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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是机器,不是我!……”
“可以使机器变成您头脑的一部分。”
“可以用电子机器来代替我的头脑?”维琳娜忿然地问了一句,又怔怔地凝望着波列夫。
“不是,看您说的!……不过是给您头脑上装个电极,铂铱电极……这么极小的一个……给动物也可以装置的哩。”
“给动物?”
万尼亚急忙解释:“您可以随身携带一台手提式记忆机,您的脑电波完全可以控制使用这台机器,随时能把储存在机器里的知识直接传送给大脑……”
“波列夫!”维琳娜厉声打断了对方的话头。
“我已经给它准备了综合记忆材料,预先备足,就是这小皮箱里,或者叫小提包里,怎么称呼它由您决定吧。它里面储存了您应试用的科学知识。也许您认为这是电子夹带或者叫知识手册……反正您用得上。”万尼亚说着就把维琳娜当作小拎箱的皮包递给对方。
维琳娜接过皮包,把它放到耳边听了听:“我怎么才会知道,这里面装进了些什么呢?”
“得承认,具体的装置法我还不太清楚。大概先得理次发。唔,头发要剪掉……神经外科手术我不大懂。”
“您发疯啦!”
“我也顶怕剪头发了。”波列夫声音低沉地说,“说老实话,我正在试着写一首托勒玫一世的诗歌。这位皇帝远征时告别了悲伤的皇妃维罗尼卡。别,别怕,我不给您朗诵我的那些歪诗,我照直说。她祷告上苍,如果丈夫能够平安回返,她愿牺牲自己的美貌,自已的秀发……”
“亲爱的,亲爱的万尼亚!您用您的诗歌建议过我做一个睡美人,在冰雪的坟茔里等待王子。现在,您又想教我……”
“远征归来的皇帝见到妻子时,……伤心透顶。这时,星占家卡农要皇帝仰看苍穹中一绺绺陨落的星星,它们多象维罗尼卡秀美的长发!”
“您,大概,总归要成为一位诗人了。别以为,亲爱的万尼亚,我是被吓住了。生命也在所不惜,何况头发。不,我不用您这种出色的电子夹带,全然不是因为这个。”
“不用?”波列大不大相信自己的双耳了。
“请您细想一下,您提出的是什么建议?假脑?难道我会同意把自己的两只脚置换成两只极其漂亮的车轮吗?”
万尼亚窘困地垂眼看了一下对方的脚,摇了摇头。
“我为什么要在主要的方面不再是个人呢?我为什么要变成一个女人和机器的共生体,在脑壳里装置起假脑来呢?不!万尼亚,我要,作为一个人来打胜这一仗;我要,看一看自己全速前进有多大能量……”
“真可惜……我以为……为了能航天飞行,并且记住维罗尼卡头发的故事,您会收下这只电子小皮箱的……”
“亲爱的万尼亚,一定,若是我能航天远飞的话,一定会记住维罗尼卡头发的故事,尤其是会记住您。我早就知道……用不着电极。但是,我不知道怎样来感谢您才好,为了您的不能接受的礼物。”
“原谅我……我对您了解得太不够了。我——一个蠢人。我……我在寻觅……
我永远,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
翻遗尘封的、读破了的书册,
去寻找她神秘的故事……”
“我也在寻觅神秘故事,”维琳娜说着,一双晶莹的绿玉般的眼眸,略带抱歉但又十分坚定地望着对方。“您看着吧,我寻觅到的决不是单纯的神话故事。”说着,把皮箱递还给他。
二、祖先的记忆
