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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主意，钱谦益便离开了茶馆，在街上溜达一圈，顺便找人问了路，径直去了县上最大的裴家。
裴家的宅子并不难找，想来裴百万炫富之余，偶尔也想着附庸风雅，将宅子置办在了郊外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
钱谦益找到裴宅，看了看眼前高高的台阶，只见上头朱红色的大门紧闭，两人高的围墙自门边向左右蜿蜒，围成一个大大的圈，将里头的人与事都圈在其中。
钱谦益并没有上前叫门，只是绕着墙根走了小半圈，越走越觉得心虚：他的光光现在过上好日子了，还多了一个疼她的外公，肯定还有很多奴仆伺候着；可是他如今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连功名官职都没了——光光还会看得上他么？
钱谦益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心口砰砰地跳着，随即捶了捶胸膛自言自语地说道：“不会的，光光才不是嫌贫爱富的人。”
说完，又忍不住在心底吼了一嗓子：钱谦益你想什么呢？！光光的性子你不是最了解的吗？！
只说这边厢钱谦益还忙着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那边厢大门口已经有嬉笑声传来。钱谦益脚步一顿，却没有立即转过身去看，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那熟悉的声音可不就是他的光光么？
“你真是小气死了，刚才看戏的时候连把瓜子儿都舍不得给我买！”
钱谦益仔细听了听，正好将这句话一字不差地听进耳里：有人带着光光看戏去了？看样子还是个男的？！
男人！！
钱谦益没由来地一阵恐慌，却也不敢立时出去，说不清是怕些什么。他左右寻了寻，猫在围墙旁的草垛后面才往大门处瞧。
裴光光今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两个多月不见，她出落得愈发漂亮了。此时她刚从一辆马车上探出半个身子，笑盈盈地就着车前着宝蓝色衣衫男人的手下来。
钱谦益不由自主地揪了两把稻草，放在手中狠狠地揉：太过分了！他们的手居然碰在一起了！还抓那么紧！光光是他的！他的！
此时裴光光已经下了车，蹦蹦跳跳地跟在男人身边，原先的车夫悄声退下。钱谦益偷偷看去，暗暗咬了咬牙，那个男人倒真是一表人才。妈的，今天的阳光怎么会这么刺眼……
“我的钱都是留着给媳妇儿用的，你又不是我媳妇儿，为什么要给你用？”宝蓝色衣衫的男人终于开了口，只这一开口，就让钱谦益先是一愣，随即又乐不可支，恨不得在地上滚两圈。
原来看着仪表堂堂的贵公子，一开口竟是只铁公鸡！就这小气劲儿，哪家姑娘乐意跟他来往呐！
“裴卓凡，我是你表妹。”裴光光撅高了嘴，想了想又说，“你这么小气，我要跟舅舅告状去！”
钱谦益远远瞧着裴光光这副模样，只觉得心里一柔，身子都要酥了一半去，随即却又觉得心酸。娇憨的小姑娘撒娇了，可是对象不是他。
裴卓凡嘿嘿一笑，拍拍她的脑袋说：“金凤啊，我是想给你买好吃的来着，可是谁叫你不是我媳妇儿呢？”
金凤……？
庸俗！
钱谦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由想起茶馆里裴骏被叫裴百万的反应，想来定是那裴百万觉得裴光光不吉利，这才换了一个这么金光宝气的名字。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钱谦益在心里呐喊了一声，再看向裴卓凡时，眼中就多了几分戒备：他怎么觉得那小子话中有话呢……？
那边裴光光挠了挠脑袋，仰脖看着裴卓凡，想了想说道：“那你就不能从给你未来媳妇儿的钱里面，匀出一点点给我吗？刚才坐我旁边的那姑娘都买了梅子吃呢，我什么都没有。”
裴卓凡眼风一扫，径直往敞开的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都说了是给媳妇儿的，你都不是我媳妇儿。”
裴光光连忙快步跟上，嚷道：“小气鬼，要从你那儿讨点东西怎么这么难？小气鬼，真小气！”
“我对媳妇儿就不会小气……”
“铁公鸡……”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逐渐关闭的大门后，钱谦益在草垛后蹲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转出来。他看着紧闭的大门，心里打起了鼓：那小子摆明了对光光有意思，偏偏小姑娘还什么都没察觉。
一个屋檐下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日久生情，亲上加亲……
钱谦益不敢再想下去了。不行，他必须马上把光光娶过来，否则就迟了！这般一想，他又最后看了一眼裴宅，然后才匆匆地往自己租的小屋子赶去。
只说钱谦益回到了屋里，依然觉得坐立不安，心里就跟有几百只爪子在挠似的。他的光光对那个裴卓凡全然地信赖，她那么单纯，当初他可不就是欺负她单纯，才这么容易把她骗到手的么！
啊呸呸呸！
钱谦益呸了几下，他才没有骗小姑娘呢，他是真心爱光光来着。倒是那个裴卓凡，衣冠禽兽，话里话外都想骗光光成亲呢！
天色渐渐暗下来，钱谦益洗漱了之后就躺在床上接着想对策。当务之急，是尽快和裴光光相认，然后再解决裴卓凡，裴秀敏，还有那个裴百万，说不定还有个舅舅，那还得搭上一个舅妈，接着说不定又有其他三姑六婆……
唉，怎么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亲戚呢……
钱谦益想到这里，不禁惆怅地叹了口气，翻个身又想：算了算了，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这般想着，他的呼吸渐沉，慢慢进入了黑甜乡。
38 重逢
