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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装备都失灵了。”
“可能。”帕尔回答。
我问:“幽灵想要什么?它们干吗这么做?”
帕尔看着我:“你被训练杀死它们,难道他们连这个都没告诉你?”
耶茹只是对他怒目而视。
帕尔说:“幽灵并不是由竞争演化而来,它们是共生物种:在它们的世界变冷后它们聚集在一起集体合作这才导致了今天的生命形态。它们扩张的动机和我们不同,它们并不想要获得领土,它们所渴望的是要了解整个宇宙的微调科学。为什么我们和幽灵都在这儿?你看,年轻的水于,对于任何一种可能的生命,物理恒量限制下的空间范围都太狭窄了。我们认为幽灵正是通过推进边界,以及修补我们赖以生存的物理法则来研究这个问题。”
耶茹说:“一个敌人如果能随意支配物理法则,意味着他掌握了一种令人生畏的武器。不过最终我们会打败它们。”
帕尔冷冷地说:“哼,人类进化的命运多可悲。我们在络尔协定下曾经和幽灵和平共处了一千年。我们是如此不同的物种,带着完全不同的动机——就像一座花园里的两种鸟,为什么要争斗?”
我从没见过鸟或花园,所以没去想这些。
耶茹瞪着他,最后她说:“我们还是回到实际问题上。它们的堡垒是如何工作的?”
帕尔还没回答,她又问,“大学士,你已经在堡垒的警戒线内待了一个小时了,你就没有观察到什么新的内容?”
帕尔不高兴地问:“你要我做什么?”
耶茹又问我:“你都看到了些什么,水手?”
“我们的设备和武器都不能用。”我机敏地回答道,“‘辉煌’号被毁掉了,我的胳膊断了。”
耶茹补充道:“迪尔的脖子也断了。”她握了握自己戴着手套的手,“是什么使我们的骨头这么脆弱?还有其它的吗?”
我耸了耸肩。
帕尔说:“我还感觉有点热。”
耶茹问:“我们这些身体变化有些奇怪,它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我不知道。”
“那么找到它。”
“我没有设备。”
耶茹把剩下的武器装备和信号灯倒在他的大腿上。“你有眼睛,有手,有头脑,用上它们。”她转向我,“至于你,水手,让我们做次小小的侦察,我们仍需要找出路离开这里。”
我不放心地看了看帕尔说:“那就没人放哨了。”
耶茹说:“我知道。但没办法,我们只有三个人。”她用力抓住帕尔的肩膀,提醒他, “注意着点周围,大学士。我们会原路返回,到时候,你要知道是我们回来了。
你明白吗?”
帕尔朝她弓着背,专注于他腿上搁着的小玩意。
我担心地看着他。他那个样子,就算一整排的幽灵掉在他身上他也不会注意到。但耶茹是对的,我们别无他法。
耶茹检查了我的伤势,捏了捏我的胳膊问:“你现在抬抬胳膊看,能动了吗?”
“我没事了,长官。”
“你很幸运。知道吗?一辈子只能碰上—次精彩的战斗。这是你的战役,水手。”
听起来就像是阅兵仪式上鼓舞士气的演讲,随后我开玩笑地回答道:“那么我能用您的配给吗,长官?你很快就不需要它们了。”我模仿了一个挖墓的动作。
她身子后仰剧烈地大笑起来。“好吧。不过等你死的时候,在我把太空服从你僵硬的尸体上扒下来前,得先把你衣服里的臭屁放出来。”
帕尔声音颤抖地说:“你们是真正的怪物。”
我和耶茹都回瞪了他一眼。我们不再说话,竭力掩饰着各自心中的不安和恐惧。
我握着匕首,我们俩遁入了金属丛林的黑暗中。
我们希望能发现类似舰桥的地方。即使我们找到了,我还是不能想象下一步该干什么,但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尝试一下。
我们在密密麻麻纠结缠绕的绳索中飘行,这些缆绳般的东西很坚韧,强度比得上刀锋。但它们又相当柔软:如果你觉着碍事尽可以把它们拨到一边,但因为害怕留下踪迹,所以我们尽量不这么做。
我们使用的标准工作程序很适合现在的境况。我们移动了十或十五分钟,攀过了这些纠结,然后休息了五分钟。我感觉很热,就吸了点水,含了一片葡萄糖片,检查了我的胳膊,调整了我的衣服让自己更舒服些。这都是生存策略。如果你一味地拼命赶路,用尽体力,那么在到达目的地前你就会累死。
我始终保持着警觉,保护着我的夜视镜,对地形做判断:我离耶茹有多远?如果从我的前面、后面、上面、下面、左面、右面受到攻击怎么办?我在哪里才能找到隐蔽点?我对这艘幽灵巡洋舰有了初步的印象,它大致是个蛋形,有几公里长,基本上由这些不知名的银色缆绳构成。房间、平台和其它设备附着在上面,似乎是被随意扔在一堆纠结中,就好像老头胡须上的食物碎屑。我想这样的结构是为了可以灵活轻易地改变形状。在纠结不太密集的地方,我瞥见更加坚固的核心,一个绕轴旋转的圆柱体。也许它是飞船的动力装置。我不知道它的机能,也许幽灵的机器被设计成可以适应堡垒警戒线内各种变化的情况。
这里到处都是幽灵。
有些沿着我们看不见的路径飘浮着穿过蔓连的绳索,有些在绳结上聚集成一团。我们不知道它们正在做什么或说什么。在人类看来,银色幽灵只是个银色的球,只能通过光线反射才能看见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在空间挖出的一个洞,没有特殊的设备甚至都无法把它们和周围的事物区分开。
我们尽量隐蔽自己,但我相信幽灵已经发现了我们,或者至少在跟踪我们。毕竟我们是撞在了它们的船巳但它们对我们并没有采取任何明显的行动。
我们接近了飞船的外壳——绳索向外延伸的地方——它们又在我们看不见的位置折回纠结中。
在这里我可以没有阻碍地看星星。
那些新星的焰火依然在整个太空中燃烧,那些年轻的恒星依然像灯笼般闪耀。我看到在堡垒的中心,那颗恒星更亮了,也更炽热了。我可以把这个发现告诉学者。
但最惊人的景象是远处的舰队。
无数艘战舰在空中悄无声息地前行,舰队规模如此庞大,即便是光速也要行进数月才能横跨整个队伍。编队形成复杂的网状结构充斥在三维空间:战舰的灯光纷然涌出,不同的颜色表明不同的级别以及船的规模。斑斓的色块和灯光交相辉映,在秩序井然的队形中不规律地闪烁着。这是人类飞船和敌人交战的地方,是人类战斗和牺牲的地方。
这是多么宏伟的景象。在空旷无垠的太空,堡垒的恒星像个怪诞的侏儒套着它那诡异的蓝色围栏。我被这些奇异的景致吸引着,越飘越远,似乎三维空间也在运动,在我上面,在我下面,在我周围……
恍惚中我的右手抓住了一根银色的绳索。
耶茹过来抓住我的手腕等我放开手,她拽紧我的胳膊双眼死死地盯着我。“我抓到你了,你差点掉出去。”然后她把我拉回进浓密的绳幔中,太空的美景渐渐在我眼前消失。
耶茹靠近我,这样我们衣服上的生物光就不用发射很远。她有双淡蓝色的眼睛。“你不习惯到外面,是吗,水手?”
