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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听到空调的嗡嗡声。
10至15秒钟过去了。我能够看见从洗潦槽上方的北面窗户上射进来的阳光。它在地上画了一个白色长方形,一直到了我的脚下。
我的头戴式耳麦响了一声:“为什么停止联系?”
“你他妈的头号混蛋!”查理咕哝道。
我伸出一个指头放在嘴唇上,摇了摇头。
“里基,”我说,“这些东西不是有听觉吗?”
“对,可能有一点,但——”
“别出声,关机。”
“但——”
我伸手摸到腰间的发射机,然后咔嗒一声关掉。我给藏在洗涤槽下面的其他人比划了一下。他们都关闭了发射机。
查理冲着我动着嘴唇。我觉得他说的是:“那个混蛋想让我们都完蛋。”
但是,我无法确定。
我们等着。
那一段时间不可能超过两三分钟,但当时显得非常漫长。我的膝盖开始被坚硬的混凝土抵得疼痛。我小心翼翼地动了一下,想使自己稍微舒服一点;在这时,我确信第一个集群就在我们附近。它还没有在窗口那里露面,我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它用了这么长时间。或许,在它追踪而来的路上,它停下来看那些汽车。在那些高分辨率的眼睛中,汽车一定显得非常难以辨识。但是,或许因为那些汽车是没有生命的,集群不理会它们,把它们当做体积巨大、色彩鲜艳的大石头了。
但是,这……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呢?
我膝部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每分每秒地过去而加剧。我变换姿势,让重量移到手上,把膝盖抬起来,我那姿势就像蹬着起跑器的运动员。
我的疼痛暂时有所缓解。我的注意力刚才集中在疼痛上,没有发觉地面上那个由阳光形成的长方形的中心已经变暗,暗影正慢慢向边沿扩散。过了片刻,整个长方形都变成了灰色。
那个集群已经来了。
我不确定,但是我设想被空调的嗡嗡声所掩盖的是一种低沉单调的响声。我从箱子后面的位置看见旋动的黑色微粒很快地将洗涤槽上方的窗户的阳光遮蔽了。就像外面出现了一场沙尘暴。库房里一片漆黑。黑得令人吃惊。
在洗涤槽下面,大卫·布普克斯开始呻吟。查理用手捂着嘴巴。尽管头部上方的洗涤槽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全都抬头看着。
这时,集群从窗口消失了,就像它到来时一样迅速。阳光重新晒了进来。
没有人动。
我们等着。
过了片刻,西面的窗户也同样变黑了。
我感到疑惑,集群为什么不进来呢?窗户并不是密封的。那些纳米微粒可以轻而易举地从缝隙中溜进来。但是,看来它们连试也没有试。
或许,这可能是网络习得行为处下我们这方的一种情况。或许,那些集群从实验室经验中受到了训练,认为门和窗户是无法通过的。可能那就是它们没有尝试的原因。
这个念头给我一线希望,有助于抵消我膝部的疼痛感。
西面窗户仍是黑的,北面洗涤槽上方的窗户又变黑了。这时,两个集群在同时观察。里基说过,有三个集群从大楼方向过来了。他没有提到第四个。我感到疑惑,第四个第群跑到哪里去了?我过了片刻就知道了答案。
纳米微粒像黑色烟雾一样,开始从西面门下弥漫进来。更多的微粒很快进入,全都是从门框那里进来的。在库房里面,微粒看来漫无目的地转动和旋转着,但我知道它们很快就会组织起来。
接着,我看见更多微粒从北面窗口缝隙中涌了进来。还有更多的微粒从天花板上空凋的出风口冲了下来。
再等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站起来,离开藏身之处。我高声招呼大家从躲藏的地方出来。“排成两路!”
查理手里握着那个温德克斯牌喷雾式玻璃洗涤剂瓶子,站到队列中,嘴里嘟哝着:“你觉得我们他妈的有什么机会?”
“它们可以得到的最好机会,”我说,“雷诺规则!排好队,跟我来!我们走——快!”
假如我们没有被吓坏,我们可能会觉得滑稽可笑:我们挤在一块,在房间中来回慢慢移动,尽量使我们的动作协调一致——努力去模仿鸟群的行为。我心里怦怦地跳得厉害,耳朵里是不停的轰鸣声。我觉得难以将注意力集中在脚步上。我知道,我们动作笨拙,但是我们进步很快。我们到了墙边时,又转着返回,动作保持协调一致。我开始摇摆手臂,随着步伐击掌。其他的人重复了相同的动作。这样做帮助我们保持协调。与此同时,我们都在与恐惧抗争。正如梅后来所说:“那是来自地狱的有氧健身步。”
在整个过程中,我们看着黑色纳米微粒钻过门窗的缝隙,咝咝地叫着进了房间。那种声音好像持续了相当长时间,但实际上只不过有30秒至40秒时间而已。一种使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很快充斥了整个房间。我觉得浑身都是针刺感,而且我敢肯定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感觉,大卫又开始呻吟起来,但是洛西在一旁鼓励他,要他与大家保持协调一致的动作。
突然,黑雾以惊人的速度散去,微粒结合为两根柱子的形状,矗立在我们面前,黑色的波纹上下翻动。
在如此近的距离中,那些集群散发出一种明显的威胁,几乎是一种满怀恶意的感觉。它们发出的单调响声清晰可辩,但是我间或听到一种愤怒的咝咝声,就像是蛇在喷吐毒液。
但是,它们没有攻击我们。正如我所希望的,那种程序缺陷帮了我们。这些掠食者面对动作协调一致的成群猎物,一时显得进退两难。它们什么攻击行为也没有。
至少到这时为止没有。
在两次击掌的间歇中,查理说:“你相信——这个可恶的东西——它没有工作!”
