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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一开,烈语额头青筋直跳,差点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慕彬下毒手。为了避免暴露行迹,慕彬一头送上门之时,烈语直接点了他的穴,捂了他的嘴反手把房门无声的一关,拖着慕彬这个大男人隐到屏风之后去了。
房外立时刀剑之声大作,奈何小小的房内也颇为的不太平。
十年相知
要是平常,有男人胆敢窝在自己怀里,烈语绝对是大刑伺候,奈何这一次烈语是主动胁迫着慕彬让其投怀送抱的,就不好说啥了。
此刻,烈语黑着脸,靠着墙壁,森森的剜了眼瘫软在自己身上、完全呈倒贴姿势的慕彬,慕彬惊了不到一瞬,在瞥了眼烈语的装束后,那眼神就十分之幽深了。
“看什么看?!”烈语压着声音斥了慕彬一句。
慕彬看了看烈语那颇有些咬牙切齿的眉眼,仅扬了扬眉,示意了下烈语那只捂着自己嘴巴的毒手。
烈语瞥了眼房外,又凌厉的瞪了眼慕彬,“相信你也不至于蠢到这个时候大呼小叫。”言罢便松了手,不过只是把捂着嘴的手移到了慕彬那仿佛一拧就断的脖子上。
慕彬不以为意,又看了眼烈语的装束,面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表情,“秦凰楼不是不打算插手柳门一案吗?为何又暗中倒插一脚?”
瞬间,烈语紧了紧掐着慕彬脖子的手,语气生冷,“你不用知道,等他们全都走了,你也就是死人了。”
慕彬径自把目光放在房门处,完全试烈语的威胁如无物,“我不计较秦凰楼为何拒绝我的要求,柳门一案非比寻常,秦凰楼想置身事外无可厚非,只是既然你们对这个案子有意插手,我们为何不联手?我只是个商人,不与江湖纷扰,本就与秦凰楼无甚恩怨,与我联手你们既无忧虑,又可事半功倍。”
“和你?”烈语玩味的又紧了紧手,直到慕彬都面有青色了才轻声笑了笑,“你不过一介商人,连我都可以一只手就捏死你,你凭什么和我们秦凰楼平起平坐?”
“你稍稍开道缝,看看外面什么情况就知道我凭什么了。”
烈语一愣,随即两指一弹,闭上的房门便无声无息的开了一道小缝。院外,十几个黑衣人皆是手握兵锋,刀光凛冽,对着满园的残池败磊好一番劈砍,原本就凋敝残败的柳庄更是花木横斜,砖瓦满地。
“他们在毁坏证据怎么了?”
烈语给慕彬甩了个理所当然的眼神,慕彬却盯着院外看了良久,眼底流光百转。
烈语都等的皱起了眉,他才微微眯了眯眼,浅笑如烟,“看见那个花丛了吗?”
烈语莫名的盯着慕彬眼角的笑,看了良久才把视线转到了花丛处。百花残处正有一玄衣男子挥刀而下,花叶翻飞,满地残殇。
“那里种的是成片的玉兰,繁夏之际,青风总要来这赏一地的玉兰,那样子足像个采花贼。我总笑话他一个大男人恋花,他一不乐意就一把剑插在我头发上。我曾点了把火扬言要烧了他的花园,他才支支吾吾的给我说那是我未来嫂子留他的情花。花开三年之期就是他俩重聚之时,今年正好是第三个夏季。”
“……谁要你说这些了!”
烈语真想拧断他脖子了,慕彬笑笑,瞬息却又隐了去,“我看我的,你看你的不就得了。那名玄衣男子穿的布料滑而纤薄却实而不透,是上好的天蚕丝,专属锦绣庄有售,而锦绣庄,是我的。”
烈语一怔,了然的看了眼慕彬,慕彬却又微微偏了偏视线,“看见那个白玉池塘了吗?”
