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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我看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易墨微眼神凌厉,对兰德说道:“我们走。”
“你是怪我们没诚意,在想我爸为什么不亲自来道歉?”苏桥在他们身后提高了嗓音。
易墨微没有回头,却是兰德把他拦下,“你还是听他说说吧。”
“没必要。”易墨微严词拒绝。
“就算你放弃了苏七的事情,非梦怎么办?”兰德挑眉看他。
易墨微昂着下巴,回头看了苏桥一眼,轻蔑地笑,“还是没必要。”
兰德失声笑了出来,易墨微看着他,嘴角的不屑也逐渐变得柔和了。苏桥被两人落在身后,他扔了手里的半支烟,哈出一口暖气,搓了搓手,跟着两人走回了公安局里。
易墨微和兰德进到办公室,便看到苏老爷子坐在方天皓的位子上,林方正递给老爷子一只包子。
“易先生。”苏老爷子手里拿过包子,看到易墨微进来了,赶忙起身,“你遇到苏桥没有,他去找你了。”
“刘歌,买了昨天那种包子了吗?”兰德加入了吃早点的人堆里。
易墨微冰冷的眼神对上苏老爷子热切的眼神,将对方看得尴尬。
“出去说。”易墨微推门而出,苏老爷子谢过林方,放下包子,跟了出去。
“什么事儿啊,都找到局里来了?”方天皓伸长脖子想要探听门外的对话。
“那老爷子,就是别人给推荐的搞石头的苏元他爸,他们家有些事要他处理。”林方给了方天皓一个毛栗子,“我看你办案时怎么没这么兴奋?”
方天皓嬉皮笑脸地和林方抬杠几句,连门外的易墨微也听得清楚。
“昨天晚上,实在是对不起。”苏老爷子先躬身道歉。
“对不起什么?”易墨微追问道。
“易先生,我们也不是刻意不说,只是,不瞒您说,苏七生母的死因,我们自己也是不知道,说是暴病而死,可她死的时候她那病已然好了,就在她死后没几天里,家里就常闹鬼,先是苏元说,半夜总能听见天井里唱戏的声音,后来洛茗也说,她有时很晚回家时,看见了苏七母亲穿着戏服在走廊上死死瞪着我的房间看,我也请了许多高人,可都没用啊,可也怪,丧礼一半完,这事情就没了。”苏老爷子一口气说完,易墨微仍是绷着脸。
“苏七他也是来得不容易啊,”苏老爷子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角,“他母亲在生他之前已经生下过两个男孩,可惜,这两个男孩一个活了不到十天,一个没能撑过满月,她怀苏七的时候,我就和她四处拜佛烧香,就是希望这孩子能平安,等到苏七出生了,我想这贱名好养,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怎想到,还是出了这档子事。”苏老爷子吐了一肚子苦水,“昨天定是苏七母亲显灵来看这孩子来了,我可怜的孩子啊。”
易墨微听他说完,问道,“苏七母亲火化了?”
“我按着她的遗愿,将她的骨灰撒进了城里一处戏台的鲤鱼池里。”苏老爷子答道。
“你先回去吧,苏七的事情我会再考虑。”易墨微挥手,和苏老爷子道别。
“等等。”说话的是苏桥,他刚刚回到这里。
“还有事?”易墨微看他。
“我想问你,昨天你把那个女鬼驱赶了吗?”苏桥问道。
“没有。”易墨微回道。
“为什么没有,要是她再出现,吓到家里人怎么办?”苏桥似是在挑衅。
“苏桥!!”苏老爷子听他问话不敬,厉声喝道。
“恶灵我会驱赶,想她这样并不想害人,只是还有余愿未了的亡魂,我会度她走,前提是,她愿意。”易墨微笑了,笑容诡秘,看着顿时让人心寒无比。
“这是你们驱鬼的规矩还是只有你这样?”苏桥继续追问。
“苏桥,你够了!”苏老爷子怒从中来。
“只有我这样。”易墨微说完,带着笑,回到了办公室里。
“以后,不该问的事就别乱问。”苏老爷子对苏桥很是不满,板着脸走过他身边。
“他又没生气。”苏桥无所谓的耸肩。
“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生气,这姓易的,你少和他沾上关系。”苏老爷子的神情严肃,早已没了方才面对易墨微时的谦卑和恭敬,被皱纹装饰着的脸在他面无表情的此刻显得阴森。
“知道了。”苏桥应允。心里对易墨微的兴趣却愈发浓厚了。
苏家一老一少各怀心事的走出了公安局。
兰德和易墨微吃好早饭就出发去往第一人民医院。出租车上,两人一言不发,开车的的哥是个话痨,对着坐副驾驶上的兰德喋喋不休,兰德假装听不懂,除了笑还是笑,后来的哥不说话了,扭开广播听起了音乐频道,电台里放着各大商场圣诞节促销的广告,广告听到一半,他们已到达了目的地,两人从车上下来,兰德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又要老一岁了。”
易墨微听了,窃窃地笑,兰德漫不经心扫他一眼,“你今天还去苏家吗?”
“今天不去。”易墨微和他往住院部走。
兰德看到路边有家鲜花店,“看病人,是不是要买束花?”