“我们荷兰过去有句老话:‘上帝创造了世界;而荷兰是荷兰人创造的。’”
维琳娜凝神地望了望这位同车客,然后环顾四周。
富丽堂皇的公路很象家乡的景色。可是,在这里公路是沿着笔直的水渠埝坝修建的。路边单轨悬吊列车的高架闪忽而过。路面低于渠道里的水面,迎面疾驶而来的一艘艘轮船,水下的翼叶飞旋着,象是要喷溅着水花腾越到公路上空,这四射的水沫使陆路和水路区分得十分清楚。
工程师金·卡切驾驶着气垫轿车到飞机场迎来了维琳娜。
工程师的容貌,按照维琳娜的观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这位年纪不大,可是已经开始秃顶了;个头儿不高,却又过早地发胖,拱肩曲背地坐着。从侧面看,好象神色有点沮丧。但是,一碰上他的目光,这些印象便立即全部消失。他一双火热的眼睛,执拗地凝望着对方,仿佛要把一切都看清楚,并且深深地铭记在自己头脑里。他的言语也和外貌迥然不同,自信而热情。维琳娜觉得很有可能,这个人外貌平庸到什么程度,其内心的激情也炽烈到什么程度。
“一千多年之前,荷兰人就向大海夺回了土地。”金·卡切又说道,“我们此刻正行走在当年的海底上。”
“走在沿海垸田 上?”维琳娜聚精会神地看着道路一边的整齐的田珑,这些正方形的耕地受到了人们特别的爱抚和侍弄。
“过去,这里的农场主总是把产业传给长子,打发其他的儿子去自谋生路。于是,大海对岸兴起了一个城市,新阿姆斯特丹,现称纽约城。荷兰人在南非建立过布尔国,大量流入到印度尼西亚。他们或则消融于海外的民族之中,或则返回家园。荷兰人口过于稠密了。”
“这是个平坦得多么惊人的国家啊!”维琳娜说。
“既无高山又无森林。”这位同车客应声说道:“荷兰这个词的意思就是‘洼地之国’,我们古代有句谚语:‘让你的脚踩到干地上’。我们的祖先在这里遇到的是沼泽地、小鱼小虾、盐和泥污搅和成的稠浆。他们先得排除国内的积水,建成了网状渠道,利用风磨的力量把积水吸进渠道,沿着国境线筑起堤坝。大海让步了。”
“真令人赞叹!”
“为什么向您谈这些事呢,因为我们还想把堤坝筑到大海深处去,再向海洋素取肥土沃壤,面积不能少于一千年之前我们已经夺取到手的。荷兰在没有参加联合世界的时候,这种设想难以实现……”他的眼光碰上了维琳娜兴趣盎然并且多少带着一点探究意味的注视。
“为什么?”她问。
“您的专业是钢琴演奏。”他说着眼光望到别处。“但现在正在学习自然科学。上您父亲这儿来,也正是这个目的,指望得到他的帮助。”
“土方工程——又重又累的活儿。得用上几十亿立方的石块、砂子、水泥投建栏洪坝。但是,如果用海水直接来筑成堤坝,不用上述建筑材料,也能成功。”
“冰冻海水?可是,那需要多少制冷设备啊!”
“要是让荷兰人跟风神的传统友谊发挥作用,利用这种动力,先让海水凝冻出一道堤坝,然后设法使堤坝始终保持着冰冻的状态。”他说得入了迷,并且进一步解释:“先把管道结构架安放进海水中,管道里排溢出制冷溶液。于是,管道附近的海水开始凝冻,及时抽出管道。冰坝的洞眼里充满了制冷液,它就不会溶化了。哪一种混凝土都用不着!北极地带正是用的这个办法,并不是我的创造发明。”
“我很喜欢这个,冰冻海岸。多美!”
“请别责备我的罗嗦,为什么您,著名钢琴家怎么忽然对科学技术发生了兴趣?”
“我必须如此!”
“为了生活?”
