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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看着她。
“……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我们连你的大名都不知道。”
“我没有名字。”
他只不过说出了事实,海伦却觉得这是她所听过的最悲哀的事。他想必感受到了她的同情。
“我从没有觉得需要一个名字。”他又说。
她从身后拿出了那片布。
“我……我有东西要给你。”她说。
“是什么?”
“只是我在大胡子的船上找到的一片破布。”
“破布也很有用的。”
“我希望你不要用它做别的,”她拿出那片破布来,上面有艾诺拉可爱的画作,是他们三个在三桅船的甲板上。
“艾诺拉想送给你,却又不敢。”
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伸手取走了布片。
“噢,还有这个。“她说着,把孩子用来画这布画的蜡笔拿出来交给他。
“请告诉她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
此刻,他凝视她的神情,让她顿感不安。那样子,似乎要把她吃了。
最后,他问她:“她背上的到底是什么记号?”
她本来就一直在想:什么时候他们将会谈到这问题?此时,她但觉毛骨悚然。
“不算什么。”她说。
“一定有什么涵意,”水手说,“那不是胎记,是有人做上去的。”
她垂下眼皮,然后又抬眼看他。看他是否还在凝视她。“你……你对我感到很好奇,是吗?”
“这个嘛……你和她看来很不像,除非说她像她的爸爸。”
“我不是她妈妈。”
“看你对她的照顾,倒是很像。”
无际无涯的大海。在海风过处。翻起了墨黑、灰白和蓝蓝的颜色。海风好像在轻轻地对她说:信任他……你可以信任他。
“大概六年以前,”她神色平静地说:“有个篮子飘到了绿洲,里面有个……婴儿 是个小女孩……”
“就是艾诺拉了。”他说。
她点点头:“每个人都主张任她飘到大海去——这是长老们所订立的法律。但是我说由我来收养……她是如此珍贵……我在环礁城里开了一家商店,因此有些地位,他们就听了我的话。但他们又说,如果我真的那么想要她,我自己就不准再生养了。她将是我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你同意了。”
“我别无选择。而且,说良心话,我的生活中没有男人,我从来没想过要找一个环礁城里的男人。”
“这么说。孩子不是环礁城的原始居民了。”
“不,不。她不是的。没有一个人想要她——不是这样的话,她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耸了耸肩:“那又怎样呢?”
她皱眉看着他:“你没听过‘关怀’这个字眼吗?”
“没有。是什么意恩?”
她叹口气,播了摇头。“算了。对一个像你这样过着孤独生活的人,很难说明白。”
他没说话。
她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而不是在对他说话似的:“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可怜你。”
“‘可怜’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如果知道,又何必问你?”
“如果你不知道的话。”她轻轻地说:“只怕……只怕我永远也无法让你明白了。”
他只是耸了耸肩,管他的船舵去了。
她决定不再告诉他任何关于艾诺拉的事情。至少现在不再说了。
她眺望大海:“我们什幺时候才会蓟达干爆陆地呢?”
“也许是明天,最晚后天。”
他把蜡笔交还她:“拿去。”
“这是什么?”她略感惊讶地微微一笑。
“我不是要送那孩子的,明白吗?只是……”
“借给她?”
他点着头,说:“只是借她而已。我才不舍给她呢!”
也许他井非完全无可救药。她双臂抱在胸前,吸了一口清凉的夜风,发丝在风中飘拂。
“干燥陆地美丽吗?”她问道:“告诉我实话。”
“你很快就可以亲眼见到了。”
“对我而言,”她满怀梦幻地说:“那里就是天堂了。”
她从他身边走开,去对艾诺拉说,睡觉的时间到了。
水手确定女人已经睡着了——他让她使用驾驶舱做为夜间休息的场地——然后他就到船尾的舱房去。这是孩子睡觉的地方。孩子蜷着小小的身子,发出微微的酣声。
他从壁间秘密的隔室里,拿出他生平最宝爱的珍藏物——一些叫做《国家地理杂志》的书籍所合订起来的刊物。
他知道怎么看书。他妈妈教他的——她是他生平所见过最仁慈的人类了。他开始看那三页近乎神圣的杂志册页。他并不完全明白,却觉得很有意思。它们的标题分别是:“地球温度日益升高的事实”、“热带雨林的死亡”、“环境污染的恶性循环”(以上三者刊载的日期是一九九九年);另外还有“微尘是我们的朋友”、“最好的高速公路”、“太空探秘”(这些是一九五三年版的);最好也最古老的是一九三二年的刊页——上面有着他最钟爱的文章:“带着枪只和相机拜访刚果”。
有一张照片更是使他魂萦梦牵,好像正中他心坎某处,而且带给他最甜蜜的痛楚,胜于其他照片所能给他的。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一个黑皮肤的土著站在帐篷外面的倾盆大雨中。一个戴了像倒扣碗状的头盔的白种人,穿了一条小孩子似的短裤,在一个小炉子旁煮东西吃。
照片的文字说明部分是这样的:“可怜而贫穷的土著向导必须淋雨,而马修教授正在享受现代化的铝制露营炉具所带给他的一切好处。”
舱房外面。雷声隆隆。大雨要来临了,他必须赶快收拾好他珍爱的杂志,去把船上的容器找齐了,以聚集雨水。
“可怜而贫穷的土著。”他轻声自言自语着带着这个念头,步出舱房。
第十八章
地平线那头巍然矗立的尖塔,犹如一棵变形的大树,好像是铁片和木片不知怎么长在一起了。冒着缕缕黑烟的烟囱,把清明的天空,染得黑糊糊的。更多小小的,像纸箱般的东西。一排一排地相连着,像是浮标一样,在一栋大得多的建筑物周围浮沉不定。
从望远镜里看到了这种现象的海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要说那儿是一处环礁。形体也未免太小了。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呢?那看来令人不悦的尖塔又是什么呢?
