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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也不是不愉快,但确实可以感觉到,闭上眼睛,她本也可以知道她附近有一个新的东西。然而,她不得不从电梯走向它,不得不接受其他乘客瞟来的眼光。前面那人的书掉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这却使所有的人不安,如果在房间里,书掉下的话,地板会自动地连书一齐抬上来,但气动船的舷门上可没有这样的装置。神圣的书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他们停了下来——这是预料不到的事——那人本该把书捡起来的,但他感到他的肌肉是如此的无力,他实在无法胜任。这时有人实际上是直截了当地说:“我们要迟到了。”然后他们都争向船上涌去,凡许蒂也踩着书上了船。
到了船里面,她更加不安了,服务设施陈旧又简陋,甚至还有一个女服务员,在旅途中,凡许蒂还得向她提出种种请求。旋转月台自然是一直通到船上的,但她还得从那儿走到船舱。一些船舱比另外的一些好点,而她的却不是最好的,她认为服务员不公正,心中阵阵气恼,但玻璃活动门已经关上,她已不能回去了。
在走廊尽头,她看到她乘上来的电梯在静静地上上下下,全是空的,在那些闪光瓷砖的走廊下面是房间,一层一层往下,一直通到深深的地下,每一个房间里住着一个人,或吃,或睡,或想主意。掩藏在深深的蜂窝里的是她自己的房间,凡许蒂害怕了。
“哦,机器!哦,机器!”她轻声说,抚摸着她手中的书,她安心了点。
接着走廊的两侧好像融为一体了,就像我们梦中常常见到的通道消失一样,电梯消失了,掉到地上的书滑到左边,也不见了。抛光的瓷砖像水流一样流走了。有些轻微的旋转,气动船出了通道,一下就升到了热带海洋的水域上面。
天黑了,一时间,她看到了苏门答腊岛。粼粼的波光拍击着海岸,高高的灯塔仍然耸立在海面”但它发出的光束已不再引人注意。然后这些也看不到了,只有星星分散她的注意力了,它们不是静止的,而是在她头顶荡来荡去,蜂拥着从这个天窗出来,进入另一个天窗,就好像不是气动船在行驶,而是宇宙在疾驶。像晴朗的夜空中常发生的那样,它们有时看起来在虚无飘渺的空中,有时在一架飞机中,有时一层层地融汇在无穷的宇宙中,而有时又大片地隐藏起来,像一个总是限制人们视野的屋顶。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它们似乎都是无法忍受的。“我们要在黑暗中旅行吗?”乘客们愤愤地叫道。粗心的乘务员开亮了灯,放下了柔软的金属窗帘。当初造气动船的时候,人们还存在着直接看东西的愿望,因此天窗和窗户的数目之多和比例之多都是令人惊异的,而这些常令那些文明及文雅的人极不舒服。在凡许蒂的舱房里,一颗星星甚至透过窗帘的缝隙往里窥视。极不舒服地迷糊了几个小时后,她受到了一种陌生的光亮的干扰,那是黎明的曙光。
就像气动船飞速朝西开一样,地球朝东转得更快,把凡许蒂和她的同伴拉回来朝着太阳,科学可以使得黑夜延长,但只能是一点点,那些取消地球上的白天的希冀和可能更高的愿望的革命都已过去。“跟上太阳的步伐”或甚至超过太阳已成为目标,气动船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被当代最有才智的人驾驶,绕着地球转。转呀转·向西,再向西,在人类的欢呼声中转呀转,但无济于事,地球朝东转得更快。可怕的事情最终发生了,当时,如日中天的机器委员会宣布这一追赶是非法的,是非机械的,要予以惩罚,并剥夺居住权。
更多的有关剥夺居住权的事将在以后谈到。
委员会无疑是正确的。然而“击败太阳”的企图激起了我们人类感受天体,或更确切地说感受任何东西的最后的普遍的兴趣,这也是最后一次人们密切地思考外部世界的力量。太阳已经被征服了,然而这只是人们对于它精神统治的结束。现在,无论是黎明、中午、黄昏或黄道带,都与人们的生存或情感没有任何关系了,科学已退到了地下,倾全力去解决完全有把握解决的问题。
所以当凡许蒂发现玫瑰色的光侵袭她舱房时,她非常恼火,试图调整一下窗帘,但窗帘整个儿飘了起来,通过天窗,她看到了小小的粉红色云彩,在蓝色的背景上飘来飘去。随着太阳逐渐地升高,它的光线也直接射了进来,洒满了一墙,犹如一片波浪起伏的金色的海洋,与气动船的运动一起升起落下,但太阳是慢慢升起来的,就像涨潮一样。她要一不小心的话,阳光就会射到她的脸上。一阵恐怖向她袭来,她跑去找服务员。服务员也很惊恐,但她也无能为力,她无权处置窗帘,她能做的只是建议她换一间舱房,而凡许蒂也只好这么办了。
全世界的人几乎彼此都很像,但气动船的服务员由于她特殊的职业,长得有点与众不同。她得经常直接地同乘客讲话,这就理所当然使她的神态显得粗鲁和富有创造力。凡许蒂尖叫着躲开了阳光,为使自己站稳,她粗鲁地伸出手去。
“好大胆啊!”乘客叫道,“你忘了你自己!”
那女的懵了,赶紧道歉,说这样做只是为了不致摔倒。当时人们决不互相接触。多亏了机器,人们接触的风俗已过时了。
“现在我们在哪儿呢?”凡许蒂目中无人地问。
“在亚洲上面。”服务员说,尽力表现得礼貌些。
“亚洲?”
