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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长官。”
我们把这张皮串上绳子拉起来作为天篷遮挡阳光,尽量让帕尔躺在阴影下。一些长条的冻肉还挂在皮上,看起来像精致的闪光金属薄片。
有了突然的阴凉,帕尔逐渐苏醒过来。他的呻吟被转化为生物光图案显示在他的衣服上。
“扶住他。”耶茹说,“让他喝点水。”在我照顾帕尔的同时,她从工具袋里拿出喷雾罐,为自己断掉的手指喷上固定剂。
“是光速。”帕尔说。他蜷缩在角落里,膝盖贴着胸脯。他的声音很虚弱——这让他太空服上的生物光图形显示得断断续续,不太完整。翻译软件尽力推断出他的话语。
“快跟我们讲讲。”耶茹温和地催促。
“幽灵找到了在堡垒里改变光速的办法。事实上是增速。”他又开始谈夸克玛、物理常数、卷曲的时空维度,但耶茹急躁地打断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
帕尔开始把棱镜和光栅熔补在一起。“我听取了你的建议,委员。”他招呼我,“过来看,孩子。”
我看到从他的棱镜折射出一束红光,穿过衍射光栅”在后面一小片光滑的塑料板上形成不规则的圆点和线条。
“你看到了吗?”他的眼睛搜索着我的表情。
“对不起,我还不太明白,长官。”
“光线的波长已经改变了,它增大了。红光的波长,哦,应该比这个显示的波长短五分之一。”
我试着去理解他的话。我抬起手,看着正变化着生物光颜色的手套。“难道这个手套的绿色没变成黄色,或是蓝色?……”
帕尔叹了口气。“不对。因为你所看到的颜色,并不在光子的波长上,而是它自身能量的颜色。即使在幽灵正改变物理法则的地方,能量守恒定律仍然是适用的。因此每个光子仍具备和以前一样的能量,所以能量的颜色仍和以前一样。既然一个光子的能量和它的频率成正比,这说明频率并没有改变。但既然光速是频率乘以波长,如果波长增加了……”
“光速也就增加了。”耶茹说。
“是这样的。”我并不太明白。我转身抬头看着从天篷漏下的光线。“这么说我们看到的颜色和以前一样,但恒星的光到这里变快了些。这意味着什么呢?”帕尔摇摇头:“孩子,一个基本常数——比如光速——是构造我们宇宙深层结构的基础。光速是精细结构常数比值中分母的一部分。”他开始絮叨电子的电荷,但耶茹打断了他。
她解释说:“凯斯,精细结构常数就是电磁力相互作用的强度。”
我有点明白了:“如果你增大光速……”
“你就减小了力的强度。”帕尔站了起来,“想一下,人体的每个细胞都是靠分子键联电磁力聚集在一起。但在这里,电子组合成原子的速度变慢了,原子组合成分子的速度也慢了。”他轻轻敲打我的手臂说,“所以你的骨头变脆弱了,你的皮肤也更容易刺破或磨破。你明白了吗?你在这里的时间越久,我年轻的朋友,你所受到的影响也越大。从这些简单的实验看这里的光速一直在不断增加,所以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变得更加脆弱。”
这太奇怪,太可怕了:构成世界的基础原理居然能被人随意操纵。我双臂环抱着自己,感觉不寒而栗。
“还有其它的影响。”帕尔继续冷静地说,“物质的密度也会随之下降。也许我们的身体结构最终会分崩离析,全部散架。另外分裂温度也降低了。”
耶茹问:“这意味着什么?”
“熔点和沸点都降低了。毫无疑问我们的身体正越来越热。有趣的是,我们的生物系统比机械的更加有耐力。但如果我们不赶快离开这里,我们的血很快会沸腾……”
“够了,”耶茹问,“这对堡垒恒星会有什么影响吗?”
“这颗恒星由气体构成,正因为巨大的自身重力而趋于塌陷。但由于核心的热熔反应提供的热量产生了向外喷射气体和放射线,它们喷射的压力中和了重力,恒星仍能保持稳定。”
“如果精细结构常数改变……”
“那么平衡就打破了。委员,现在重力占了上风,所以堡垒星正变得更亮,旋转得更快,这也解释了我们在警戒线外观测时就得到的不寻常数据。但这情况不能持久。”
“新星。”我说。
“是的,新星爆炸,恒星物质抛射向太空,这是不稳定的恒星寻求新平衡的征兆。
这颗恒星接近灾难时刻的速度和我所观测到的光速相一致。”他微笑着闭上眼睛,“一个变化导致这么多影响。从美学角度看,这将是无比壮观的—幕。”
耶茹说:“至少我们知道飞船被毁的原因了。飞船所有控制系统都受微调电磁作用的影响,进入警戒线后,改变的电磁力让飞船完全失控了……”
我们想起“短暂生命辉煌燃烧”号是一艘杰出的GUT飞船,它的基础设计几千年来都没改变过。生命舱是坚硬的半透明泡,能容纳20名船员,它由一公里长的脊柱形廊道和G UT动力舱连接。
在我们穿过警戒线时舰桥上所有的灯都灭了,控制系统完全瘫痪了,所有动力都消失了。狭长的脊柱形廊道插进了生命舱,就像一个钉子戳进了脑壳。
帕尔出神地说:“如果光速变快一点,整个宇宙的氢就无法熔合成氦,只存在氢,无法聚集成恒星,无法产生化学反应。相反,如果光速变慢一点,氢的熔合就变得过于容易了,氢将全部熔合成氦,不存在氢,也不存在恒星或水。你看它是如此微妙!毫无疑问,幽灵的微调科学在猎户座防线上发展得相当先进了,虽然它们只把这种技术用在军事防御上……”
耶茹不屑地看着他。“我们必须把这个聪明的家伙带回委员会。如果幽灵能在它们的世界存活,我们也能。我们正处于历史上的关键时刻,先生们。”
我知道她是对的。史实委员会的主要任务就是收集、运用来自敌方的情报。那么我和帕尔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助耶茹找到数据交给她的组织。
但帕尔却嘲笑她。
“不是为我们自己,而是为了整个人类。你想说的是这个吗,委员?你可真伟大,然而你带着可笑的无知在这里跌跌撞撞地乱跑。你在这艘巡洋舰上唐·吉诃德式的寻觅是无济于事的,这艘船上可能根本没有舰桥。幽灵的整个形态,它们的进化方式,都基于合作共生的基础上:为什么幽灵的船就非要有个脑袋呢?至于你带回来的战利品——”他拿起幽灵的工具袋说,“上面没有武器,只有传感器,工具,没有能产生具杀伤力能量流的设备。这条袋子比一把弓箭还要安全。”他放开手让它飘走了,“幽灵不想杀你,它只想挡住你。那是幽灵的典型战略。”
耶茹面无表情,“它挡了我们的道。这就是杀死它的充分理由。”
帕尔摇了摇头,“你这种思想会毁了我们的,委员。”
耶茹怀疑地看着他,然后她说:“你有办法。是不是,大学士?有办法让我们离开这儿。”
帕尔本不想回避,但耶茹的目光太锐利,他不得不把视线移开。
耶茹的口气很严肃:“先不说三条生命正陷入危险,难道职责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大学士,你是个智慧的人。你看不出这是场关系人类命运的战争吗?”
