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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有一个送姜汤的丫鬟要进去,温简拦住了她,从怀里拿出一个汤婆子嘱她一并带进去。
那丫鬟带进去之后就把汤婆子先塞进了阮红娇的被子,阮红娇感到被子里一团暖热,她听到了外面温简的说话声,知道是他送来的,唇角泛出一丝微不可觉的笑意。
老实说,每每以这种手段逼他就范,她也觉得很下作,奈何他就是这样的人,见不得好人受苦,便如人之死穴,一戳即中……不戳白不戳。
温简立在门口,这件事许世卿从头到尾都尽收眼底,他见阮红娇已无恙,便对温简道:“我那里还有多余的衣裳,你若不嫌弃,就跟我去换上吧,老穿着湿衣裳算什么。”
温简在衙门里备了一套衣物,之前给了阮红娇,阮红娇现在已无碍,许世卿又提了出来,便跟着他去了。
仵作验尸的屋子是一个单独的小院,不过巴掌点大的位置,却是许世卿一人的天地,他无妻无子,孑然一身,有时吃住在耳房,衣物什么的,倒是现成的。
温简换了他的衣裳,衣裳略微有些紧,勉强可穿。
温简换衣的时候,许世卿就在院子里等着,待他穿戴整齐出来,就见院子里的许世卿正在和一名丫鬟讲话,那名丫鬟温简见过,是夫人身边得用的。
许世卿看到温简出来了,就扭身对那丫鬟道:“劳姑娘走了一趟,且先去给夫人复命去吧,我们随后便到。”
那丫鬟便走了。
这时候许世卿才对温简道:“温五,夫人找你呢。”
李小姐害阮红娇跌入井中,阮红娇是温简的义妹,既然结了义,此举也是抹了温简的颜面,小姑娘家家不懂事,夫人这个当娘的只好跟在后面收拾乱摊子。
见温简脸色不好,许世卿又道:“此事不过是个意外,你心胸要放宽广些,不要跟小姑娘家见识才是。”
温简沉着脸一哼,道:“幸亏这回没出大事,只是这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也委实骄纵得过了些……”
许世卿摆了摆手,不让他接着说,他劝着道:“这是大人的家事,你我身为下属,不可妄议,且李小姐也不是有意为之,方才你没看见,李小姐的脸色都吓白了,夫人赶来问清事情之后,也是好一顿教训,夫人这回找你去,必然是向你道歉,既然如此,你也不要太过计较才是。”
许世卿没打算把他看见金钗从丫鬟袖子里滚出来这件事说出来,说出来也不过让温简更加恼怒而已,而且李小姐是县老爷的女儿,县老爷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与上司结怨,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说完见温简依旧沉着脸不做声,就故作玩笑的道:“好了,夫人那边正在照顾你义妹呢,说来奇怪,这位娘子倒是个逢灾遇难的命,也不知是不是她命不好,怎么好像天底下的坏事都落在了她头上,说是命不好,却每次都遇到你来搭救她,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许世卿的话,大有深意,他还没见到阮红娇,就已经不喜欢此女了,照他看来,阮红娇和温简委实大不相配,偏偏这女子总是出一些状况,就像是缠定了温简,是巧合还是故意?
