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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九重抬眸:“当真?”
秉娴轻轻点头。檀九重问道:“那么……”
秉娴道:“其他的事,我暂时不想提。”
檀九重默然。她说他能看穿她心事,她又何尝不是?他还未曾提兰容嫣的事,她已经猜到。
避而不谈,她到底……不能释怀。
“还有一件事……”秉娴道,“你能否答应我,叫阿离过来。”
檀九重怔怔看她。秉娴道:“莫非你还担心……我跟他逃了么?”
檀九重道:“为何要见他?”
秉娴道:“我在玉都,已没什么亲人了,现在,故人也没几个了,我想让阿离来陪陪我,可以么。”
朝臣们又悲又喜地散去,一场痛打本就不算什么,自古有语:伴君如伴虎。能得了性命无忧,已算是老天开恩祖先保佑,何况换了檀王终于答应出面,区区几板子,尚是值得的。
接下来发生之事,更叫人觉得,休说几板子,就算是要了他们的命,也是值得。
檀王解决国库空虚的法子很令人震惊,他将皇宫内所藏宝物,什么珍珠玛瑙,黄金翡翠,连同昔日三宫六院妃子们的种种首饰,尽数拿出来变卖,这便是光明正大地开始“宫器私用”,且是皇族特许地私用的,好些宝贝更是传世之珍,谁不想拥有?诏令发放之后,一瞬间,玉都及南楚的富豪闻风而至,以高价购得心仪物件,闹哄哄三日,变卖的宝物,得了白银数百万两。
谁知檀王又命人将登记过的这些富豪们底细查了个一清二白,凡是勾结官府的,为富不仁的,找几个借口,刑部出人变相软禁,重者抄家,轻者纳银保释,又敲出了好几百万两的银子,加起来足有千万两。
豪商们虽痛不可言,这招“釜底抽薪”来的十分阴险,但难得地朝廷又发了个抚恤旨意,说这些人所贡献的银两是用以赈灾,派当地官府赐“仁义”金牌加以表彰。
富豪们打落牙齿和血吞,暗地里出血,表面上风光,两两相抵,也就罢了。
毕竟,银子可以再赚,命却只一条而已。
当三百万两赈灾银子被户部刑部官员押着去南边之时,朝堂上百官几乎想拉着檀王的袍摆落泪。
而就在赈灾银子到达南边之时,天下大赦,圣意达四方,南楚新帝登基,改年号为“贤德”。
新帝登基之日,南边连绵半月之久的阴雨忽地停了,日出四方,阴霾一清。
百姓们虽不知朝廷发放的赈灾银两,是新帝“变卖”宫中珍品换来,但忽然放晴的天象同朝廷的赈灾银两一并而至,又何须多言。受灾百姓涕泪交加,无数人纷纷跪倒泥水之中,山呼万岁,俱言南楚得了君主,新君更是有德,才感动天公开颜。
而遥远地玉都之中,空荡荡的皇城之中,玉衡问道:“九哥,有一事我不明。”
“何事?”
“九哥,为何你忽然答应登基?”