“随你。”易墨微说道。
花店边上是家水果店,店门口整齐的摆着许多水果篮,大小不一,包扎得漂亮。兰德看了看水果店,又看了看花店,嘱咐易墨微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些东西。”
易墨微答应了,立在原地等他,他背过身,遥遥看向不远处的住院部,浅绿色的外墙因为常年暴露在雨水风霜中而泛出了暗黄,和洁白的,一眼就能看出是新换上的窗框形成鲜明对比。二楼和三楼的几个房间里,有护工冒出大半个身子去擦外面的窗户,她们看上去都想是搁在窗台上的那些摇摇欲坠的鲜花和盆景。
“喏。”兰德的声音打破了他的专注,易墨微侧过身子,兰德把手里的水果篮递给他,“你拎。”
易墨微把水果篮接了过来,篮子里盖在表面的杨桃,葡萄,蛇果上还包着层边缘印花的塑料纸,看上去,篮子里的水果也都和这层塑料纸一样光亮,是健康诱人的水果。
兰德抱着捧白百合,每一枝都裹着紫色的纸张,它们被盛在粉色的包装里,苍白的花色变得生动了许多。
易墨微看着那些花,不知为何,他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统。在人死后,会有化妆的师傅来给尸体上妆,在他们业已僵硬的皮肤上描摹,红唇,雪肤,如此一来,他们也都重新焕发出别样的活力来了。
住院部的大厅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除了面目严肃的护士和医生,就只有三两个来探病的人。
他们走到电梯前时,已有一男一女在那等候了,兰德抬头看,电梯正从四楼缓缓下行。
男人和女人正在用难以辨识的方言说话,软糯的,像是在吟唱。
“那天晚上,在苏家,我听到一个女人在唱歌。”兰德听着他们的方言,想起了那晚的美妙歌喉。
“是苏洛茗在唱,唱的是这里的地方戏。”易墨微说道。
“女人的声音不像是从你们二楼传来的,倒像是从井里飘出来的。”
电梯停在二楼不动了,女人有些不耐烦的不停按标着向下箭头的按钮。
“是吗。”易墨微轻轻一笑。
“那口井里很臭。”兰德没有避讳有别人在旁,说道,“我闻到很浓的腐尸味。”
“确实有那种味道。”易墨微肯定道。
站在他们前面的男人回头看他们,兰德对他微笑,男人的眼神鬼祟,回过头去,便和女人耳语了几句。女人也回头偷瞄他们。
这时,电梯到了。
门一开,里面就推出来一张病床,两个护士一个推床头,一个拉床尾,躺在上面的是个老人,面如死灰。
四人走进电梯,男人按下2楼的按钮,兰德按了4楼。女人捂着鼻子,抱怨电梯里太过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他们在二楼时出了电梯。看着这一男一女离开,易墨微为兰德道,“呛鼻吗?”
“真难闻。”兰德腾出一只手捏了捏鼻子。
易墨微的右手空着,抬手捂住兰德的鼻子,他手上的味道要比消毒水的气味更强烈。是很多很多血汇聚在一起的甘甜味道。
电梯上了四楼,易墨微便松开手,先兰德一步跨了出去,兰德捧着花在他身后默默走,只感觉他手上的味道残留覆盖在了自己脸上,他抿了抿嘴唇,舌尖被这熟悉又陌生的甜味牵引,口腔里,喉咙里,全都溢满了对于这个味道的记忆,即将要脱口而出。
“兰德。”易墨微已经找到了林晓军的病房,他看兰德站在离他两三步的地方发楞,便唤他过来。
兰德应了声,咽下口口水,快步走了过去。
林晓军所住的病房里摆着三张病床,林晓军睡当中一张,靠门的这张床上,被子摊着,一角掀开,床下还放着一双黑色的皮鞋。皮鞋里蜷缩着一团白色,应该是袜子。在这张床和林晓军的床之间夹着一个灰色床台,上面搁着保温杯和一只瓷碗,瓷碗里是一把金属汤勺。
林晓军还在睡觉,双眼紧闭着,房间里暖气开得足,他穿着单薄病服的手就那么伸在被子外,紧揪着白净的床单。
易墨微把水果篮放到地上,兰德还是捧着花,他坐在林晓军床尾的椅子上,对着林晓军看。
“他是在做噩梦吗?”兰德看他表情紧张,额上还出了虚汗。
“可能吧。”易墨微走到他床边。林晓军的脸骨突出,脸颊上的肉也凹陷了,手背上青筋凸显,骨节看得分明,他已被折磨得消瘦不堪。
“你们来干嘛?”
兰德听见声音,朝门口看,站在那里的是林晓军的哥哥,林海。他一手提着一只红色热水瓶,手上还是一副黑色棉线手套,热水瓶的木塞子还一突一突的,边沿挤压出连串的小水泡。他仍旧是一身黑色装扮,从热水瓶口与木塞的缝隙里留出来的水,沿着瓶身滴在他的黑色棉鞋的鞋面上。
“我们想来问林晓军一些事情。”兰德站起来,握着花束,“这是给你们的。”
“放在地上吧。”林海扫了眼地上的水果篮,关上了门。
“他大概要到下午才会醒。”林海把热水瓶放到了灰色床台上,“医生给他用药的副作用。”
兰德依他所说,把花放到了地上,他笑了笑,“没关系,正好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
“什么问题?”林海叠起了被子。
“12月15日晚上,你在哪里?”兰德问道。
“我在医院陪他。”林海把叠好的被子放在床头,枕头叠在上面。
“从几点到几点?”
“忘了。”林海给保温杯里倒水,背对着兰德,回答道。
“你知道阮紫秋吧。”兰德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知道,”林海很规矩地回答着他的问题,他放下热水瓶,坐到林晓军床侧的椅子上,侧面对着兰德,“是他女朋友。”
“那方琼呢?”
“不知道。”林海答道。
“你和林晓军不住在一起吧。”
“父母死后,就不住在一起了。”林海看着林晓军的眼神空洞,略显呆滞。
“父母死后?”兰德的尾音上挑。
“三年前,出了场车祸,他们都死了。”林海把林晓军的手放进被子里。易墨微看着他的这个举动,笑了笑,“你和你弟弟关系很好。”
林海抬眼看他,瘦削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眼神也是谨慎的,他摇头,“不,我们关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