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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的某几个家伙还是有点喜欢的。这是他的事,与我无关。只是因为有一种失败的感觉,因而他们使我感到讨厌。我对他们丝毫不感兴趣。我猜想,他们准是在遵循着那个土人传教士所指示的准则,对理性的生活做出某种嘲弄——可怜的畜牲!他们把有一些东西称之为法律,唱着什么‘一切都是你的’的圣歌。他们为自己建造了洞穴,收集野果,摘采草木——甚至还婚配。但是我能看穿所有这一切,直看到他们的灵魂深处,能够看清,那决不是什么别的,只不过是畜牲的灵魂,都是一些行尸走肉般的畜牲——愤怒,还有想要生活以及使他们得到满足的兽欲。可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非常奇特的,很复杂,就象此外的每一个有生命的东西一样。他们身上有一种拼命向上争斗的精神,一部分是虚荣,一部分是多余的性欲的激情,一部分是乏味单调的好奇心。这只能使我感到好笑。我在那头山豹身上,寄予了一些希望,在她的头部和头脑上,我已经付出了艰苦的劳动
“现在,”在间隔了很长一段沉默之后——在这段时间里,我们都默默地追寻着各自的思路思考着——他又站起身来说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还怕我吗?”
我看了看他,看到的只不过是个长着一又沉静的眼睛,白面孔、白头发的人。他稳静从容,一成不变的平静态度,那雍容大度的身材,形成了一种几乎可以说是美的风度,就是在另外一百个愉快安逸的老绅士中,他也满可以被认为是够格的。可是,随之我又哆嗦起来,作为对他第二个问题的回答,我用双手把手枪递给了他。
“你留着吧,”他说,伸着胳膊打了个哈欠。他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笑了笑。“你度过了惊心动魄、内容丰富的两整天,”他说。“我还是劝你睡一会儿吧事情都搞清楚了,我很高兴。晚安。”他又对着我反复思考了一阵,然后从内门走出去了。我立刻把外门上了锁。
我又坐了下来,呆呆地坐了半天。我早那么疲乏,从情绪上,心理上,肉体上,都感到如此疲惫,以致于我的思绪无法摆脱和超越他离开我时所留下的话题。
黑洞洞的窗户,像个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最后,我费力地熄了灯,爬进了吊床。很快我就睡着了。
第十五章 关于那些兽人
我很早就醒了。一睁开眼睛,莫罗的解释就清晰明确地出现在脑中。我从吊床上起身后,走到门前,为了使自己放心,试了试,钥匙还是锁着的。我又试了试窗户的铁栏杆,固定得都很结实。想到这些像人一样的家伙其实只不过是些兽性的怪物,只不过是对人的奇形怪状的歪曲。对于他们可能做出的举动,我不由得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惊疑和不牢靠的感觉,这比起任何说得出来的恐惧都要可怕。门外响起了啪啪的敲门声,听得出来,这是姆令——就是蒙哥马利的侍从——像含着东西说话似的语声。我把一支手枪装进了衣袋(并且一直用一只手握紧它),然后给他开了门。
“早上好,西(先)生,”他说。这回除了照例的用草本植物制成的早餐外,还端来了一只烧得很差劲的兔子。蒙哥马利跟在后面。他发现我那胳膊的姿势,撇着嘴笑了笑。