那人一笑,浅蓝色的眸子依旧淡漠,扫过面前巍峨宫楼殿阁,淡淡说道:“都说她有皇后命,——我不登基,如何立后。”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最后,差点泪了。。九哥这个坏蛋,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让人。。。
于是我改了改题目词句……
另外,新文开了,昨日宣传图上该看到啦,文名,《九重天,逍遥调》。
地址如下,是轻松向的,充满甜宠的气息,正好适合看此文会同我一样泪酸酸地同学,有空就慢慢地看看,留个言,收藏起来,迷死人的某只等着哟。。摸~
99、浪淘沙:今年花胜去年红
秉娴同公子离相见时候,尚是在别院之中。秉娴靠在床边,眼望着那人被领进来,心便砰砰跳起。
熟悉的身影,着月白的衫子,一身的风流华美,人人称羡,不知为何她却偏生看得出,那一袭质地同剪裁都堪称上品的衣衫底下掩着的本是寂寥,就宛如他眉间凝着的一般无二。
对公子离,秉娴曾有过许多错综复杂的感情。
秉娴极为鲜明地记得,当初落入那种地方,正奄奄一息,毫无求生之意只想速死时候,人被半拖半拉地越过层层廊门,灯火阑珊之中,看见坐在白狐裘皮上的那人。
宫灯高挑里头,那人闲闲散散地坐着,眉目如画之中凝着的皆是落寞。
曾经是极恨此人的。
从一个天真无邪地贵族少女,陡然落入世人皆唾弃地青楼,她的心中充满了鄙夷同愤恨,一心求死而已。
是这个男人,勒着不让她死,且用令她痛恨的法子,激起她求生意志。
是他教导她,退至绝境之时,不须再退,世人都认定你会死之时,偏要咬定最后一口气。
不管再难堪也好,只要活下去。
秉娴是恨着公子离的,但他用他自己的法子,让她活了下来,没有他,就没有此刻的兰秉娴,就不可能报了兰修的仇。
对这个男人,她心中,又爱,又恨,是一种超脱男女之情的,亦师,亦友,如兄长,如仇敌,又如情人。
再度相见,恍若隔世。
彼此都是心中一惊,惊觉对方都清减许多,隐隐地都变了许多,不复当年,不复当年。
饶是公子离手段八面玲珑,一时也忍不住惨然无语。
秉娴心内更不好过,却仍忍着,笑笑道:“阁主。”
公子离缓步上前,行礼相见了,秉娴问道:“方才为何看呆了,是不是认不出来了?”
公子离道:“为何竟清减至此?”
秉娴道:“还不是彼此彼此?我是有病在身,你呢?”
公子离道:“我没什么病,不过是心事多了些而已。”
秉娴担忧而惊,放低了声:“上回……他可有为难你么?”
公子离笑道:“没,我真是没用,竟要你来保全。”
秉娴却不做声,只是探手,将公子离的手腕握住,她的声音缓慢而坚定,带着一股柔韧的温柔:“你却不曾说,是谁连累你的?若不是我,你何至于卷入此事。——我们之间,非要计较这些么?”
她的手软而温热,这几句话,宛如上好汤药,将他心头的裂痕缓缓地熨烫平妥。
公子离面上便带了微笑,有些儿落寞,更多是安慰:“嗯……”仍旧是她,昔日的娴娴。
他垂眸无语,眼圈微红。
不知为何,在此种情形之下,两人的相处竟比先前更为融洽。
公子离苦笑道:“真未曾想到……竟会是如此局面。”秉娴道:“天意难测,谁能料想。”公子离道:“只能说是天意,……你近来病着,大概不知外面的情形,以我之见,就算是少王登基,都未必会有如此情形。”
秉娴道:“怎样?”
公子离便将外面局势大略告知,又道:“‘他’用了许多少王先前的门客,那些人也都死心塌地地,连先前那些朝臣都有所不同……如今朝野之中振奋的紧呢,先前一些弃学从商的学士,亦开始重新谋划仕途之路。”
秉娴笑道:“我记得先前你曾说过:权力才是最好的春…药,可以让男人永远追随不止,乐此不疲,——看来果真如此。”
公子离笑着摇头,还未开口,便听得门口有人一声轻咳,轻声唤道:“兰秉娴?”
秉娴转头,望见檀九重站在门口,面上似笑非笑地。
公子离已然起身,秉娴心头一跳,却不动,只淡淡道:“主公唤我,有何吩咐?”
檀九重进了门,径直走到床边,微微一笑,俯身望着她道:“无事,只是想看看,你是否改名叫权力了。”竟不避讳旁侧有人,声音暧昧之极,说罢之后,更探手将秉娴抱入怀中。
秉娴皱眉,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就只红着脸瞪他。
檀九重在她樱唇上极快一亲,偏又道:“是我近日太过冷落了你,才令你发出如斯感叹么?”
