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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息风才不喜欢粗鲁,也不喜欢干净利落,他喜欢温文尔雅,杀人的时候,要有一种捏死蚂蚁的怜悯,坐地分赃的时候,要有一种立场公平垂问。
当他礼貌的问这样好不好的时候,如果有人说不好,他马上会让那人后悔自己为什么长了嘴,直到所有人都唯恐不及的说好。
他的处事,就和他喜欢研究机括一样,喜欢绕来绕去,把最大程度折磨人而不是弄死人当做是极有风度的讲究。
简而言之,他就是个变态。
“看来我没有选择了。”白晚抿嘴一笑,和蔼可亲的道:“但你要先收拾好自己惹下的烂摊子。”
白晚不能让温简有事,他是一切的关键。如果阴息风拿他来威胁她,她也只有接受他的威胁。接受威胁,可以把威胁变成盟友,既然成了盟友,那就该考虑该怎么摆平现在这个越来越乱七八糟的局面了。
温简身体很好,好多年未曾病一场,然而越是多年不病的人,一病起来越是来势汹汹。
他不信这个,每每坐起来打坐运功,调理内息,狠狠发上一身汗,顿时就觉得强一些了,可过上一两顿饭的功夫,又热了起来。
后来许世卿看不下去了,把他按到床上,撸起袖子亲手给他灌了一海碗汤药,看到他苦得只吐舌头,才道:“练武之人是较常人强健不假,可既然病了,就说明身体需要休养生息,你倒把打坐练功当做保命仙丹,却不知这样,只是治标不治本,你若是肯好好躺上一天半天,不要这样瞎折腾,定然是能痊愈得了的。”
温简心理焦急,阮红娇被贼人掳走,贼人言明是冲着他来的,他怎么还在床上躺得下去?
温简叹了口气,问许世卿道:“怎么样,娇娘有消息了没?”
许世卿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道:“你先别太过担心,贼人既然是冲着你来的……那女子应该还活着,再等等,应该还有下文。”
温简何尝不知是这样,可是他心里不知怎得想起了他原先的未婚妻陈翰林家的小姐,也是被“青花狐狸”掳走,回来之后就……一个女子,遇到这种事情,就算不死,回来之后也不知道面对什么样的情况,而这一切,又都是因他之过。
温简躺在了床上裹紧被子,被子里的拳头握得紧紧。
温简自从京城到了太平镇,看似慢慢走出了低潮,而事实上心病难解,他自幼便被教导,身为男子,当负其责,因此他明明更加喜文,却还是听从父命从武,当家族需要他挑起责任的时候,他也当仁不让,可是他辜负了伯父的期望,在放跑白晚这件事上自责难当,“责任”二字,几乎成了他心中的阴影。
而阮红娇因他被掳,恰恰又让他又掉入了“自责”“责任”“内疚”“追悔”的情绪之中。
太平镇的捕快都派了出去,有些蛛丝马迹是指向了深山里头,可是还是没有找到人,其实这个情况,就算温简生龙活虎,偌大的山林,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擒到人的。
不过翌日上午,外头就传来了消息,镇上有个人从镇子外面回来带回来一封信,说是半路有个男子给了他两钱银子,托他送来给太平镇的温捕头。
温简拿了信,迫不及待的启了火漆看,果然就是刘白凤送来的,信中画了一张山道地图,邀他申时前去一个叫做独龙坡的地方,必要他一个人才行,若是发现有人尾随,先杀阮红娇祭刀。
温简念了信,确定阮红娇还活着,心里略安了安。
旁边的一个有资历的的捕快听了信里的内容,道了一声:“可麻烦了。”
温简抬头问:“怎么了?”
那捕快说:“独龙坡这个地方我去过一次,那里中间高两边低,易守难攻,而且站在坡上,下面的情况一览无遗。”也就是说,若要温简一人去,他们即便跟着,也无法跟得太近。
说话的这人是太平镇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那一带的地形有些映象。其实即便他不说,温简也能猜出刘白凤找的位置,必然是对他自己有利的。
温简想了想,道:“无妨,我便只身上去,尽量拖住他……只是不知他还有没有同伙,你们先在外埋伏,若是得了我的信号,再往上面冲。”
若是旁的时候,这情况也未必有今天叫人担心,眼下温简才烧了一夜,怕是脚步虚浮,精力不济,也不知对上刘白凤到底能不能占上风。
“温五,还是等李大人来再定夺吧。”许世卿在一旁道。
信送来的时候,他已经派人去请李县官了,许世卿说要等李县官来了再定夺,于理,李大人才是这里的县官,阮红娇被掳,营救计划当然要县老爷定夺,于情,他是希望李大人能说服温简这个时候不要去冒险。
一个是没有背景的寡妇,一个是京城温家的子侄,到底孰轻孰重,李县官只要不糊涂,就知道该怎么选择。
果然,县太爷来了听闻之后,就说温简不宜前去,要另外派人去擒贼。
温简自是不肯,跟着县太爷来的师爷就说:“温捕头调来我们镇上才一年,又没有亲自参与过黑山寨的剿匪,那刘白凤真是猪油蒙了心,不知为何把灭寨的仇怨拉到了温捕头身上,别的时候,老夫也定然不会阻止你去救人,可是现在你病体未愈,打又未必打得过他,救人也未必就得出来,不如找个人假扮作你,故意拖延时间,等天黑下来,我们其他的人再攻上去救人。”
温简摇头,扶着床沿从床上跳下来,道:“何须找人假扮?我如今已经大好了,在下本是习武之人,这些小病小痛来得快也去得快,再说,刘白凤既然曾经潜入过咱们县衙,只怕也见过我的样貌,再找个人假扮恐容易被认出,反倒不美……大人、师爷请放心,我这番前去并不与他硬碰硬,我就告诉他,黑山寨的灭寨之仇与我们县衙无关,乃是他们在外头惹得是非,我只需带上一份仵作验尸的供词与他辩一辨,争取拖到天黑,若中途有任何变故,我再发响箭为信号,兄弟们再上来救人。”
温简态度强硬,众人拗不过他,加上见他精神好多了也就随了他,而且说实话,如果真心想要救出被掳走的寡妇娘子,也无二计了。
申时已至,独龙坡上。
“说什么?”白晚惊讶道:“你给温简下了毒?”