“为了幸福。”
年轻的工程师惶惑地看了同车客一眼,便不则声了。
汽垫轿车弯离了干线,使汽垫行驶改为车轮行进了。
这时,车子开上了较为狭窄的田间公路,路两边是耕耘过的土地,缤纷绚丽的田野景色使维琳娜惊愕。
“郁金香!”她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唤道:“荷兰郁金香。”
“现在这种荷兰郁金香是十六世纪从土耳其引进的。那时的荷兰,风车遍及全国,动力资源半富,成了欧洲的先进国家。于是俄罗斯彼得大帝也大驾光临了。”
“他这个人还是勤劳的。听说,您这里的做母亲的,常把自己的手掌给孩子们看,所有的人拳心上的纹路都是一个字母‘M’,倒过来一看,就是字母‘W’。”
“对的。M是‘人’这个词的第一个字母,W是‘工作’这个词的第一个字母。所以,过去年代根据手相来算命,大概也懂得人的命运是和工作分不开的。所以,勤劳的荷兰就很容易参加进联合世界这个各民族的家庭。”
路两旁有时倏忽闪现过农场的石砌小屋。这类小屋的四周常是水流潺潺的沟渠围绕着,沟渠上横跨着一道小桥。沟渠外展伸着花团锦簇的田野。
“这儿的肥沃土壤养育着一代又一代的荷兰人。于是,二十世纪世界大战的艰难岁月中,希特勒便垂涎这块土池,把它当作宝贵的战利品了。”工程师继续和同车客闲聊着。
远处,现出一座顶端被削平了的奇异的小山岗,就象是一张特大的圆桌架设在平地上。大圆桌而上的枝叶丛中隐现出老式的瓦房屋顶。陡削的岗坡上围着发出黑色的古旧木柱栅墙——用来抵挡海浪潮汛的。
“家父的怪癖,”金·卡切指着这些说,“他不准把这些拾掇掉。祖先的遗物!就连早已废弃了的码头也保存着。你看见那上而涂着焦油的小船吗?少有的古迹哩!”
“这么说,这并不是大海当中的小岛?”
“是在田野当中——过去的大海当中。地名还叫小岛。岛上有我父亲的实验诊所。我们正就是要上那儿去。”
他们沿着岗坡上凿成的台阶,一直爬上往昔的小岛顶面。维琳娜俯视了一下田野,心头浮现出苍蓝浩莽的远方大海中,一面面家庭手工织成的白麻布的船帆。风儿吹拂着她的面庞,撩动着她的衣裙。
“海水有两次冲击到这里!十二世纪一次特大的风暴。以后就是二十世纪,希特勒战败之后,炸毁了堤岸。”
“战争现在是不大可能了。至于风暴,你们在发展了荷兰人民战胜海洋的理论之后,一定能筑成坚固的冰冻堤坝,来把它阻挡住。”
“可能不仅是荷兰,而是整个儿的联合世界。若是都能把领土上的浅水滩地围造成田野,这就给人类又创造出一个欧亚大陆!”
他带领维琳娜沿着花园走去。林荫道上不时遇到一些就诊的病员。
老彼捷尔·金·卡切教授正在等待维琳娜。但是他没有走出门来迎接来客。
教授个头不高,跟儿子一样,明显地发胖了,大腹便便,可又不肯在年岁上认输,于是用尽一切办法来进行补救。头顶上染了色的稀疏的头发梳得溜光,那一部并不很时髦的胡须——也染上了颜色。
“您的光临使我十分高兴,”他嗓音响亮地跟维琳娜说:“我的朋友罗登柯院士要我接待您。”
维琳娜入神地望着教授,心想,这位老年人看上去还不象七十五岁。如果教授能从应诊者的脸上看出这个想法,那是会叫他着实高兴一番的。
教授接到一个急诊手术的电话通知,道歉了一下,便走了。
维琳娜等着他,不由回想起第一次听说这个教授的经过。
罗登柯院士在拉达的悲剧之后,并没有忘记维琳娜。有一天,当维琳娜走向自家客厅的时候,瞥见脑研究所的列别捷夫教授在座。
阿文诺莉急乱地在电磁邮箱旁跑来跑去,显然,她向商店里定购了些什么。索菲娅·尼古拉耶芙娜和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