“你得原谅我通常的说话习惯,对于我经过的地方,我习惯用非机械名称来称呼它们。”
“哦,我知道亚洲了。蒙古人就来自亚洲。”
“在我们下面,在外部空气里,耸立着曾一度称之为西姆拉的城市。”
“你曾听说过蒙古人和布里斯班学校吗?”
“没有。”
“布里斯班也在外部空间。”
“右边的那些山——让我来指给你看。”她把一个金属窗帘推向后面,喜马拉雅山群峰呈现在眼前,“就是那些山,他们曾被称为‘世界屋脊’。”
“世界屋脊,真好笑!”
“但是,你得明白,在文明的黎明到来之前,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堵无法穿透的墙,一直碰到星星。据说,除了神没人能穿透这堵墙,钻出山顶。感谢机器,我们现在多先进啊!”
“感谢机器,我们现在多先进啊!”凡许蒂说。
“感谢机器,我们现在多先进啊!”头天晚上掉了书的人附和道,他现在正站在过道上。
“还有那火山口上的白色的东西——那是什么?”
“我忘了它的名字。”
“请把天窗关上吧,这些山不会使我产生思想。”
喜马拉雅山北部笼罩在深深的阴影中,太阳刚刚爬上靠印度的山坡。在文化复兴时期,森林被大片砍伐,用来做纸浆,但朵朵牵牛花仍然吸吮着积雪的水而争相怒放,片片白云仍然萦绕着尼泊尔东北边境的干城章嘉峰。平原上可以看到一些城市的废墟,越来越窄的河流沿着城墙缓缓流动,城墙边还残存着大门的迹象,表明是现代的城市。当人们想快快横越世界屋脊,逃离低气压的烦恼时,气动船很快掠过了所有这些景色,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沉着与喜马拉雅山交叉而过,并若无其事地升了起来。
“感谢机器,我们确实是先进多了。”服务员重复着说。喜马拉雅山很快隐没在金属窗帘后了。
令人生厌的那一天又过去了,乘客们各自坐在自己的舱房里,带着一种几乎是对肉体的厌恶,避免互相接触,一心只想着再一次回到地底下。那儿共有1O个人,几乎全部都是年青的男人,而且几乎都是被公众育儿园派到地球各处去死了人的房间居住的。掉书的那个人是回家去的,他被派到苏门答腊去繁衍种族。只有凡许蒂一个人是根据她个人的意愿而踏上旅程的。
中午时分,她再一次看了看地球,气动船正穿越一个群山,但由于云很多,能见度很低,众多的黑岩石在她脚下盘旋,模模糊糊地溶进一片灰色之中,岩石的形状千姿百态,其中一块像一个俯卧的人。
“这儿不可能产生思想。”凡许蒂低语道。此时他们正穿越一片金色的海洋,海洋中有许多小岛和一个半岛。
“这儿没有思想。”她重复道,随之希腊也消失在金属窗帘后面了。
第二章 维修装置
过走廊,乘电梯,钻铁道,别站台,穿活动门——朝着出发点完全相反的方向,凡许蒂终于到了她儿子的房间。这房间与她自己的房间一模一样,她有理由断定这次造访完全没有必要。按钮、把手、书、桌子、温度、空气、光线——完全相同。即使库诺本人,她的亲骨肉,最后终于站在她的身边,那又有什么好处可言呢?她实在太有教养了,连手都不与他握。
她避开了他的眼光,说了以下的话:
“现在我到了,真是经历了干辛万苦,大大地妨碍了我思想的发展,这不值得,库诺,实在是不值得,我的时间太宝贵了,阳光几乎射到我身上,我还遇到了最粗鲁的人。我只能呆几分钟,你要说什么就快说吧,说完我得马上回去。”
“我受到了‘剥夺居住权’的警告。”库诺说。
她把目光转向了他。
“我受到了无家可归的威胁。我不能把这样的事情通过机器告诉你。”
无家可归意味着死亡,受害者暴露在外面空气里,马上就会死去。
“自从最后一次同你通话后,我一直在外面,重大的事已经发生了,他们发现了我。”
“你为什么不可以出去呢?”她叫道,“去参观地球表面,这完全合法,完全符合机器原则。我最近也去海边听了一次讲座。没有理由反对你这样做呀,你只要戴上防毒面具,得到外出许可就行了。但这只是没有头脑的人才会去干的事,我劝你不要去做,尽管法律允许这样做。”
“我没有得到外出许可。”
“那你怎么出去的?”
“我自己发现了一个方法。”
她似乎不明白这意思,他只好再重复一遍。
“你自己的一个方法?”她轻声说,“那就错了。”
“为什么?”
这问题给她的震动简直无法衡量。
“你迷信起机器来了,”他冷冷地说,“你认为我发现了一个自己的方法是大逆不道的,当委员会警告我要剥夺我的居住权时也是这么认为的。”
听到这些,她火起来了,“我不迷信任何东西!”她叫道,“我是最开明的,我并不认为你大逆不道,因为根本就没有道存在了。一度存在的害怕和迷信都被机器摧毁了。我只是认为发现你自己的一个方法——除此之外,也没有新的方法可以出去。”
“但总是有可能的。”
“除非通过大门,而这样做必须得到外出许可,否则是不可能出去的,书上是这么说的。”
“然而书错了,因为我已经用脚走出去了。”
库诺无疑拥有强壮的体魄。
在当时,肌肉发达被视为缺点,每一个婴儿一生下来就要接受体检,所有那些看起来过于强壮的就被处死,对此人道主义者也许要提出抗议,但要让一个运动员活下来也不真正人道。对于机器指定的生活方式,他会感到毫无幸福可言,他会强烈渴望有树可爬,有河可游泳,有草地和小山与之较量,人必须适应周围环境,难道不是这样吗?在世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