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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的美貌就是她的新首饰。
雅倩拉着我去22世纪赛斯与莫尼公司签约时,钱先生真诚地感到痛心。他声调低沉地说:
“我愧见漂亮的宋夫人和宋先生。实际上,从一开始我就应该建议宋先生全躯更换,那样费用最省,整体协调性最好,只须花费360…380万即可,但我知道欲速则不达,躯体更换的优越性只能循序渐进地体会,我公司的销售计划不得不受用户觉悟程度的制约。”
我苦笑道:“钱先生是在与宋先生说话吗,我是宋坚吗?”
钱与吾一挥手,坚决地说:
“请你彻底扬弃这种陈腐的观念。以22世纪的眼光来看,人的本质在于大脑,其它眼耳鼻舌身只不过是满足大脑思维运动的工具或辅助品,就像眼镜或汽车一样。你不会认为换一副眼镜就影响你的自我人格吧。”
我冷冷地说:“既然如此,那么躯体的健美与否还有什么意义?”
钱先生一愣,立即抚掌笑道:“宋先生思维敏捷,语含机锋,足见还保持着清晰的自我。”
我疲倦地说:“谢谢你的恭维,其实你的思维更敏捷,我自愧不如。”
7·14
美貌也是一种权势,我家的风向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了。雅倩变得十分贞静姻淑。
这副躯体确实已完美无暇,我想如果米开朗琪罗看到我,一定会把大卫的雕像砸碎。
晚上浴罢出来,雅倩痴痴地近乎崇拜地看着我。我恶毒地瞪着她,她觉察了,畏缩地垂下目光。
她色迷迷的目光使我十分憎恶。
我作笑着问:“雅倩女士是否十分欣赏这副躯体?这个顶替宋坚的漂亮小白脸?”我的话越来越刻毒:“你是否喜爱在宋坚的目光注视下与这个小白脸偷情?”
雅倩颤栗着低下头,偷偷抹去眼泪。
这个结局她大概始料未及吧。现在我们在美貌上至少是扯平了,她却比我少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钱。
夜半醒来,她还在偷偷啜泣。我叹口气,把她揽过来,雅倩立即趴在我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说起来,她除了浅薄虚荣外,算不上是坏女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越来越乖戾。如果这副完美的躯体生来就属于我,而贞静贤淑生来就属于她?……上帝啊!
7·16
我与老太太的感情十分真挚浓烈,即使雅倩女皇终日颐指气使时,她也从不敢对老太太有一句不恭之辞。我与母亲的感情是一方净土,不容任何人玷污。
但现在我最怕与老娘单独相对,我能感受到老人日甚一日的冷漠。
我知道我是她的儿子,我又算不上她的儿子。我身上只余下这一块大脑与老人有血缘关系了。
今天老大太冷淡地问我:“结婚6年了,为什么不给我生个孙子?”
可怜的母亲。她对儿子的异化已无可奈何了,只好把母爱寄托在孙辈上。我很羞愧,这几年只顾与雅倩灯红酒绿醉生梦死,把生儿育女抛在脑后。下意识中,我是怕怀孕破坏了雅倩的美貌。
对,应该给老娘生个孙子,给老人的晚年一份慰藉。只是有一个小问题——这个孩子算不算我的儿子,妈的孙子?
神思越来越恍惚。多少天没记日记了,是一个月,还是一年?我是谁,晚上与雅倩同床共枕的是不是宋坚?
