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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啭的夜莺得到回应,接着是第三只的啼叫。再后,虚幻中的鸟群以各种歌喉嘹亮而流畅地齐声合唱。这些歌喉忽而聚拢为强劲的音浪,忽而分散为啾啾的细语。混合进各种声响中的一种器官的呼号继续轰响着。
终于,声响,从未有过的声响,静寂了。录音已经放完。
“说到底,全球天线建造到近地宇空中图的是什么?不正是为此吗!”施洛夫教授情绪高涨,神采飞扬。
“有声楔形文字!”柯斯嘉判断说。
“说到底,暂时还不该下结论,”伊格纳契·谢苗诺维奇庄重地宣称,一面关上仪器,“别以为,弄懂我们所听到的这一切是件容易事。众所周知,太阳也‘唱歌’呢,千百亿粒子不断从太阳飞向地球。这件屋子里的仪器播发出由太阳微粒的发射录制成的‘夜莺的鸣啭’,是不止一次的事了。这种条件下的音响纯粹是象征性的,正如我跟我们的客人先前说的一样。说到底,我期望客人对我们这种日常的事务性的工作感到兴趣。”他说着并向维琳娜微微地弯了一下腰。
“看您说的!”她叫了起来,“难道这能算是日常事务吗?简直是节日!”
维琳娜不想再打搅几位科学工作者,准备走了。
阿尔谢尼想送她,但是她没有同意。连施洛夫也跟学生们一道留下,因为他沉醉于学生们的“收获”中。
几天之后,阿尔谢尼来到朗斯卡娅家里。维琳娜的祖母索非娅·尼古拉耶芙娜亲切地接待来客。
祖母当年是位演员,总因为家族里出过著名女演员伊诺温娜而自豪。如同这位先人一样,索非娅·尼古拉耶芙娜也退出舞台生活,不去扮演那些老妇人了,但她善于珍摄,注意保养自己:体态朗健,衣着整洁。每当人们从背后误以为她是年轻人的时候,她就很开心。
“诺,你的星际勇士。”祖母把客人领到维琳娜身边,跟她说。
“别走,好祖母,”维琳娜央求道,“我去把大家唤来。”
“海报!”祖母微微一笑,“她要使你大出意外了。”
阿尔谢尼双眉一扬。
维琳娜既没有因为阿尔谢尼面容消瘦而惊叹,也没有解释自己的意图,便跑出房间。
“请问您这幅尊容怎么会弄成经受了千年饥荒似的?”索菲娅·尼古拉耶芙娜继续开着玩笑,“要不然就是因为飞行中你超过重量标准了。”
“以前有过这种规定,那是在我申请当宇航员的时候。现在干无线电天文工作够格了。瘦下来是别的缘故。”
“我知道一点。维琳娜跟我念叨过。”
“不保密。正相反。是为了想弄懂收录下的声响,人们完全应该弄清楚它的意思。”
维琳娜领着父亲、母亲和阿文诺莉走进屋来。
尤利·谢尔盖耶维奇·朗斯柯依是位数学教授,控制论研究中心领导。他光头,个子比维琳娜略矮一些,脸上纤秀的线条和维琳娜惊人地相像。
维琳娜的母亲安娜·安德烈叶芙娜显得有点虚胖,但是她的头脸却如同从一个娟秀清丽的女人身上移置来的。小女儿阿文诺莉的头脸长得像母亲,身材跟母亲相比,瘦得跟芦苇仿佛。
女孩见到阿尔谢尼很高兴。
维琳娜安顿大家坐下之后,便坐到钢琴前。
阿尔谢尼以为即将弹奏的是维琳娜为参加音乐竞赛会而准备的新乐曲。
维琳娜弹奏起来。
阿尔谢尼难以想象在这“天籁神曲”中,维琳娜付出了何等的天才劳动,倾注进何等的激情,这正是从全球天线上收录到的音响,他听懂了。
当然,钢琴上并没有再现“静息实验室”里的那些声音,但是,维琳娜表达的是当人们听到那些异怪的声响时触发起来的感情。她完全做到了这一点。
阿尔谢尼惊奇地凝视着维琳娜,仿佛从另一个新的角度上看见了她。
“你弹得简直太美了。”安娜·安德烈叶芙娜说着,一面拿小手绢儿拭着眼睛。
“我不知道”,阿尔谢尼望着地板说,“语言学家们,电子计算机,是不是能够弄清地外音乐中的内容,就像地球上的乐器刚才表达出来的那样。”
阿文诺莉热情奔放地亲吻了自己的姐姐。
“不管怎么样吧,这很有趣。”朗斯柯依教授说,“施洛夫教授已经找过我,要求我考虑破译的方法。”接着,说了句玩笑话,“老实说,我还没有料想到,先得把宝贝女儿的乐曲破译一番。”
“不完全一样,”阿尔谢尼没有听懂教授的意思,“演奏——表达的是感情。需要的是——合乎逻辑的破译。我很想去控制论研究中心向您讨教。不便在您家里麻烦您……”
尤利·谢尔盖耶维奇笑了起来:“人家会认为,您是在上班时间才思考工作哩!”
