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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含住了她的峰尖,含糊道:“那些大不雅观的事。”
她随着他的吮吸力道挺起了胸脯,颤巍巍地吸气。白玉上突然浮起一粒娇柔紫珠,跳动在他的口舌里,散出一点幽香。他感受到了蓬勃而起的欲念,又催促她一遍,要她做出选择。
谢开言竭力在他的折磨中找回清明神智:“当然是……不想看着你做……大不雅……”
叶沉渊低声笑了笑,突然翻过她的身子,将她跪伏在自己身前。她惶急想唤,他已经发力冲进来了,驰入她的深谷幽壑地。
她被他撞得生受不住,伸手拉住了绡帐,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此后的欢好中,她便明白了,床帏间的他不似平日那般温和,无论他问什么,最好一概不答。
浓夏,丁武传来飞信,向叶沉渊禀告水军已结集待发,可乘风驶向土佐海岛。
令羽村祠堂前,一千乌衣子弟备好弓弦箭鞘,站在谢七之后,看他焚香祭告先祖。
谢七躬身拜礼,说话掷地有声:“我谢族忠肝义胆,可比烈日秋霜。今日出战,齐身进退,破城杀敌,势必留名青册!”他用一双明朗的眼睛徐徐扫过众子弟面目,扬声道:“土佐幕府多次侵犯我海岛,实则是想打开大隅海峡的门户,占尽水底矿藏。我们不能姑息幕府的杀戮与侵略,痛击过去,守护这最后一方净土!”
众子弟齐齐三鞠礼,拜别祠堂,面目为之一整,个个神色凛然。
这样的剽悍之师何愁不能破敌。
巳时起,谢族一千子弟来到土佐幕府前,开始攻占城池。谢七指挥臂力强健者射出铁箭,让子弟踏足箭身上,不出一刻就送进九百人。他们据高张弓激射,足以抵挡住幕府的前两次冲击。趁着间隙,精干少年子弟在其他手足的掩护下,烧断铁门闩,打开了城门。东瀛禁卫军穿软甲随后压进,伙同谢族子弟抢占外城,与幕府武士正面交刃。
三派人杀得正酣时,海岛水面传来隐隐龙吟之声,不多久,华朝水军在浮堡后放下三十艘艨艟斗舰,源源不断渡过人来,掩在谢族子弟两翼,替他们杀光了一排排持刀冲来的武士。
血战持续一个时辰,华朝投入十万水军援助谢族,加上东瀛军力,完胜幕府八万武士。土佐政权一旦打破后,东瀛禁卫军就清剿幕府残余力量,谢七看不得内城流血屠戮的场景,带着谢族子弟先行离开,始终不曾向华朝人道过一声谢。
督军丁武找到藤原家的使者,冷言威胁一番,向他讨要种种便利。然后再修书给主君,禀明事情已办成。
使者回到京都,自然要禀告给皇帝,华朝太子已与谢族联姻,此次为了护卫亲族,出动十万水军攻占了土佐海岛。倘若不满足太子要求,即刻给令羽村送上四成战利,那么京都便是华朝下一个攻击的目标。
中纳言君在旁愤慨:“这华朝太子好生不讲理。”
憔悴得形销骨立的藤原悟池以扇掩嘴,清咳一声:“太子极早就清剿了华朝外海贼寇,不能容忍丝毫的侵犯举止,保护自身利益向来坚定。华朝力量强盛,太子为人又跋扈,只要有一点借口,他就能做出大举进犯他国的事情。我劝陛下还是礼让一些,满足他的要求,用道义约束他,迫他退兵。”
使者又吞吐道:“华朝太子还有一个要求——”
皇帝开口:“说吧。”
“将大纳言君送往吉卜族岛屿修行三年。”
藤原毫无异色地应了,低叹道:“他原本指望折磨我,却不想我也愿意受苦,抵消心底的思念之痛。”