那天,那头山豹在休养生息。可是独善其身、孤独成性的莫罗,却没有和我们在一起。我和蒙哥马利聊着天,想清醒清醒头脑,搞明白那些兽人们究竟是怎么生活的。我特别急于想知道,莫罗和蒙哥马利是怎样防止这些非人怪物们的攻击,又是怎样防止他们彼此之间的撕打。
他向我解释说,莫罗和他自己之所以辽算比较安全,是由于这些兽人的智力范围有限。尽管他们的智力有所增加,尽管他们的动物本能又有复活的趋势,但是在他们的头脑里还存在着一些莫罗所灌输的固定不变的思想,正是这些一成不变的思想绝对地束缚了他们的想象。他们的确是像施了催眠术那样被弄迷糊了,他们被吩咐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什么事是不能干的,这些禁令被编织到他们头脑的组织中去,成了他们思维的一部分,使他们绝无可能违抗或争辩。
然而就某些事情来说,原有的兽性本能和莫罗的无忧无虑,在激烈地斗争着,在这些方面,情况就不那么稳定了。
一系列被称为法律的陈述条文——我已经听过他们背诵了——在他们的头脑里,与他们根深蒂固的、一向热望反叛的动物本性,在激烈地斗争着。我发现,这个法律,他们一面在不断地复诵着,一面也在反复不断地违犯着。蒙哥马利和莫罗都特别挂心,一再想不让他们知道鲜血的味道。他们害怕那种妙味情趣不可避免地会惹出大乱子来。
蒙哥马利告诉我说,特别是在属于猫科的兽人当中,在日暮黄昏时,这种法律观念很奇怪地变得淡薄了,在这个时候,这种动物的情绪最为激烈。在黄昏时分,他们身上激起一种冒险精神,敢于做出在白天看来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对此,我的确深有感受,在我上岛的当天晚上,就曾受到那个豹人蹑手蹑脚的光顾。可是在我停留的这最初几天中,他们仅仅是偷偷地,而且是在黄昏之后才来违法乱纪的;至于在白天,一般还有那尊重法律所规定的各种禁令的气氛。
这里,我或许可以稍许描述一下关于这个小岛和这些兽人的概况。这个外形轮廓极不规则的小岛,低低地横卧在广阔的海面上①。据我估计,总面积大约有七或八平方英里。它本是火山爆发后形成的,现在三面都环饰着珊瑚礁。北面的一些火山喷气孔,还有一个温泉,就是形成此岛前火山爆发显示威力所仅留的痕迹。到现在,还不时感到地震的微微震颤,有时盘旋上升的烟雾会被突然喷放出来的蒸汽纷乱地排到一边。可也就是这些了。
【① 查尔斯·爱德华·普兰迪克注:这一描述和诺布尔岛(又名贵族岛〕的情况完全相符。】
据蒙哥马利告诉我,比较小的、住在地底下的、并且不成人样的畸形怪物不计在内,岛上的居民目前肯定有六十多个,当然都是莫罗巧手制造出来的怪人。莫罗一共制造了将近一百二十个兽人,可是死了不少。至于其他的,比如像他曾经告诉过我的那个像蛇一样扭曲着身子走路的无脚怪人,都落得个横死的结局。为了回答我的疑问,蒙哥马利说他们实际上繁殖了后代,可是他们的子孙大多死去了。还没有证据可以证实,他们所获得的人类特性能够继承和遗传。他们活着的时候,莫罗把他们抓来,在他们身上打上了人形的印记。女性兽人比男性兽人要少,尽管法律中规定了一夫一妻制,可是她们还是惯于偷偷地、大量地、死乞白赖地追求配偶。
因为我的眼睛从没有受到过细微观察的训练,偏偏我又不会速写作画,因此我不能详述这些兽人的细节。在他们总的外形中,最为使人惊诧的,可能是这些家伙的腿和他们身子的长度极其不成比例。可是,我们对于优美雅致的概念是相对的,所以再看到他们的奇形怪状,我的眼睛也就逐渐习惯了,后来我甚至还同意了他们的说法,觉得自己长长的大腿倒是难看得不成个样了。另外一点给人深刻印象的是他们脑袋向前探着的那种姿态,那种脊椎骨笨拙弯曲不像人的那副样子。就是那个猿人,他的后背也缺少那种使人的外形显得温文尔雅的向里弯曲的线条。