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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听一句证言吧!”祭司声若洪钟。“我们到底要不要前往干燥陆地?”
群众又叫嚣起来。不过这一次是表示群体一致的支持和赞成。
“让我亲耳听你们说!”祭司高喊着,回音遍传大厅。“我们到了那里以后要做什么?”
众口一声同样的说辞,用祈祷的形式说出了:“开垦种植。造桥铺路……”
“还有开矿和填海造陆!”祭司挥动着拳头,替他们做了补充。“而且不要忘了我们最高的野心,是陆权的古老象征,我们因什么而伟大?是干燥陆地的经验!”
他拉了一个绳索,他的精锐部队都往一边站开。帘幕分开了,显露出一幅巨大的图表,是高尔夫球十八洞的赛程图,背景是呈高低起伏的绿色山丘。
火烟族人人疯狂了,穷嘶乱吼地好像醉了酒,金属为四壁的大厅里,传响不绝。
“十八洞。”祭司提醒他们(因为他曾经做过同样的演说许多次了)。他用他的高尔夫球杆当做指示棒。一洞一洞地对那些火烟族说明高尔夫球规则。
底下的众人不断叫好。
祭司回到包厢的栏杆边,把身子靠在栏杆上。唯一的眼睛大大地、狠狠地瞪着他的手下们。
“但是除非我们找到那带着小女孩的‘鱼人’。否则这一切都将成为泡影……是吗?”
众人异口同声答称“是的”,其声震天。
“寻找她是我们的头号任务。”他高声宣示。“第一个发现她的人可以得到这千……”
他从一个口袋里抽出像杂志或电影片一样珍贵的东西,举得高高的:是一卷录影带。
“沙漠风暴行动,”祭司以诱人的语气对他们说,接着。他又将声调提高到雷鸣般的程度。“空战!”
大家又吼又叫地冲出了电影院,各自寻找自己的直属长官,自愿加入侦察任务。竟连祭司的精锐部队的飞行队长,看到了这么珍贵的奖品时,眼睛也不由得为之一亮。匆匆跑出去,爬上了他的飞机。
谁也没看到祭司不怀好意的笑。船上唯一最高准则是一切公有……所以不管是谁得到了录影带,都必须拿出来和别人共享。
他已学会接受他的部下都是些低能儿的事实。不过。这也不算太坏就是了。
有头脑的人会这么忠心耿耿吗?
第十四章
三桅船现在已经不成船形了.或者说它这副样子早已是预料中的事。上面每一张风帆都成了破破烂烂的。
水手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修理饮水再生的机器上。当那个女人由甲板那儿向他走过来时,他正在补贴一些管子。她捧着两罐黄色的液体,难掩脸上嫌恶的表情。纵使她头上有一块被他用船桨打出来的红肿,双手又各捧了一十尿罐,她仍是十相当漂亮的女人。
他从她手上接过了尿罐,相继把两罐尿液倒入机器中。再把他自己的尿液也倒进去后。就自动了泵机。机器还是会漏,不过没那么厉害了。过丁一台儿,一股近乎清澈的水流便从小龙头里流入玻璃杯中。
“你为什么不干脆用海水?”她问道。她饱满的双唇似流露着一丝不屑的笑意。
“海水的盐分对这部机器而言太硬了。”他说。
当最后一滴水都流出来了之后。他举起玻璃杯对着太阳着了看——颜色很好,可说是够好了。他喝了一口。
蛮不惜的。
他又喝了一些。玻璃杯已经半空了。
“我可以要一些吗?”
“要你喝尿液的再生水,恐怕你会恶心。”
“我不要喝。是要给小女孩喝的。”
他又含了一口水在嘴里漱洗一番,然后吐到蕃茄盆栽的土壤里。
“这些饮水有一部分是从我身上出来的。”她愤愤地说。
他把玻璃杯中剩下的水递给她,看她走过甲板,到了坐在主桅附近的艾诺拉身旁。她在孩子身畔跪下,微笑着让她喝完了所有的水。
至少她遵守了诺言。水手注意到她自己没喝半滴。
小女孩的声音低得只能让海伦听见。但他还是听到了她在问海伦说:“他要带我们去干燥陆地吗?”
然后,他又听见女人用不算太小的声音回答孩子:“是的,他要带我们去。”
他在船尾把一些断掉的缆绳接合起来,并咬了咬绳索。试验它的强度。拖东西还可以。然后他就坐下来卷绳子,感觉有人走近了他。
是那孩子由甲板上缓缓向他走来。她的表情很严肃,卷发编成的辫子随风摆动着,她的表衫也在风中轻扬。
她来到他面前,瞪视着他。
他手上仍在卷绳子。也抬起头来瞪着她看。
最后,女孩开口说话了,如耳语般低低的声音,几乎被风声所掩盖。“谢谢你没有杀了我们。”
她弯下身子,亲吻了他的面颊。他从来没有这么惊讶过!就算她揍了他一拳,也不会使他比现在感觉得更胆怯。他站起身来,和她擦身而过,害她跌坐在甲板上。幸然跌得不是很重。他真的无心撞翻她。即使他没有伤害到地,他还是感到很懊恼的。
他快步离开孩子,离开她们两个人,找了船上最远的一个角落,尽量躲开她们。躲得远远的。
“你离他远一点。”他听到那女人告诫孩子说。
且不管那女人愤怒填膺。她仍极力不要招惹他。只要她能够,她都会帮忙,她努力工作,显然是为她自己和孩子争取生存的条件。有一次,他完成了主桅顶端的修理工作。往下爬的当儿。曾经停上了一会儿以观察正在替一面备用帆打补钉的她。她浑身散发着优雅、谦顺的女性气质,竟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个地方的痛。
她看见了他凝视她的目光,他又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赶快把头撇开。跑到舵盘那儿去查看船只的航向。
孩子坐在那儿弯着身子,不知在做什么,挡了他的路。
“走开。”他说。
“艾诺拉!”女人呼喊着。
海伦用手势叫那孩子不要妨碍他;她听从了,往甲板旁边挪了好几步路。这时候。他瞥见了她背上那些奇怪的印记。从前他就发现了。
他很奇怪那些印记究竟是什么?