第二日午时,皇廷派出的使者抵达令羽村,向谢七宣告了皇帝的旨令。继叶沉渊的彩礼之后,东瀛兵又搬上大量财物,无形将谢族打造成海外第一富强势力,从而使得皇帝心生警惕,他断然否认了先前的提议,声称不再答应谢族的任何要求。
谢七并没有发战争财的心思,代替全族子弟接了敕令书,等使者出门之后立即抛向一旁,继续耕种去了。
叶沉渊回屋看了看沉醉未醒的谢开言,在她额上亲了一记,低声道:“要记得想我。”随后他去了峡口,登上浮堡回到华朝。
昨日清晨就被叶沉渊喂下果酒的谢开言自然不会醒来,仍是毫无察觉地睡着,也不知土佐之战已经打完。待她转醒后,岛上风景、村里生活一切如旧,如果不是满身落得一些未消退的痕迹,她还以为是做了一场新婚梦。
窗前整齐摆放着书籍画册,沐浴华彩。描金匣里的怀纸素笺笔墨也未散开,放在光线下拂照,还能闻到淡香。看见周遭那么多喜欢的玩物,却让她提不起神来。
谢开言变得极安静,空太郎在闲暇时来探望她,啄着她的肩膀,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她握住玉短笛,坐在溪边看落叶飘零在水面上,呆愣许久,才将笛子放在嘴边吹了一首曲子。
谢七踏月而来,静静陪她坐着。
谢开言问:“这是什么曲子?我经常听付君吹奏。”
“杏花天影。”
“很好听。”她低语道,看了半宿的月色流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一月后,秋色笼罩海岛,渡口没有传来任何音讯。
谢开言怏怏走回,蹬上花藤秋千,在林子里荡得极高。无拘无束的风穿过她的发丝,拂过她的裙裾,让她听到广阔天地间,已经只剩了她一人。她纵目远望山那边的风景,看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前去探一探。
谢七及全族子弟虽然舍不得他们的大小姐又要离开村子,但终究不忍心看她落得相思刻骨身形消瘦,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放她独自一人外出游历。
谢开言在阳光下笑着向族人招手,背起竹藤箱走向了海峡那一头,翻过一座山后,便走入奇形怪状的石窟阵中。她在阵里乱转了一气,用画像描摹下石头的样子,再信步走向山花灿然的右侧道路。她经过木屋、茶田、花林、山冈,远赴海外,随风漂流,终于在一场风暴里,抓着船板抵达了一座边岛。
岛民面相奇异,寸眉长脸,无论男女老少都生得一个模样。谢开言趴在岩石上吐水,看着围困住她的众人,心里想是不是遇见远古原著居民了。他们见她悠悠转醒,一哄而散,各自抓鱼打猎,身手堪比灵敏猿猴。
谢开言在岛上乱转,竟然遇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不得不惊异:“君公子怎会在这里?”
布衣长裤的藤原悟池放下柴刀,转身去了石屋关上门,隔绝了她的靠近,同时也隔绝了他的思念。“太子将我流放到此岛。”
谢开言在门外问:“贵朝太子为什么要流放君公子?”
门内答:“我说的是华朝太子叶沉渊,他还有一个名字,叫李叶。”
谢开言极端震惊,半天没发出任何声音。
藤原落寞地说:“我知你前后两次都嫁给了他,万般克制着自己的情意,没想到你还是找到这里来了,难道是上天的旨意么?要我亲口告诉你,无论我怎样做,怎样秉持着礼节,你还是会来到我面前,看我为着你受苦,为着你受罚,而这一切,不过是缘于他的妒忌心?”