妈,我的的确确是你的儿子呀,为什么你“看”我时,那样生疏疑虑?我哭了。我眼中没有哭,心里在哭。也可能是我没有哭,是藏在脑颅里的那个宋坚在哭。
钱与吾趴在病床边对我大声说话,我睁大眼睛茫然四顾,我不知道是否记住了他的话。我听见雅倩在床后压抑地抽泣。
“你的大脑灰质有极少见的过敏性,对新脑颅有中毒性反应……绝不是我公司产品质量问题……可以与你换脑。不不,你仍然存在,你的思维将全部移人新大脑,就像旧抽屉里的东西倾倒在新抽屉……为表示同情,这次思维导流手术我们仅收50%的成本费,计123万元……
我感觉到我(我的大脑)被慢慢抬出头颅,暂放到一个仿形容器内。柔软的机械手仍使我产生(思想的?肌体的?)剧痛,我知道此刻有一个空白的新大脑正缓缓移入我刚才待过的脑颅里。忽然我被龙卷风吸起来,通过一个绝对黑暗的喇叭口通道刷刷地流过去。眼前豁然开朗,我知道这是我的新居。千千万万个我的碎片(记忆和思想?)熙熙攘攘地乱过一阵,便像蜂群散归各自六角形的蜂巢。
10·20。
神智已复清醒,雅倩笑哈哈地告诉我今天是10月20号。妈来过,我们便冷漠地互相打了一个招呼。
这会儿钱与吾满面笑容地立在我的床前,他身后是一群身着白褂正襟危坐的先生。钱先生亲切地说:
“衷心祝贺宋先生康复。为了对思维导流手术有一个绝对客观公正的评价,我公司特地请来了全国的神经学、心理学泰斗。现在我来问你一些问题,请给予清晰肯定的回答。好,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我沉默了很久。权威们沉默静思如老禅入定,钱与吾从容自若地微笑着,像一个老练的节目主持人。
“我是宋坚。”我缓缓地说,“我是亿万家财和一个美女的主人,又是他们的奴仆。现在我是22世纪赛斯与莫尼公司的代号宋坚的一件新产品、”
钱先生满意地笑了,回头介绍道。
“这正是宋先生特有的机智与玩世不恭。各位先生请提问题吧。”
我忍住烦躁回答他们的问题。(你多大?)我今年36岁,属鼠。我没有上大学(为什么?)因为我太有钱。细想起来,金钱并没给我带来什么幸福。
(你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很少。大概是小学时放风筝比赛了,我自制的知了风筝得了第一名。风筝飞得那么高远!蓝天白云是那么纯净!……还有一件得意事,我轻而易举地骗了一个叫宋坚的傻蛋,推销了556。4万元货物,我自己得了7%即38。9万元回扣。其实促销方法再简单不过——从夫人处迂回进攻。循序渐进。
……
我忽然顿住!
我骗了一个叫宋坚的傻瓜,那么我是谁?我自然是宋坚,那么是我骗了我自己?
我能感到骗了宋坚的得意,又能感到顿悟真情后的愤怒……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我狂怒异常,瞪着血红的眼睛,似乎要择人而噬。纵然我自知已成了一件赝品,但至少我要知道我的正式代码是什么!
脑海中浊浪翻滚。几分钟后,浊浪渐渐平息,沉淀成泾渭分明的两层思维——我总算把思路理清了。我当然是宋坚,但在思维导流过程中,因为未知的原因,掺杂了钱与吾的少量伴生思维!
对面几位科学泰斗已觉察到异常,惊惧地面面相觑。钱与吾做手势让他们镇静。他缓缓地走过来,甜蜜他微笑着。我狂怒地想扑过去掐住他的喉咙,但我的身体似乎被蛇妖的目光催眠了,我的大脑指挥不了身体。
我从牙缝里嘶嘶地说:“你这个魔鬼!”