大多数兽人都是那副粗笨的弯背耸肩的样子,短短的前臂在身子两旁怯懦地搭拉着,他们之中很少有特别多毛的——至少,在我没离开小岛以前是这样。另一个最明显的畸形缺陷,表现在他们的脸上,下巴几乎都是向前突出的,耳朵也长得奇形怪状,大鼻子隆起,头发非常像毛皮,或者非常像硬毛刷子,眼睛则经常有一种奇怪的颜色,要么就是位置长得特别别扭。没有一个兽人会笑,只有那个猿人会吃吃地傻笑。除了这些一般的特征之外,他们的脑袋彼此都不一样,各自都保留着其特殊的种性;虽然对人类的标志来说,都是歪扭畸形的怪样,但是却掩饰不住他们所变化而来的豹子、公牛,或者是母猪,或者是其他一种动物或两种以上动物的特征。他们的嗓音,也同样是千腔百调,十分不同。他们的手,总是难看得不成个样子,尽管有一些出乎意料地很像人样而使我吃惊,但是几乎所有的手都是五指不全,爪子都很粗笨,并且都没有触觉。
两个最可怕的兽人,就是那个曾经跟踪过我的豹人和一个用鬣狗和猪合制而成的家伙。比这两个还要大的,是那三个把汽艇划进海湾的像公牛一样的大家伙。然后就是那个解说法律的银发怪人,蒙哥马利的侍从——姆令,一个用猿和山羊合制而成的、像半人半兽的森林之神塞特那样的怪家伙。还有三个猪男和一个猪女,一个用母马和犀牛合制而成的家伙。另外几个女兽人是用什么制成的,我就不敢肯定了。还有几个狼人,一个熊和公牛合成的熊牛人,一个像瑞士圣·朋那德院中所饲养的大狗一样的狗人。至于那个猿人,我已经描述过了。还有一个特别可恨的(而且是臭气烘烘的)老兽女,是用雌狐和熊合制而成的,对这个家伙,从开始我就无比厌恨。据说,她是个兽人法律热心的信徒。还有一些年幼的带斑纹的小家伙,以及前面曾经说到的像树懒一样的小怪物。就这些,这个花名册也足够长了!
起初,一看见这些兽人,我就吓得毛骨悚然,总是十分敏锐地感觉到他们仍旧是野兽。但是,不知不觉地,对于他们的理性概念和表象,我渐渐地有点习以为常了。此外,蒙哥马利对待他们的态度,对我也有所影响。他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以致于他已经把他们几乎视作正常的人类,——对他来说,他在伦敦的日子,已经成为光辉愉快的过去,而且看来是一去不复返了。在一年左右的时间里,他只去非洲一次,去和莫罗的代办人、那里的一个动物贩卖商打打交道。在那个多以水手为业的西班牙混血种的村镇里,他很难遇上一个高尚优雅的人。他曾经对我说,起初他看船上的那些人,就正象这些兽人在我眼里那样古怪,——腿,是那么不自然地长;脸,又那么平板;前额,又那么显眼;而且还那么多疑、凶险,连心也是冷冰冰的。实际上,他并不喜欢这些人。他觉得,他心里是同情我的,因为他曾经救过我的命。
就是在当时,我也以为他的内心深处对某些畸形变态的兽人是怀有好感的,对于他们的某些怪样怀有一种深感不道德的同情感,但是起初他在我面前对此还有所掩饰。
蒙哥马利的侍从姆令,就是那个黑脸汉,也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兽人,并没有和其他的兽人一起住在岛的那边,而是住在围场后边的一个小窝棚里。这个家伙虽然不像猿人那样聪明,但是温驯得多,因而也更容易驯教,而且他在所有兽人中最近乎人的模样。蒙哥马利已经把他训练得能够伺候饭菜,并且还真的能够从事所需要的琐碎的家务操作了。他是莫罗的可怕技术的复杂的纪念物,是用熊再加上狗和公牛合制而成的,在莫罗所有的创造物中,这是制做得最为细致精心的一个。他对待蒙哥马利的感情非常奇怪,可说是温和慈善,忠心耿耿。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