍恶心的客人。
我成长的经历告诉我,没有人会成为别人的救赎,力量弱小的人,无论怎么努力,也抓不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这辈子,最大的诉求,是干干净净的死,幸福什么的,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说到这里,林茧顿了顿,收回望向窗外那颗柳树的目光,笑着看向陈凌雁道:“您的好意,我很感激。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这个世界上,对我好的人,少之又少。我怎么可能不感激?
但是,即使我信任您的力量,我也不会一直依赖您的庇护。
您说得对,我不应该被过去束缚。但是,即使是悬崖峭壁,身无长物的我,到底有什么需要畏惧?
既然我想躲起来生活,别人不让我如愿;那我就作为陪客,陪着对我有兴致的大人物玩一场游戏又何妨?”
☆、第十六章
林茧在笑,以陈凌雁从未见过的,自信而决然的姿态在微笑,宛如开在峭壁上的花朵一般绽放的微笑。
这是被逼到绝境的人的笑容,这是被触犯了底线却根本无力抗争的人的笑容。
遭到这样境遇的人,本该歇斯底里,本该仰天怒骂,本该泪流满面,可是,林茧却在笑。
一直以来,总是知道自己的立场和身份,低眉顺眼的任人摆布的林茧,在明知道自己无力抗争的情况下,却傲然地抬起了颈项,挺直了脊背。
类似的表情,陈凌雁只看过一次,锦州城一间破败的诊所的病床上,脸上爬了一条蜈蚣的林筝,曾经用这样的表情拒绝了他,让他不敢近前半步。
此刻,面对这样表情的林茧,陈凌雁同样,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们,林筝和林茧,处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生而为人的最起码的尊严和私隐都被剥夺了,卖唱、卖笑、卖身体,被整个社会唾弃,可是,他们却认真而努力的活着,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没有出路、没有尽头的黑暗里,也抱持着内心的坚持,作为一个人,认真地生活着。
即使没有力量,即使不被任何人真心对待,即使被自己在乎的人戏弄,依然不抱怨的,用尽自己的全力生活着。
不抱怨的同时,他们不信任任何人,即使是自己爱的人,即使是无条件对自己身处援手的人。
即使他们比任何人都渴望作为一个人所本能追逐的温暖和幸福,可是,打从一开始,他们就放弃了追求。
林筝情愿放弃被完全的净化超度,也要把一半的骨灰放在象征着两人定情的梅树下,这样的林筝,不可能不爱他;可是,活着的林筝,却连见他一面都不肯,即使在万花楼的后院苟延残喘,也不接受来自他的任何帮助。
对于陪伴林筝走过最后一程,让林筝临走之前露出真心笑容的人,作为回报,陈凌雁想让林茧获得幸福,想用林茧的幸福证明林筝的坚持是错误的。想告诉林筝,只要两人真心相爱,身份的差距,世人的留言,都不是障碍。
可是,直到这一刻,陈凌雁才意识到,真正的障碍,不是来自世间,也不是所谓的身份差距,而是出身青楼的林筝和林茧,生而为人的最后、最基本的尊严,扭曲的尊严,让人不忍卒看的程度扭曲着的尊严。
“既然你自己坚持,那就随便你了,自由的、随你喜欢的陪他们玩吧。在这个过程中,我不会插手。不过,作为对林筝的承诺,如果你不幸中途被弃的话,我会让你干干净净的离开。”陈凌雁说着,站起身来。
“谢谢您,作为回报,在我还被人视为弃子的这段时间,哪天您有兴致换换口味了,可以过来,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出菜肴来招待您。”林茧说完,第一次,对陈凌雁伸出了手。
陈凌雁挣了片刻,方伸出自己的手,与林茧的手交握,指间传来的力道,让陈凌雁再次感受了林茧的决心。
走到门口,陈凌雁突然回身道:“如果觉得王俊元合适的话,不必顾虑丽雅。嗯,孩子们也不用在意。”
说完,陈凌雁在林茧的头顶轻拍了两下,给了她一个耀眼的,能够明显看到眼角岁月痕迹的笑容,转身上了马车。
直到陈凌雁的马车消失在街口,林茧才揉了揉头发,苦笑着回身,关了店门,回到后院。
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可是,那并不代表,她不明白孩子被父母伤害时,心中的伤痛与绝望。
她的人生,已经残破不堪了,有什么必要,一定要伤害一个拥有比繁星更耀眼的眼睛的孩子,来让自己的人生,看上去不那么凄楚呢?
林茧回到后院,到厨房烧了些茶水,没有找到吃的,一问之下,才知道忠伯和若云他们从林茧被带走之后一直在担心,根本没有心情顾及放在马车上的食物。
林茧想了想,虽然有些晚了,但还是提议全家人一起去踏青。
说是踏青,因为午后气温升高,不适宜走动,不如说是到城郊找一处树荫密闭的草地野餐。
五个人和和乐乐,最起码是做出和和乐乐、无忧无虑的样子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享用了林茧准备的食物和若云亲手酿的果酒。
酒足饭饱之后,林茧因为不想打扰忠伯夫妇还有若云、陈准两人沟通感情,便开口说她想一个人散散步,让大家分开行动,在傍晚再到此处集合。
对于林茧的提议,陈准明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