我说:“对,但可能——不会维持多长时间。”
我担心大卫不能长时间控制他的焦虑情绪。还有,我也担心那些集群。我不知道它们会那样站立多久,不知道它们会创造出什么样的新行为。
我说:“我建议——朝那边移动——朝我们后面的门移动。”
正当我们转着圈子离开墙壁时,我稍稍向后门偏移。我们击着掌,步伐一致地离开集群,集群发出单调的响声,跟在我们后面。
“喂,如果我们出去,又会怎样?”大卫嘀咕道。他有些跟不上我们的动作节奏,在恐慌中脚步跌跌绊绊。他汗流浃背,两眼不停地快速眨动。
“我们保持这种方式——这种结队的方式——回到实验室——进入主楼——大家愿意试一试吗?”
“噢,哎哟。”他呻吟道,“那么远……我不知道是否——”他又跌了个踉跄,差一点失去平衡。而且,他没有和大家一起击掌,我可以感觉到他心里的恐惧,感觉他那种难以控制的逃跑欲望。
“和我们待在一起——如果你单独行动——你是逃不了的——你听见了吗?”
大卫呻吟道:“我不知道……杰克……我不知道能不能……”他又是一个踉跄,撞在洛西身上;洛西倒在查理身上,查理一把拉住她,把她扶起来。但是,我们整个队形出现了暂时混乱,我们的协调出了问题。
那些集群立刻变为深黑色,盘绕着紧密结合起来,好像准备扑过来。
我听见查理低声说:“噢,糟糕!”在那一刹那,我觉得他的话是对的,一切都完了。
但是,我们很快恢复了动作节奏,那些集群也随即上升,恢复了原来状态。它们组成的深黑色消退了。它们恢复了稳定脉动。它们跟着我们进入了第二个房间。但是,它们还是没有发动攻击。我们这时离后门大约有20码的距离,那就是我们刚才进来的门。我开始感到乐观了。我第一次想到,我们有可能逃跑出去。
就在那一刹那,一切都陷入了地狱。
大卫·布鲁克斯突然冲了出去。
我们已经进入了后面的房间,正要绕过摆放在房间中央的那些货架向前走;这时,他猛地从两个集群之间冲过,奔向远处的房门。
集群立刻旋转,紧紧追去。
洛西尖声叫他回来,但是大卫心里想的只有那一扇门。集群以惊人的速度追赶他。就在大卫快要跑到门口的时候——他的手伸向门把手——一个集群降低位置,贴着地面一下蹿到了他的前面,然后转过身体。
就在大卫接触地面上的黑雾的那一瞬间,他的脚好像踏在了冰面上,猛地缩了回来。他痛得嚎啕大哭,砰的一声跌倒在混凝土地上。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力不从心,不停地滑倒。他的眼镜被摔得粉碎,镜框划破了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上糊满了旋转着的集群留下的黑色残余。他开始出现呼吸困难。
洛西仍然在尖叫,第二个集群扑向了大卫,黑色覆盖了他的面部、他的眼睛,进入他的头发。他的动作越来越狂乱,他像动物一样痛苦哀嚎;然而,就在他挣扎着扑向门口时,他不知何故滑倒了,立刻又四肢并用地爬起来。他终于向前扑了一下,抓住了门把手,设法站立起来。他绝望地挣扎着拧开锁,踢开门,接着便跌倒在地上。
炙热的阳光射进了库房——第三个集群从外面旋了进来。
洛西叫道:“我们得想法救他!”
在她从我身边冲过时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在我的手中乱蹦。
“我们得帮帮他!我们得帮帮他!”
“我们无能为力。”
“我们得帮帮他!”
“洛西,我们无能为力。”
大卫这时在地上翻滚,从头到脚都黑了。第三个集群已经把他包围起来。我们难以看透在眼前飞舞的黑色微粒。大卫的嘴巴好像是个黑洞,眼球完全是黑色的。我觉得,他可能已经双目失明了。他的呼吸变为不规则的喘息,时而夹杂着被呛住的声音。那个集群像一条黑色河流,灌入他的嘴巴。
他的身体开始发抖,他抓住自己的脖子。他的两条腿在地上咚咚地蹬。我确定他要死了。
“来吧,杰克。”查理喊道,“我们离开这里。”
“不能扔下他!”洛西大声说。“不能!不能!”
大卫爬出房门,到了太阳光下。他的动作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有力了;他的嘴巴在动,但是,我们听到的只有喘息的声音。
洛西想要从我手中挣脱出去。
查理抓住她的肩膀说:“他妈的,洛西——”
“去你的!”她挣脱了他的手,一脚踏在我的脚上;我惊慌中一松手,她以冲刺速度跑过去,进入另一个房间,嘴里高叫着:“大卫!大卫!”
大卫的手像矿工的一样黑,朝她伸了过去。她搂住他的腰。就在这时,她倒下了,和他刚才一样,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她嘴里一直呼叫着他的名字,然后她开始咳嗽,一道黑色圆圈出现在她的嘴唇上。
查理说:“我们走吧,看在上帝的分上。我看不下去了。”
我觉得无法挪动两腿,无法离开。我转向梅。泪水顺着她的脸庞往下流淌。她说:“走吧。”
洛西仍然叫着大卫的名字,伸手搂住他,把他抱在她的怀里。但是,他看来已经不能动弹了。
查理侧身靠近我说:“这他妈的不是你的错。”
我慢慢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他的话是对的。
“妈的,这是你上班的第一天。”查理把手伸向我的腰间,快速打开我的头戴式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