钱与吾的微笑冻住了,逐渐转为狞笑。我从来想不到这位笑弥陀会变得这么狰狞。他一字一句地低声说;
“希望宋先生识相一点,按法律规定,人身上人造器官不得超过50%,且大脑不得更换。否则此人不再具有人的法律地位。宋先生是否希望雅倩女士成为亿万家产的新主人,并带着家产下嫁一位新的白马王子?”。
我冷笑着,这种威胁对我已无效了。这副皮囊的穷富荣辱甚至生死都关我什么事!……但我知道我不会再反抗,那正是我与生俱来的劣根性。
我感到渗人骨髓的疲倦。
钱先生又笑了,笑得十分和蔼,一副长者之凤。他诚恳地说:
“当然我们不会这样做。我们有自己的职业道德,我和这几位先生会终生为你保守秘密。宋先生只须每年支付50万元的保密费。”
后排的几位科学泰斗又恢复了老僧入定的姿态。
几分钟后,钱先生笑容灿烂地宣布,经权威们一致认定,思维导流术质量完全合格。掌声中,我漠然与钱先生和几位科学前辈握手,漠然挽着雅倩的手臂,在镁光灯闪烁中走出22世纪赛斯与莫尼公司。坐上罗尔斯——岁伊斯轿车。一路上雅倩紧偎住我,兴致勃勃的唠叨什么事,好象是关于更换耳朵的费用。我漠然置之。
我想几个月后雅倩也会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魔鬼梦幻
黑姆利索地为司马平戴好魔幻传感器,一个亮闪闪的类似太空人头盔的玩艺儿。传感器的触脚像章鱼一样密密麻麻地吸在他脑袋上。黑姆熄了屋里所有的电灯,只有电脑屏幕发出青幽幽的微光。青光在天花板上投出一个巨大的黑影,颇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巫师。
他俯在司马平头顶上叹声说道:
“好了,你马上就能获得空前的全功能感官享受。不过我要最后提醒你一次,”他在阴影中得意地笑着,“这是双向梦幻机,幻觉中的故事在一定程度上按你的思维发展。所以,你头脑中最隐秘的思想都将在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来,不管是龌龊的欲念还是圣洁的愿望。你如果想中止这个游戏,现在还来得及。”
司马平仰面躺在转椅上,被传感器头盔箍得不能动弹。他略有些紧张,不过,听了黑姆的警告,他反而淡然一笑:
“我不是圣人,脑袋里恐怕少不了几株毒苗,不过我很乐意把它们拿出来晒一晒。请开始吧。”
黑姆盯了他一会儿,咧嘴笑道:
“好,我很佩服你的勇气。现在请你放松思想,尽力挖掘你的回忆和愿望,梦幻机将在适当时候切入你的思维。”
他打开机器,司马平听到均匀的嗡嗡声,他的思维随着这波声荡开,散人无边的混饨。
(A向思维)
回忆就从今天下午开始吧。
今天我心情抑郁。十年前,车祸使我脑部重伤后我便离世隐居,从那时起我常常陷人周期性的深度抑郁中。我不想让妻子和儿子陪我受苦,照例把他们打发走了。
我独坐室内,失神地看着夜空,一波又一波的抑郁感几乎把我吞没。忽然门铃响了,打开门,是一个瘦长的男人,四十岁上下,一个弯弯的鹰钩鼻子,金丝眼镜后面闪着恶意的微笑。他的笑容和鹰钩鼻子我似乎很熟悉,似乎与某种不愉快的回忆有关,我苦苦思索,回忆不起来。
他拎着一个巨大的皮箱,见我认不出他,似乎很惊奇:
“司马平,你不认得我了?”
我很是歉然,忙请他进屋,抑郁地说:
“十年前我因车祸脑部受伤,记忆力坏透了。你是……”
他恍然大悟:
“我的天!我一直怀疑一个天才怎么消失了十年,原来如此!”他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十年前,一个著名的生物研究所里,有一个美貌惊人的女博士,她对所里的男同事有过这么一个评价:在我们所里,有两个天才足以在科学史上留名,不过两人中一个是圣徒,另一个是撒旦。”
他停了一下,接着冷笑道:
“我就是她说的撒旦,你是她心中的圣徒。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我点点头,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那个白鸽般纯情可人的女博士,她叫尹雪,想起那个才华横溢的司马平,那就是我。一场车祸扭曲了我的人生之路。现在我是一个才智低下的庸人,往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