“我很抱歉,委员。我是受过训练的,可——”
“你毕竟是人。我们都有弱点,关键是要了解它们并且承认它们。你从哪来?”
我笑了笑:“墨丘利,卡罗瑞斯…普兰尼帝亚。”墨丘利是围绕着恒星——也就是我们的太阳——的一个铁球,受很强的太阳引力作用。墨丘利本身就是座大铁矿,一个奇特的物质工厂。巨大的太阳像个盖子罩在它的上空,所以大多数地表都覆盖了用于收集太阳能的装置。我们生活在地下,那是个布满隧道、地洞的拥挤之地,孩子们必须和老鼠争抢生存空间。
“所以你才要参军?为了离开那里?”
“我是被征用的。”
“得了。”她揶揄道,“在墨丘利这种星球有很多地方可以躲藏。如果你不想被征用,是没人能抓到你的。你是不是生性浪漫,水手?你想看看星空?”
“不是为了这个。”我坦直地说,“是因为我相信生命在这里更有价值。”
她打量着我:“短暂的生命应该辉煌地燃烧,嗯,水手?”
“是的,长官。”
“我来自丹那芭⑤”她说,“你知道那儿吗?”
“不。”
“它距离地球1600光年,是在第三次扩张刚开始时建立起来的,距今已经有四百年历史了。它和太阳系太不一样了。对它的开发组织得有条不紊。从第一艘飞船降落到丹那芭,开采技术就始终很有效率。从初步的勘探到制造飞船建立次级殖民地只用了不到一百年的时间……丹那芭的资源来自于它的行星、小行星和彗星,甚至它本身也被用于开采以获得建立更多殖民地所需的资金,更进一步的扩张。当然,我们支持和幽灵的这场战争。”
她的手在空中挥舞。“考虑一下,水手。第三次扩张:从这里到太阳,方圆六千光年除了人类没有别人,这是一千年开疆拓土的成果。所有一切由经济相联系。老的星系比如丹那芭,甚至太阳系都耗尽了资源。他们需要扩张外围的星系来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原料。开辟数千光年长的贸易线路——它们即便再长也在人类的领土范围内,由数公里大的飞船来往运输。但现在幽灵挡了我们的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战斗!”
“我明白了,长官。”
她看着我:“你准备好继续行动了吗?”
“是的。”
于是我们继续按原来的路线前进,穿梭在纠结绳索的下面,仍然根据标准工作程序按部就班。
我很高兴再次行动,因为谈话实在不是我的强项——我从没有自在地和人交谈过,当然更别说和一个委员了。但我想即便是委员也有想聊聊天的时候。
没多久,我们看到一群幽灵正排成两列纵队行进,就像许多跟着领队的小学生,正往船头方向走。这是迄今为止我们所见到的最有目的性的行动,因此我们跟在了它们后面。
走了几百米幽灵开始潜入纠结深处,离开了我们的视线。我们也赶紧跟上。
大概下到50米深,我们来到一间附着在绳上的大房间,它的样子像个圆溜溜的豆荚,大得足够放下我们的救生艇。它的表面看起来是半透明的,也许是为了能让阳光照进来。我能看见一些阴影在其中游走。
幽灵聚集在“豆荚”的周围,掠过它的表面。
耶茹向我做手势,我们穿过绳索到了“豆荚”的另一头,那里的幽灵似乎少些。
我们滑向“豆荚”的表面。在我们的手掌和脚掌上都有吸盘可以帮助固定。我们开始贴着豆荚的外壳纵向爬行,看见幽灵过来时就趴下。爬在透明的外壳上感觉就像爬在玻璃天花板上一样。
“豆荚”里是个密闭增压的环境,在它的一头有个巨大的褐色泥球悬在空中,样子很黏稠。这个球好像正在从里面被加热:它慢慢沸腾,黏黏的水泡不断涌上表面,咕咚咚地冒着蒸汽。在失重状态下不会有对流,可能幽灵是在用泵之类的机器使水蒸汽飘动。我还注意到有紫色和红色的斑纹在泥球的表面流动变幻。
从泥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