孩子坐在船头,瞅着那座和他们相距两公里的尖塔。她的问题正反映了海伦的想法:“那是什么呀?”
海伦站在驾驶舱里水手的附近,她望着三桅船船长,满腹的疑惑使她没来由的毛骨悚然了。
“外海交易站。”他漫应了一声。眼睛根本没看她。
“你说过我们今天可以到达干燥陆地的。”她尽量使自己的口吻不像在指责他。
“今天或明天,有什么差别?”
她苦笑了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需要帆布。”
“我们有帆布了啊!”海伦说:“不是从那人的船上弄来了一些帆布吗?”
但他没回答她。
有点不对劲。她正想更深入地问下去时,发现他的表情同样地困扰。三桅船的航线迎向那尖塔;不过就在一百尺之外,水手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知道他一定是要在下碇之前争取一些时间。
他伸出手来。她知道他是要望远境。
“你看见了什么?“她问。
“塔里的商人都在挥手。”他说。然后他放下了望远镜,高声打着招呼。他用的是一种海伦从来没听过的语言。
没有人回答他。
“你说的是什么语言?”她问。
“希葡语,”他说,“在这一带的水上,他们就是说这种语言的……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她又拿望远镜仔细看了一下。她是看见塔里的人在挥手没错。但总觉得有些奇怪,不太对劲。
她把视线移向那载浮载沉的箱子,发现竟是些笼子!
在那些笼子里——像水手当初被关在绿洲环礁的铁笼中一样——紧紧抓住了铁条的.却是些衣衫褴褛、最可怜、最悲哀的人类!
他们是奴隶。
恐惧充塞在她内心。
她放下了望远镜.说:“那些是……这是奴隶塔!”
他没有回答。他也会感到意外吗?方才他当然仔细地……也疑虑丛生地研究过这座尖塔和塔里的居民了!
或者一这想法让她手脚冰冷了——他是把海伦和艾诺拉带到这儿来出卖的?
尖塔里的奴隶贩子是在向水手和他的三桅船挥手没错,但他们是要求救的意思。
他们需要救援——他们已经死了。
有些人的喉咙给切开了。其他人不是给枪弹射中了,就是给乱棒打死了,不管怎样,死了就是死了。他们背后各有一个把他们当做木像一样来控制的火烟族。
当他的部下在后面挥动着死人手臂的时候,祭司踩在一堆死尸上面,从尖塔的围墙缝隙处,举起望远镜往海上看,像只猎犬一样。
一百尺之外的三桅船,是一幅多么可爱的景色!它的船头上,坐着一个肤色黝黑的小女孩,犹如一个精雕细琢的桅顶瞭望人。
“啊!”祭司说:“正是我想找的小女孩。”
水手走到船边去。女人跟在他身后。说:“你为什么带我们到这儿?”
“安静!”他探出身子看了着海伦。
水面一层薄薄的珠光,使海水看来亮闪闪的——确实是那种机动船行驶过的痕迹无疑;也宣示了水世界强权者——火烟族的到来。
但是此刻海面上却看不见任何一艘机动船只。也看不见任何一个火烟族的……
然而,水手仍需按照他的本能行事。到了海上来,只有如此才能生存下去。因此他任凭那女人在背后唠叨,把她的问题散布在风中,他自己则移到右舷的船身那儿,钻到甲板下仅能容身的一个小空间里。
他在船腹内抽下一块木板。露出一个可以通往海水方向的小洞。附近放了一个他的携带式潜望镜。他将潜望镜推入那个小洞。
开始的时候,他仅能看见海水。除此之外。他还希望能看见什么呢?他调整潜望镜。使他得以看见他船体全部的外观。然而这时。潜望镜前面出现了一张状至狰狞的火烟族的脸孔。那人藏着潜水镜,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好几根呼吸用的管子拴在他的鼻子上。
那受了惊的火烟族打着水逃走了,而潜望镜里出现了更为奢侈的景象:几十个火烟族躲在水底,一律戴着潜水镜和呼吸管,脚下踩着喷射水橇……到处都是。
他赶紧跑回甲板上。进入驾驶舱就位,展开三扇帆和主桅帆,突然来的大转弯差点儿没让那女人摔断了脖子。
“嘿!”海伦尖叫着,惊恐交加。“搞什么……”
“火烟族!”他大叫着回答她。
奴隶塔里,一个发号施令的声音掠海而来。“吹号!吹号!全力追缉!”
即使号角声是传到水底去的,那呜呜的鸣叫在三桅船的甲板上仍清晰可闻。躲在水底的火烟族发动了引擎。在震耳欲聋的引擎咆哮中,破水而出。
火烟族的喷射水橇队。其动作之整齐划一,有如训练有素的水上芭蕾舞团。他们飞速地跟在三桅船的后面。
原本坐在船首的小孩,想要退后,却不小心失足了。水手没有时间去救她,但那女人凭着常识对孩子挺出了建议:“紧紧抓住!下来。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