秉娴浑身不适,蹙着眉道:“我们自在说话,你无端来偷听一句半句,断章取义罢了,没什么意思。”
檀九重见她精神尚好,心中却甚是安慰,笑道:“原来是人来了,你才肯多跟我说几句话。”说罢又轻轻一叹。
此刻公子离垂首道:“参见王爷。”面色如常,举止端方。
“不必多礼,”檀九重才瞥向他,懒懒道,“……见过王妃了么?”
秉娴越发愕然看他,此刻才隐隐地嗅到此人身上老大一股醋味,便轻轻做了个白眼。
公子离垂首:“刚相见了。”
檀九重“嗯”了声,仿佛不经意般说道:“阁主,昔日若是有做得过分之处,望你见谅,……有些事你若是现在不能释怀,很快我便会给你一个交代。”
秉娴皱眉看向檀九重,不甚明了。
公子离肩头却细微一抖,有些惊愕地抬眸看向檀九重。
檀九重又淡淡说道:“好生照料娴儿,阁主你是聪明人,必不会叫我失望。”
公子离拱手垂首,只应了声。
檀九重又看秉娴,换作温存声音:“我这几日会忙上一些,你好生养着身子,我什么都答应了你,你也勿要让我失望。”
秉娴道:“知道了,你只管去。”
檀九重美人在怀,又记挂先前她那句话,本是想多说几句的……可见她神情淡淡地,又觉得公子离在旁边简直如芒在背,喉头那些话徘徊了片刻,终究未曾吐出,心不甘情不愿地起了身:“如此我便去了。”面上一派冷傲,心中翻江倒海,脚步更是一步沉似一步,却终究出了门。
檀九重出门之后,室内两人,一时又沉默起来。过了片刻,秉娴问道:“他对你说的那两句话,何意?”
公子离面色有些不自在,只道:“没什么,”似怕秉娴追问,便又道:“他对你,似是用了真心的。”
果然秉娴中“计”,一怔之下,极低声地道:“他……有真心么?我不知道……”
说来倒也古怪,自檀九重登基称帝,南楚便风调雨顺,先前遭受水灾之地,日日放晴,再加上所派官员得力,赈灾银两又充足,灾民得到妥善安置,受灾之地极快地恢复元气,谁也不知这究竟真正是新帝有德,天亦嘉许,或者不过只是巧合……但对黎民百姓来说,却宛如天神庇佑,而这种庇佑,毫无疑问是因南楚有了新帝而降临的,民间传说之中,多言先前南楚的诸种灾祸,正是因帝位悬空而起,自会遭受邪祟欺压,如今真龙在位,明见万里,自然万邪不侵。
自此往后数月间,南楚再无任何天灾人祸,不仅是百姓,满朝文武之作风亦大有起色。
正如公子离同秉娴所说的,仕途大振。
因群臣都知道新帝是个厉害角色,加上先前解决库银空虚一事,更见识了他的果决手段。——要知道皇宫便是皇帝的家,他将宫内宝物尽数取出散了,等同将自己的家给“抄”得一干二净,对自己家尚如此毫不留情之人,还忌惮什么?且他为人又极英明的,因此群臣皆都不敢惫懒搪塞,个个奋勇,力争上游,如此一来,朝臣尽忠,百姓尽力,南楚竟极快地露出国泰民安的峥嵘初像来。
且不管外头已将新帝赞成了天上神祗临凡,对檀九重而言,种种一切,不过是无心插柳罢了。
且如今他最头疼的,另有其事。谁也不知,貌似冷酷英明的皇帝,心里头却为一个女子纠结反复,举棋不定。
先头秉娴病着,叫他答应两件事,一是顾理国家大事,二来便是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