钱谦益扛着一把梯子架在裴宅高高的围墙外，此时正是月上中天，四周静悄悄的，只草丛中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钱谦益撩起袍子系在腰间，踏着梯子就爬过了围墙，轻手轻脚地落在院内草坪上。他站直身子大致辨别了方向，随后就猫着腰往后院房舍那边摸去。
他绕过花园假山，走上一条抄手游廊，廊子里点着灯，守夜的家仆已经睡了，所以静悄悄一片。钱谦益估摸着方向，在一扇房门前停了下来，然后轻轻一推，踮着脚尖悄没声息地走了进去。
房内点着香，有一丝丝甜腻，很明显的女儿家的气息。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只觉得瞬间沁人心脾，在炉边立了一会儿，这才往寝房而去。
寝房的床上躺着一个姑娘，缩在被子下头睡得正香。钱谦益站在床边深深地看着她，只差把眼睛贴在她身上。
“光光……”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下一口唾沫，这才压低了声音喊道。
床上裴光光皱了皱眉却没有醒，有月光从窗口洒进，刚好飘到她脸上，衬得她肤如凝脂。
钱谦益有些委屈有些不甘，忍不住又低喊了一声，这回，裴光光幽幽地睁开了双眼，一阵迷糊之后，才慢慢对上他的眼神。
“谦……谦益……？”裴光光揉了揉眼睛，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身，又道，“你来接我了是不？你终于来了！”
说话间，她已经笑弯了眼，全然不复刚醒时的睡眼惺忪。钱谦益看着心中欢喜，忍不住就在她床边坐了下来，对着瞅了她一会儿，又挪了挪身子跟她贴近了几分。
裴光光只被他这番小动作羞得垂下脸去，却也没出声反对。钱谦益更是大了胆子，见被子松松垮垮地拢在她身上，干脆伸手一扯，直接掀了被子，双手不由自主地摸上她的双臂。
裴光光瑟缩了一下，却没有拒绝，只是拢了拢亵衣的领子，小小声地说：“你别这样看我呀……”
这一声似嗔非嗔的话听在钱谦益耳中宛如天籁，就像有无数烟花在他脑中散开，连带着眼前都是五颜六色，绚丽一片。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两手顺着她的胳膊，慢慢地，慢慢地，摸到了她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揉一揉，又不知足似的捏了捏，心中似绽开无数栀子花，忍不住脱口道：“小小的，白白的，香香的……”
裴光光的脸已经红得要烧起来，她没好意思抬头看他，双手攥着自己亵衣的领子，曲着双腿跪坐在床上，钱谦益看着她粉嫩嫩的脚丫子在月光下似笼着珍珠般的光。
“光光，你的脚冷不？我给你暖暖。”钱谦益舔了舔干涩的双唇，一手抓了她一只脚丫，握在手里轻轻地抚着。
裴光光的脚趾都屈了起来，像是有一道电流，顺着两人相触的地方朝两边流窜，直窜到两人身上，从后脑勺处生出一股麻电感。
钱谦益受不住了，干脆爬到床上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然后照着她的双唇毫不犹豫地亲了下去。裴光光初时有些抗拒，钱谦益就在她胳肢窝下一挠，她便哈哈地笑，钱谦益抓住这个机会，舌尖直探入她的口中，勾着她的舌细细品，慢慢尝。
月光洒银，床帐已经让钱谦益勾了下来，此时他覆在裴光光身上，在黑暗中用双手，用身体感受着她的曲线。
裴光光出奇地乖顺，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地配合着他，偶尔他的指尖从她胸前尾骨掠过，她便发出几声娇喘，听得钱谦益更是心痒难耐，卖命地进出动了起来……
钱谦益觉得满心舒坦，忽地周遭变成了一片大红，他惊奇地打量四周，竟是喜房的装饰。他忍不住又看了看自己，忽然发现自己居然穿了一身大红的喜服。他居然，成亲了……
“谦益，你为什么还不来掀盖头？”忽地，身后传来一阵疑惑的声音，钱谦益听出来了，猛地转身，径直向床边走去，搓了搓手，直接掀起了盖头——裴光光垂着红扑扑的小脸坐在床边。
“光光，我们怎么成亲了？”钱谦益有些好奇，却不想裴光光闻言竟瞥了他一眼，似嗔似怒，“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
“都是你！”裴光光委屈地抿了抿唇，白嫩嫩的双手揪着喜服的衣摆，“那晚你干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现在可好了，你娶了我一个，我还带上肚子里的这个，哼！”
“我们是奉子成婚……？”钱谦益拍了拍脑袋，终于想起来之前干了什么事，不由讪讪地去摸她的肚皮，说道，“这不挺好么，省了多少时间呐。”
裴光光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钱谦益正要开口，却不想眼前场景一换，裴卓凡不知从何处跑出来，夺过他怀里的裴光光，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好你个无耻之徒，居然糟蹋我家妹子！看我不把你浸猪笼！”
钱谦益一惊，本能地辩驳，“大舅子你弄错啦！我跟光光已经成亲了，我没糟蹋她！”他说着，就看向光光，忙着让她求情，“光光，你快说话呀！”
可是光光哪里还是刚才浓情蜜意的样子，这会儿她正缩在裴卓凡怀中恨恨地瞪着他，拧着帕子道：“好你个钱谦益，先头在京城骗得我那样惨，现在还好意思来找我！”
“不是这样的，光光！我是喜欢你的，我喜欢你来着，你别误会！”钱谦益忙着解释，但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早被家丁拖着，扔到了大门外，从裴宅高高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啊！”钱谦益一声惊呼从梦中醒来，抬手一抹脑门，竟是一头的汗。
他翻了个身，回想着刚才的梦境，实在睡不着了，干脆拥着被子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梦给了他启示，事实上，他有太多事情没有解决。虽说现如今他知道了光光的住处，但他不能保证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