许世卿的敏锐却没有引起温简的共鸣,毕竟是他亲眼看见李小姐指示丫鬟对阮红娇步步相逼,这世上的事,如果连亲眼看见亲耳听见都不能信,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稍后温简随许世卿去见了夫人,夫人虽有娇惯女儿之嫌,品行却无大过,她十分愧疚的连连致歉,李小姐也是眼泪婆娑,温简虽说心里有气,又如何能跟妇道人家计较,便是连屏风后躺着的阮红娇,也不时递话出来,说是一场误会,叫夫人小姐切莫放在心上。
因温简这屋子简陋,如今阮红娇歇在此处,程大夫说她受了惊吓又受了寒气,故而也不方便移出,夫人另派人去抬来屏风暖炉等物件,留了两个丫鬟伺候,也不让她起床,更不放她回家,说是才从井里捞出来,怕是回去的路上受了寒气,定是要养好身子骨才放人。
李小姐错在前头,夫人也是希望留下阮红娇好生款待两天,养好她的身体,再备上厚礼以做弥补,为李小姐赎罪罢了,加上夫人把程大夫留在衙门里专门给她看病,算是照顾得十分精细了。
夫人面面俱到,阮红娇自己也说是一场误会,两头都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心思,因此这场事故波折,也就被压了下来,只等县太爷酒醒了,看怎么处置李小姐。
此时后院的酒席也差不多结束了,夫人还要去送客人,便嘱咐阮红娇好好休息,带着女儿先离去了,许世卿陪着温简,温简隔着屏风问阮红娇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阮红娇在里头答道:“不碍事,我哪里就那么娇弱了。”
她虽然这么说,但温简明明听到她呼吸音重,像是受了凉的模样。
阮红娇也问:“五哥身子可安好?喝过姜汤未?”
温简也说自己乃习武之人,并不碍事。
说话间外面的丫鬟端了两碗汤药进来,原来是程大夫下的方子,其中一碗是煎给温简的,不过是去湿暖胃发汗的汤药,喝了也无坏处,待丫鬟说明之后,温简和阮红娇各自端一碗饮尽,罢了,两只空碗被丫鬟拿出来,并齐摆在桌案上。
许世卿慢慢踱步,看了一眼那两只摆放在一起的空碗,又抬头看了一眼隔着屏风说话的那两人,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我店里的厨子等人还在厨房那边,我怕他们等不到我多想,劳烦五哥了……”原来阮红娇是委托温简给她店里的带话。
“……我这会儿怕是回不去了,店里的事自有李掌柜,若是李掌柜都拿不定主意,我身边的丫鬟小绿,素来知道我的性情,也是个有主见的,一干事宜都可以让她做主……咳咳”阮红娇佯咳了几声。
“你放心吧,你的话我必带到,你好好休养。”温简道。
温简上次拒绝了阮红娇本就心中内疚,这一回阮红娇被人逼落了井,又留在了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他这个名义上的义兄了,有个词叫做难辞其责,他现在面对的就是道义上的责任了。
温简所作所为皆是合情合理,至多是同情阮红娇,并没有多的心思,可是他俩这副模样,落在有心人眼里,简直是觉得得郎情妾意,两情依依,难分难舍。
许世卿干咳了几声,随后道:“温五,阮老板喝了汤药,怕是该休息了。”
在他的催促下,温简这才起身告辞,和许世卿一同离去。
屏风的那一头,阮红娇听见温简走了,偎在暖暖的被子里皱着眉头合上了双眼。服侍她的丫鬟见她要睡了,便退到了屏风外头。
阮红娇自然没有睡熟,只是从刚才起左腕子就疼得厉害,这事又不能告诉别人。
方才程大夫是把得她的右脉,她的脉象紊乱并非是受惊,而是她自己催动真气造成的,只不过让她头疼的是,受凉之后理应该发烧,她该如何在不让程大夫察觉的情况下造成自己发烧的假象呢?
她暗暗苦思的同时,左腕处一阵一阵的疼痛传来,令她更感煎熬。
作者有话要说:开V公告:编辑要求开V,过3天开,这几天日更~开V第一天更一万字~~~
☆、第二十九章
阮红娇能够改变自己的相貌、语调、神态、甚至脉象和呼吸音,可是,她没办法让自己真的发烧。普通女子在这种天气,落水之后不大病一场,会不会太奇怪了一点?
可是如果她催功使自己的体温升高,会不会被程大夫识破?