但如果开口询问。无疑会使他和她们的距离缩短,但他并不喜欢比目前这样更接近她们两个。他从来没有和别人共用过他的船,而这种触动人性的情话,使他简直要疯狂!
他在驾驶台前坐下,从皮袋里拿出望远镜。开始缓缓地扫瞄远方的地平线。这时有个什么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把望远镜放低了,发现是艾诺拉走进了他的视野。
“海神啊!”他咒骂起来,“你挡住了我的视线!”
“艾诺拉!”女人呼唤着:“到我这儿来。”
还好这孩子很快就按照她的吩咐做了。
但当她迅速转身离去时,他发现她握着一东西:是一根他的蜡笔。她翻过了他的东西吗?他气得咬牙切齿,想开始向那女人抱怨。话还没有出口,他又看见了别的。
一些画在船上的图画——是一些暴力的画面.不是用容易消除痕迹的炭笔嘶成,而是用蜡笔画的……一些被箭射中了的火烟族,一些在激战中受了伤的环礁城居民……
“嗨!”他叫嚷着。
孩子此刻又坐了下来,用蜡笔在船身上涂涂抹抹,画了好多好多的画!该死……
他大步走到她身边。“你在搞什么鬼?”
她连头也没抬,只微微耸了一下肩膀。“替你的船装饰一下,它太难看了。”
他将她一把拎起——她几乎从他手中飞掉,她的身躯太轻巧了。简直没有什么重量——重重放在一边,从她手里夺下了蜡笔。他找来一块布,跪在甲板上,开始擦拭那些图画,不停地擦拭着。
它们没有脱落。
他站起身子,狠狠把布甩在脚边,伸出食指指着那女孩,恶言相向。“不准你再碰我任何东西。”
她容色平静地仰望他,双眸又大又蓝,是大海深处的色泽。“我是为你画的。”
他弯下身子在她面前挥舞着拳头。“不准你在我任何东西上面乱涂乱画。听懂了吗?”
她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被他吓着。
他气急败坏地摇摇头。眼睛又看到了别的东西。靠近他身旁的风帆上,画满了蜡笔画。在这孩子触手可及的范围内。满是她的艺术大作。
他抓紧她的臂膀——并不十分用力——只想让她警惕。
接着,为了破坏孩子平静的表情。他恶声恶气地说:“这是我的船,我要它保持我喜欢的样子。如果我希望我的东西上面有图画,我会自己西上去的。”
“也许你画得没有我好。”
“你侵占了我的空问,还耽误我的工作!”他咆哮道。
“她只是个小孩子。”女人说。
他没发现她走过来了。她好像是突然现身的守护天使,尽己所能地来保护这孩子。
“这是我的船。”他说。
“她不晓得你的规矩。”海伦说。
“你们要不要留下?”
女人一手搭在小女孩的肩头。喉头好像哽住了似的点了点头。
“那么你要教她。”说完,他就走开了。
他又听到女人在告诫那孩子:“离他远一点。”
但是这事过后不到五分钟,孩子又站在他面前。用她蓝得不能再蓝的眼眸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你知道吗?”孩子问。
他不理她。
“你的心不是这么硬的。”她说。
他看也不看她。
“你杀过几个人?”她问。
他不回答。
“有十个吗?”
他还是不回答。
“二十?”
“你知道吗?”他反问她。
她不说话。
“你的话太多了。”他说。
“我说话太多,”她说:“是因为你说话不够多……你杀过多少?”
“多少什么?”
“你杀过人吗?”
“你是说包括小孩子在内?”
她仔仔细细地端详他,想知道他是开玩笑呢?还是在恐吓她?
后来她说:“我不怕你……我告诉过海伦,如果你把头发剪掉一些。看来就不会这么丑了。”
又来了。
他像打捞一袋战利品似的把她捞起来。说:“你一直说话,你在身边的时候,就像大雷雨来临。”说完,他把这个大眼睛的小孩从船舷抛向海中。
落水声惊动了女人。她俯身一看,孩子在水里手脚乱挥。她尖声骂道:“你这遗畜牲!她不会游泳的!”
女人一下子就跳下水去救那孩子了。
天杀的——他心想:两个人都在吃水了!当然,要是把她们留在海里,倒可以解决不少问题……
但是他反而把主帆降下,使船只在她们身旁打转,伺机把她俩捞起来。女人的泳技够好了——她已托住了孩子的身体——他很佩服她的精神,竟然毫不考虑自身的安危。就那样跳进了水里。
“啪噗”的一声引起了他的洼意。他俯视那在游水的女人,又听到一声像是放枪的“啪噗”声。他本来是要帮那女人回到船上的。但她已设法推动艾诺拉上了船。自己也全身湿漉漉的,发疯似的直跳脚。
“你这狗娘养的!”
他连看也没着她,只是很专注地看着地平线远处。
“我发誓!”女人说:“你胆敢再碰这孩子一下的话,我就让你晚上睡下去,永远不能醒来……”
她的誓言兀自回荡之际,她显然发现他处于警戒状态之中。他潜身船桁之下,目光搜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