谢开言并没有听进藤原的一个字,头脑里只反反复复想着一个名字:叶沉渊。
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而东瀛国的子民更是不可能直接说出堂堂华朝太子的名讳。她只是觉得李叶身影熟悉,笑容温和,衣襟手指等各处细节都很干净,从而喜欢上了这样的一个影子。等她发现他的兴趣所在,与她多数相合时,自然更是欢喜异常,不拒绝他的靠近。
但她从来没有想到,李叶就是叶沉渊,那个上天入地也要把她找出来的叶沉渊,那个挥戈攻打南北两地、险些统一中原内陆国家的叶沉渊。
谢开言坐在海边吹风,放松心神冥想一刻,仍然不能理清头脑里的乱麻般的问题。她的记忆并不完整,所耐藤原悟池字字句句说明,才能帮她找回大半的往事。
看到海水汹涌,她想起自己投海而死的选择;看到玉笛光华晶莹,她想起这柄笛子本是十四年前,他赠与她的礼物,随后又被他施以借口要了回去;看到岛上红花随风摇落,她想起了青龙镇渡口那株杏树下,曾经有一道临海而立的身影,镌刻在她脑海深处,从来不曾让她忘记……
无论是连城镇特使卓王孙,还是海外令羽村里的李叶,她都无差别地喜爱上他,这种认定的感情,并非是随着她的记忆消退……
太多的往事如海水一般汹涌袭来,激起巨浪,拍打着她那已经清减了一圈的身子。她坐在石上苦苦思索,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迈出去。
一名身形高瘦的男子走到她跟前,恭敬施礼道:“小姐皱眉深思半天,可是遇到了难题?”
谢开言见他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不似未被教化的样子,蓦地又想起了另一张相似的脸。
“丁武?”
来人咧嘴笑道:“丁武是我族人,已去了华朝享富贵,我叫丁义。小姐若是喜欢,叫我丁武也行。”又笑着解释了几句缘由。
谢开言这才知道,十四年前的叶府御用车夫丁武,竟是吉卜族人。丁义告诉她,但凡有决断不了的俗事,可去菩提寺找百岁讲经师父点拨。
讲经师父虚岁一百五十六,堪称为神仙似的人物。他那受人景仰之处不是年岁,而是虚怀若谷的心胸。当谢开言跋涉一旬来到一处红枫遍野的山冈前,不需要她萌生出亲自拜见大师的心念,也能让她体会到天地间透出的禅意。
她站在四角亭内静听周遭的声音,风入松林,不能撼动树身半分,只能拂送出淡淡草叶香气。红枫似火,延绵山脊数里,灼眼的色彩层层掩落在松林之后,充作了肃立的屏障。身穿蓝灰长袍的僧侣从一片绚丽山林中走出,衣袖带风,仿似移步天庭外,特意来凡尘见一见她这个俗人。
谢开言施礼说道:“我有一问缠绕心头许久,不知可否得到大师的点拨?”
大师还礼:“请讲。”
“怎样才能回到,我曾怨恨过的亲人身旁?”
大师将谢开言带到了海边山崖底,指着水中的小石子说道:“这种紫红石本是生长在遥远的国家里,经过了漫长的年岁,被海水冲刷出来,一点点移动,最后来到了东瀛。它是世间最坚硬的事物,也抵不过水流的冲击,由此看来柔力可化刚强,柔情能灭怨恨,使人相信天地赐予我们的一切,必定是有一番道义。”
谢开言从水中捞起细碎的紫红石,已经记起遥远的北理正是采用了这种材质的石头。就近来看,土佐幕府也是依赖它的坚固特性,一度将攻击者拒之门外。她想起了这么多,沿着海岸走出去,乘船飘飘荡荡,向着紫红石的来处漫溯。
有时海风并不作美,将她吹到偏远小岛上,她也不忧虑,随处安身。待准备完毕,她再踏上路途。越来越多的岛屿从她面前掠过,让她看遍与众不同的风情习俗,她好奇不过,将详情一一收录进《海外异志》里。
比如一岛女子染黑齿梳冲天高髻,划着巨大瓜瓢做的独木舟来追赶她;又比如傍晚她在渡口歇脚,清晨醒来却发现侏儒站在岸上,丢出一粒粒瓜果种子砸她的手脚,好像是在试探她有无气息,可那种子比芝麻还小……种种奇事不胜枚举,让她最为大开眼界的,却是一月之后,桅杆上开出了一朵硕大的葵花,引来小鸟啄食。
她漂流到华朝与北理海域边界处,再也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