“不懂,我不懂。”祖母岔开话头,“我们那个年代,当然罗人们也争论其他行星世界,不过……我只是个‘娘儿们’,演了一辈子的‘娘儿们’,表现她们的爱情、怨恨、苦恼。你们的‘夜莺般的智慧生物’,我是决计不去扮演的。”
“祖母,如果舞台上必须表现开化了的头足纲类章鱼的爱情故事,咋办呢?”阿文诺莉调皮地问道。
“住嘴,你个调皮猴!”祖母挥了挥手,“凭你总共十六岁的年纪,配谈这个!”
“可是,我听维琳娜弹的曲子,想象得出章鱼在唱爱情的歌子。”
拉托夫临走时,悄声对维琳娜说:“谢谢……”然后,腼腆地说了声:“亲爱的。”
维琳娜的双眉惊奇地一抬,凝神地盯视了他一会儿,然后,也不关上过道门,久久地望着他的背影。她不知道,在阿尔谢尼·拉托夫的词汇中,这个词便是最含深情的了。
第二天,阿尔谢尼来到朗斯柯依教授的控制论研究中心,认识了受命参加研究录音的语言学家卡斯帕亮。
语言学家身材矮小,黑得出格,面颊上留下刮净胡髭后的青色,唇上一道浓密整齐的小胡子。
两个人跟朗斯柯依教授一起听了录音,检看电波描记图,观察那些由光电显示出的一道道折线和曲波。然后再听录音;摇着头,重新走向电波描记仪。
“我感到怀疑。”卡斯帕亮归纳了初步印象后说。
“为什么?”阿尔谢尼问。
“为什么,为什么!”卡斯帕亮的灼灼逼人的眼珠子一转,“为的是,其中并没有人们所期待的地外行星信息:既无简单数列,也绝非毕达哥拉斯定理。”
“地外行星人不会把我们当作笨蛋的。”阿尔谢尼笑了一下。
卡斯帕亮锐利的眼光从连成一字形的双眉下凝望着对方。
“推理并不笨。还有呢?”
“考虑到,信号是从带往宇宙空间的检波装置上收录下来。”
卡斯帕亮把黑发蓬松的脑袋歪到一边:“选定的地段?是吗,是这个意思吗?”