看来,缓解她与温简关系的破冰之举,实际上……也是后患无穷啊。
是夜,阮红娇倚靠在床头,望着烛火幽幽而叹。
被夫人指派来服侍她的两名丫鬟,在私下听闻她是被大小姐冤枉致使失足落井的,加上她看上去柔弱无依,身世可怜,待人也和善,心里也多有同情之心,故而听见她叹气,上前开解了她两句,不过是劝些多注意休息身体,程大夫医术了得,不多两日定能好起来云云。
阮红娇低垂脑袋,长发披散在肩上,静静的听着,凝在卷睫上的仿佛一抹散不去的愁绪。直到她们把话说完,她才婉然一笑,对两个丫鬟道:“多谢两位姑娘开解,奴家只是觉得……心里累了。”
这话未免有些交浅言深,两个丫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似也不需要旁人多说什么,又是一叹,道:“奴家是个不祥之人……不管奴家再如何尽心尽力,有些事却依旧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有时候奴家觉得,自己为什么不能像普通人那样简简单单的活着,不再想,不再强求……那该有多好。”
虽然言语晦涩,可是这番话被她凄凄苦苦的说出来,任是任何人都无法不动容,就像听到雀儿哀鸣,羔羊嘶嘶,令人心生不忍。
而阮红娇心里想得却是……如果只需要杀程大夫一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那该多好啊……
可惜没有程大夫,还有张大夫、李大夫,不管是只杀一人还是杀光全镇的大夫,都是不成的。
夜还长,就在阮红娇幽幽叹气的时候,屋子外头已经站了一个人,那人踌躇、犹豫,纠结,最后终于叩了叩门。
里面的丫鬟应声开门,见到外面的人,俱是气息一敛,恭声道:“大小姐。”
那在外面红着脸、瘪着嘴、肿着眼睛的人,正是县老爷的独女,李瑶琴李小姐。
话说这时候,李小姐来又是做甚?
原来县老爷酒醒了之后,就被夫人亲自告知了此事,李县官听说自己的女儿害人家落井,大为惊讶,细细的问了几个在场的奴婢,方才知道女儿误会人家拾了她的金钗,丫鬟上前争执,才致使人家落井的,万幸的是许世卿存心隐瞒,故而李县官还不知道女儿是起了害人的心思,只当是一场意外,仍旧是训斥了一顿,不仅责罚了丫鬟,还禁了李小姐的足,叫她在自己房里抄《女则》,并亲自去给阮红娇道歉罢了。
李小姐不敢不从父命,所以才来到阮红娇的门外,好半天才瘪了瘪嘴,敲开的门。
李小姐进了屋子,倒不忙着赔罪,先支开了几名丫鬟,不然当着下人的面说那些话,叫她以后怎么见人,脸面又往哪里搁?
待到下人都赶了出去,她磨磨蹭蹭的去了阮红娇的床边,犹犹豫豫的道:“喂,你还好么?”
平日习惯了耍小姐脾气,这会儿要过来道歉,依旧是抹不开脸子,口气听起来像是来催帐的,倒不像是来道歉的。
阮红娇靠在床头,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轻声道:“若死不了便算还好,奴家那就是还好了。”
李小姐装作听不见她语气里的讽刺味,抬头望天道:“那个,那个害你落井的丫鬟已经被我爹罚了,你我之间本是一场误会,但是……但是没有管教好我的丫鬟,也是我的不是,我给你道歉来了。”
按说李小姐这么点儿年纪,阮红娇是不和她计较的,反正她也是故意落井的,可是这李小姐的道歉,未免也太没有诚意,毕竟她是打算陷害阮红娇在先,阮红娇受她一句对不起也受得起,可是她偏偏把所有罪过都推在丫鬟头上。
这么点儿年纪,胆大妄为,就连差点弄出人命都不胆怯,反而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这就不能不令人恼火了。
阮红娇冷笑,道:“一场误会么,你的那名丫鬟袖子里藏着什么,我可是看见了,我要与县太爷好好说说,大小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