烈语迎着望过去,池面无人,唯有霍霍钢刀斩乱一池春水,青荷亡于刀下,玉璧碎于掌间。
“跟你说,我其实不会游泳的,青风老笑我是个旱鸭子,迟早被淹死。那次我还真就被他的乌鸦嘴给咒到这白玉池塘里去了,满池的荷草愣是把我缠的死死的,青风那小子脸白的像玉兰花似的,二话不说就朝我扑过来了,然后我呛着满口的水就看着他直挺挺的往池子里沉。后来我被救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着青风的鼻子大笑他是个旱鸭子,结果被他一掌又给推到池子里去了。”
烈语无语的看了眼眉眼含笑的慕彬,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只得跳着眼皮望了望那水面上的钢刀。
“那刀……”
“刀尖反光森寒,刀身银色之中隐带青黑,用的是赤铜、黑铁,钢刀身长九寸比别的略长一寸,恰是精炼刀坊的独家特色。而精炼刀坊,也是我的。”
闻言,烈语终是知道了慕彬的价值。他的商业垄断的面积太广,衣食住行全都囊括在内。如果说江湖和商界没有相关,那江湖人却是和商界脱不了关系,没有人离得开交易独活于世外,也就是说,如果慕彬真的站在秦凰楼这边,完全展开在元和上的交易网,甚至能比莫隐的风隐更能了解江湖。
慕彬能是秦凰楼相当大的助力,尤其是秦凰楼也被牵连进柳门一案的情况下。
心下一喜,烈语刚下决定要把这慕彬拐带回家,房门外又是一阵异响,接着便是火光大作。烈语抬眼望去,不消多时,整个柳庄处处都是燃起的烈火,滚滚的浓烟蹿入房内连烈语都有些呛咳。
“破坏了现场还不够,还要毁了整个柳庄,这群家伙做事也够谨慎的了。”
烈语愤恨的语气听不出是讽是赞,慕彬的语气却是绝对的冷,连连绵的大火都燃不旺,“烟火浓烈掺和铅灰,烟气刺鼻是带了掺了石璜的硫磺粉,他们用的是明火弹,千冶兵铺制造……”
“千冶兵铺也是你的是吧?!你还真有闲情雅致,现在还说这些。怎么不说你和你那青风的故事了?”烈语掩着嗑意狠狠瞪了慕彬一眼,慕彬却是脸色惨白,手里先前拽着的未烧完的黄纸更死的拽在手里,连灰烬的碎末嵌进了原本就被灼伤的手心都全然不知,居然稍稍又往烈语怀里移了移,倒映着火光的眼里有一瞬间的惧意。
怀里的人又近了点,烈语差点一脚踹过去,愣是强行压下了草菅人命的冲动,扛起慕彬趁着无人,飞身闯出了小屋,于烈火之中飞跃出了柳庄的外墙。
被烈语剽悍的扛在肩上,慕彬眼里的火光都是倒立的,渐行渐远,那明丽的火焰都被眼底蓄起的水雾淡去了颜色,朦胧了形迹。
“还记得我们刚才呆的那间屋子吗?那是青风的屋子。”
“你又发什么神经?跑出来了又开始讲故事了?”
烈语恨不得把背上的话痨摔下去,慕彬却没理她,“你不会没看见那屋子里的满墙黑灰,满地的断木,满室的焦黑吧?……被火烧的。”
“瞎子都知道是被火烧的!又咋了?”
“……我过生日,青风送了我一件玄冰制的甲衣,玄冰可是遇火不融百年一见的珍宝,那个铁公鸡从来没这么大方过,说什么送我件真品算庆贺我们相知十年,他还对天发誓说他再不会送我赝品。”
“怎么又讲这来了?!我看你被吓傻了吧?你自说自话吧,老娘不旁听了!”