阴息风这次易容成了一个吊眉虎眼,面目平淡的青年,他一边把已经恢复成阮红娇模样的白晚绑在了一颗树上,一边道:“我哪里知道你的打算……所以才手滑了一下,把‘没心没肺’撒在了他的碗里。”
“‘没心没肺’是什么?”白晚问:“你又到底是什么时候干的这事?”
“当初我在研究‘晚来风’的时候,做出来一些失败的作品之一,其实也不算失败,只不过对你没什么用而已,不过对正常人……”阴息风把白晚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直起腰微微一笑,难得顶着一张平淡的脸还能做出一股曲高和寡的……得意。
阴息风接着道:“对于正常人而言,就算是神仙丹也救不回来的神作。”
“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吧。”白晚忍不住讽刺道。
她就知道,为什么她那么排斥扯上阴息风,就是因为这人发号施令惯了,我行我素必然会破坏她的计划。
阴息风白了她一眼,又道:“此事也不能全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先同我说,那一日,刘白凤掳你的时候,我便正在温简身边,那种时机那种感觉就如你自觉把脖子已经伸到了我嘴下,我是咬还是咬?叫人如何把持得住?”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正瞄在白晚的脖子上,白晚的脖子正被绳索勒着,绳子略有一些紧,因此有一半陷进肉里,而鼓出来的白肉尤为诱人。
阴息风见了,心底不禁微微荡漾了一下,舔了舔嘴唇。
“……”白晚见他目光有异,冷笑:“你竟当时也在场?”
衙门那日摆宴席那天,阴息风当时确实也在,并且就混迹在后院的酒席之间,他易容成一个端菜的丫鬟,就在不远处观察温简。因为那天端菜的有县衙后院里伺候的下人,也有全味居带来的人,因此他混迹在这里,全味居的人和衙门里的人都把他当成了对方的人,居然都没发现异样。
偏偏他观察温简的时候,温简的同僚和属下们正在灌他喝酒,意外的把他招了过去要他给他们把酒杯换成海碗。
阴息风当时还略愣了一下,没想到天上竟然掉下来这么一个机会,于是去拿来海碗的时候,就在温简的碗底抹了一层东西,温简没有防备,就着白酒吞进了肚子。
“刚刚开始,会间歇性的发烧,症状就和受了风寒一样,普通的大夫也辨别不出来……他然后会咳血,咳血的情况一开始不会太严重,但这说明毒已经到了肺部,等到了心脏,他就死定了。”
肺部烂透了,心脏烂透了,必然死定了,所以这毒药才叫做没心没肺。
白晚深深的抽了一口气,声音很轻的问:“你一定有办法的,你说仙丹都救不回他,那么你必然有比仙丹更好的东西,对不对?”
“我没有解药,但是我发现这味毒药和我当时制成的另外一味毒药一起服用,竟然可以达到相互克制的作用,两种毒性就会相互化解对方,实在神奇,你知道另一种毒药是什么吗?”阴息风兴致勃勃的道。
“你说吧……不要绕圈子了。”白晚突然觉得很无力。
“就是‘晚来风’啊,没有想到吧。”
“晚来风”是毒药,只不过因为白晚百毒不侵,这才会只达到迷药的效果,而“晚来风”和“没心没肺”能够相互抵消,也是阴息风意外发现的,他当然不会吝啬于告诉白晚,因为制毒的方法,只有他一人知道。
知道有解药,白晚心里就安心了,谁知阴息风又说了一句话:
“但要在日落之前,他肯把‘晚来风’吃下去才行,如果过了日落就来不及了。”阴息风自信的一笑:“我对药性发作的时间,一向把握的很准,如果我说来不及……那就一定是来不及的。”
可是现在,白晚扭头看着正在西移的太阳,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第三十二章
温简一个人进山;其他的人离得有一段距离,他一路强打着精神;在他看来他堂堂七尺之躯;怎么会被一阵小病小痛打倒,直到快到独龙坡的时候发生了两件事让他产生了一些不好的感觉。
第一是他路过青岩崖的时候;山上落下了一些石块;这山石来的蹊跷;怕是刘白凤事先布置好的,他仗着身法利落躲开它们跃了过去;倒是没有受伤;可是石块却把后面的路拦了。而不管后面跟着的人绕路或者是移开石块,都需要一个多时辰才能过来。
第二是他的喉咙腥痒;捂着嘴咳了几声,松开手一看,掌心里竟然有血。
即便温简再迟钝,也知道普通的风寒是不会突然咳血的,他心中起疑,可是望着被堵掉的后路,想到生死未卜的阮红娇,也只是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继续赶赴独龙坡。
独龙坡其实应该算是一个小山包,刘白凤在那里等着温简,他手上拿着两个封口瓷瓶,一个青一个白,阴息风告诉他,这里面装的都是毒药,区别是一个三日发作,一个七日发作,要他逼温简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