帕尔嗤笑着反问道:“到底是关系命运还是经济?”
我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有些困惑不安。我认为这时候我们不该耍嘴皮而是去战斗。
帕尔看着我说:“你看,孩子。只要勘探矿藏的舰队和殖民船向外推进,只要第三次扩张继续,我们的经济就运转着。财富能继续流入,输送进我们已经贫瘠的星系,喂饱比星星还稠密的游牧人口。但只要发展有阻碍……”
耶茹沉默不语。
对此我有些了解。第三次扩张已经延伸到我们所在的这个星系旋臂内缘的所有角落,现在第一艘殖民飞船已经要穿越空间抵达另一个旋臂了。
我们的旋臂——猎户星座的旋臂,是一个圆滑的短弧。但人马座的旋臂才是星系里最有特色的一个。比如说,它有个巨大的恒星孵化场,是整个星系里最大的孵化场之一,无限的气体和尘埃能产生无数恒星。它蕴藏着真正的价值。
但那是银色幽灵居住的地方。
在我们无情的扩张中它们的出现是个威胁,并不是因为它们神秘的形态而是它们保卫家园星系的行动,幽灵开始反抗我们。
它们建立了封锁线,被人类战略家称之为猎户座防线:它由一大片堡垒恒星组成,横跨猎户座的旋臂内缘,使得海军和殖民飞船都无法穿越。它是极具破坏性的有效工事。
这是一场建立新世界的殖民战争。在一千年里我们稳定地从一颗恒星扩张到另一颗恒星,用上一个星系勘探来的资源,在下一个星系上建立移民殖民地。在这个连续的扩张过程中如果有一个步骤被严重打断,整个事业都会崩溃。
幽灵阻挡人类的前进有50年时间了。
帕尔说:“我们已经被压制了。其实战争早就发生了,小凯斯,人类在贫瘠的星系内互相残杀。幽灵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着我们自己毁灭自己,让它们继续做更有价值的事。”
耶茹飘近他,“大学士,听我说。我在丹那芭长大,能看到天空中宏伟的纵帆船,是它们带回星际的财富使人民生存下来。我有足够头脑理解这个历史的逻辑——我们必须继续扩张,因为我们没有选择。所以我加入军队,然后又进入了史实委员会,因为我了解委员会成立的重要意义。我们必须每天工作维持团结统一和人类的信念,因为一旦我们停滞不前我们就会灭亡,就这么简单。”
“委员,你对人类进化命运的信条是在阻止人类变得天真淳朴,让我们卷入毫无意义的战争,还要剥夺我们相爱、成长乃至死亡的时间。”帕尔说完看看我。
“但是,”耶茹说,“这个信条让我们团结了一千年。它让无数亿人类跨越了上千光年开创了新世界。它让人类在演化中生存了下来……你认为自己能有足够力量对抗它吗?得了,大学士。我们无法选择在战争中出生,我们必须为彼此,为其他人类尽全力创造生存机会。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碰了碰帕尔的肩膀,他退缩了一下。我问:“大学士,耶茹说得对吗?我们是不是有办法离开这儿?”
帕尔颤栗着,耶茹悬浮在他上方。
“是的。”帕尔最后说,“是的,有一个办法。”
意见变统一了。
耶茹和我制定了个计划,实施起来并不难。它基于一个简单的设想:幽灵没有侵略性。但我得承认这个行动很卑鄙,我能理解为什么帕尔对参与这个计划表现得如此痛苦。但事实上没有更好的选择。
耶茹和我用了几分钟休息,检查装备和查看了我们浑身的伤,尽量让自己在压力服里舒服些。然后,再次根据标准工作程序,我们回到幽灵养育孩子的地方。
我们从绳幔中出来飘向半透明的“豆荚”。我们努力避开幽灵集中的地方,但也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因为这样做没什么必要:幽灵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和我们要干的事。
我们在柔软光滑的“豆荚”壳上打下钉子,用钉子上的绳子固定好自己。然后我们拿出刀在壳上锯起来。我们刚一开始行动,幽灵就开始在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