烈语一悲愤,飞掠的速度又快了一截,简直是火急火燎的要把话痨扔回秦凰楼去,哪知肩上的话痨忽的又沉默了。
眼中的火光渐远,整个柳庄尽被焚天的烈焰吞灭,屋角倾塌而下,轰然砸地,隔着如此之远的距离,响在慕彬耳边依旧有如雷鸣。
青风的家再也没有了,他的青风也再也不会回来。
一场火,什么都没了。
就知道青风是个铁公鸡,哪会送他真正的玄冰?那么凉的冰衣披在他身上,被火烧了一夜不照样融成了一滩水?明明是赝品还非要点了他的穴搭在他的身上,自己一身的伤还犹嫌不够狼狈,非要在横梁对着他砸下来的时候往他的身上扑。
一夜!他躲在青风的怀里,熊熊的大火围着他,烧了整整一夜!那一天是他的生日,他亲眼看着青风死,亲耳听着他不间断的惨呼,亲身感受着他吐的血落到了他的眉角上,一路滑进他的嘴里。
黄纸的残烬不知不觉间从指尖被忽起的晚风悄悄的送走,最后落在慕彬眼里的,除了漫天的火焰还有漫天飘飞的纸灰,一如墨色的蝴蝶铺天盖地的掩盖了晦暗的月色,把倾天的黑暗带进了他的世界。
夜风都在为他祭奠知己……他的青风,当真,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知何时,雨,已下的倾盆。
秦凰楼主
大周的夏是干燥的,天上总像有口火炉烧烤着地上的水汽,燥热的百姓终于在昨夜喜获了一场甘霖。悄然而至的雨疯狂的下了整整一夜,把早晨的天空洗刷的格外清明。
窗外的天空挂起绚丽的彩虹,舒卷的白云印着明朗的暖阳暖融融的躺在广阔的天庭,飞鸟时不时的展翅而飞,彩蝶也在花间流连戏舞,透亮的水珠跳跃在绿叶的边角一不小心跌在洗后的草地里,碎成一地的晶莹。
修长的指放下黑色的锦帘,习以为常的暗倾覆而来,明丽如画的风景一帘之隔的被挡在外面的世界,属于他的还该是这永久暗无天日的房间。
一如男子浓黑的衣饰,空阔的房里挂满了黑色的锦帘,整个屋子空落而晦暗,只有透过窗间的风把成片的帘布撩起细碎的波纹。
面窗而站的男子良久才回过身来,高高在上的望了眼黑色锦帘对面俯首而跪的朦胧身影,金色面具后的眼里是些微的赞赏,以及如常的凌厉。
“昨夜的雨来的很是及时,连时辰你都测算的如此精准,看来你的观星之术又是大有所成了。”苍老的音色,带着高高在上的凉意。
俯首而跪的男子欣然而笑,隐在银色面具后的桃花眼越发的惑人,“楼主谬赞,既是楼主的吩咐,属下自当分忧解劳。”
离非扬了扬手,“没你的事了,先出去吧。别忘了十日之后的大比我交待给你的事。”
“不敢忘。”桃花眼带着笑意眯起,有着玩笑般的不满,“我到时一定技不如人,输给莫隐就是了。”
话音刚落,黑色锦帘微微的漾起了个几不可见的波浪,俯首跪地男子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空落的房内。
屋里,又归于沉寂。
良久,房内人声又起,却与先前不同,再不是苍老粗哑,反而清如流水,如闻天籁。
“莫隐。”
闻声,一直隐在内阁后的莫隐才现身,亦如先前那人一般,恭恭敬敬的对离非俯首。
“说了多少次了,你我见面不分上下之别。”
莫隐充耳不闻,依旧跪的恭恭敬敬,“楼主有何指示?”
离非暗叹口气,举步走出了遮挡在面前的帘幔,站定在莫隐面前,无可奈何道:“站起来回话。”
“是。”
离非又叹了口气,待遥遥望定刚才楚兮白退隐的暗门才肃穆了些颜色,“若是我不下令让他输于你,十日后你能否赢他?”
莫隐沉默了会才道:“他在火离主攻天文地象,奇门异理之术,他的武功我到还真不清楚。楚兮白是无极界被逐弟子,天下皆知无极界出尘世外,素与江湖朝堂相远,武学宗旨是无极无致,无欲无求,若是修习境界够高……只怕连修习者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楚兮白修习到了哪个境界我还不清楚,这结论还真不敢妄断。不过光论他的轻功就不可小觑了。”
莫隐顿了顿,瞥了眼离非,几不可查的笑了笑,“况且宫琪那丫头也说了,楚兮白平沙落雁已至顶层,只怕我想赢他难度还不小。”
一提“宫琪”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