阿尔谢尼点点头。
“这便在一定程度上确定了破译的原则。”
“能行吗?”阿尔谢尼问。
朗斯柯依答道:“从原则上说,没有什么绝对的不可能。你得跟这位黑亨利熟悉熟悉。这是位怀疑派——甚至连数目字也怀疑。”
卡斯帕亮不急不慌地走在前面,把阿尔谢尼领到自己的小房间里。
“地球上的语言我懂得五十八种。按照我们的观点,运用语调的变化传递信息,都不算新奇。有一些语言,发音的或轻或重就能表达不同的意思。”
阿尔谢尼指指带来的录音盘:“一部交响乐。”
“同意。语言交响乐。如此珍贵,但又如此可疑。”
“我在第一次听到时,也吓了一跳。”阿尔谢尼坦率地说:“毫不理解。其中有种激动、痛楚的情绪——但又说不清楚。”
“这就很可以了。阿尔谢尼,请听我说,交谈工作的时候我说话太直,请不要介意。现代的电子计算机每秒钟可以测试千百万次。”于是他俯身到工作台上,投入一系列数字。然后抬起头发蓬松的脑袋,眼光灼灼地说:“在这一年当中,每个信号是要试译,试译的次数比满天繁星的数目要多得多。你爱好下棋吗?”
“有一点儿。”
“电子计算机也能下棋。一种出色的验证推理的方法!机器这玩意儿每走一步棋之前,都要测试一下可能的回击。当然它只是根据逻辑推理来验证的。你的情况是要验证出可能的、而且具有连贯内容的每个信号的含义。有点像下棋,但要复杂得多。下棋之所以是项很有益的运动,原因就在这儿。但是,走一局象棋也不过几小时。现在这任务困难得多了。对你来说,……等上一年如何?”
“就等一年。”
阿尔谢尼参加破译录音的一年当中,维琳娜一直耐心地等待他,等他到自己身边来,真正地,不是当着众人的面,不是只用“亲爱的”这个词,而是用另一种更加柔情更加爽朗的方式表达爱情。
阿尔谢尼有时也跑到维琳娜这儿来,可是只逗留一会儿便又急急忙忙地走了,不是去卡斯帕亮那里,便是去宇宙空间值班。
这种短促的会晤,使得阿尔谢尼和维琳娜的关系变得扑朔迷离了。
他说的话更加少了;而她呢,双唇紧闭……
三、时间的反常
阿尔谢尼回避着维琳娜,是因为他向往着星际飞行。实际上这便意味着永久的分别,如果不是更坏的话。根据相对论中有关时间反常的学说,他航天归来时依然是青壮年,但是维琳娜则将成为老态龙钟的老太太了。难道他能使自己挚爱的姑娘经受如此的不幸吗?所以,他克制着自己。
柯斯嘉·兹旺采夫也是个高明的心理学家,对自己朋友的心境完全理解。
有一次,在空间站下班之后,他们并排站在全球天线控制台前,他说:“爱因斯坦的时间反常说就靠得住?要在实验性星际航行中加以验证!纯理论嘛!你——倒是个当代的生物反常。”
“为什么?”
“爱着维琳娜,但是,又因为她爱你而感到苦恼。”
“该跟她停止往来了,干脆!”阿尔谢尼叹息了一声。
“心口不一吧?”
“正是。说好说。做——可不行。”
“中世纪的立誓殉情换了个新招牌?”
“还不如。你想,为什么我跟你在一道儿的?”
“为了美化鄙人的存在。”
“现在就来美化你!”阿尔谢尼吓唬道。
“哟哟!你体重力大。尽管此刻失了重,惯性条件下质量不变。”柯斯嘉说着,为了预防万一,抬了抬粘在舱底上的磁性鞋掌,一腾身飞抵拱形天花板,所谓天花板,其根据则在于它正覆盖在工作人员座椅的上方。
“算了。”阿尔谢尼和解地嘟哝了一声。
“古往今来的秘密,”柯斯嘉在天花板上叨唠着,“跟你老实说,你现在整个儿的身心经受的是史前拷问架上的滋味。你给我立一个骑士的誓言。”
“有话尽管说。”
柯斯嘉拽着扶手,沿舱壁一直落到软椅前,跟阿尔谢尼并排坐了下来。不管任何情况,想要柯斯嘉不开玩笑是办不到的。
但很突然,他这根琴弦上奏起严肃的调子来了。
“你认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设计出全球天线的吗?我料定:不仅是为了听到父亲的声音,而是你还预备代替他。”
“是吗?”阿尔谢尼作出一幅不懂得对方意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