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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后面离太阳很近的那个行星。”理查德回答,“还记得吗,我在这个电脑里给你看过的行星队列?”
“我不是这个意思,”本很慢地说,“我想看到地球。”
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请求了,然而理查德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曾多次带全家人来这儿,孩子们对火星夜空中的那股蓝光更感兴趣。“这个距离还看不清地球。”理查德边说边在数据库里搜寻正确的感应输出,“事实上,地球看上去很像其它的明亮物体,比如天狼星。”
理查德还是无法说清楚。于是,他将地球的位置定在确定的天文区,然后移到图像中央,周围的背景便黯然失色。此时,所有孩子都全神贯注地观看着。
“那个行星是他们的家。”尼柯尔想。房间里的气氛让她感到迷茫。“他们从没去过那儿,但依然关心着那儿。”盯着那个明亮的小物体,对地球的记忆一下涌上尼柯尔的心头。她变得异常想家,渴望回到那片拥有无数美好事物的蔚蓝世界去。她站在孩子们身边,伸出双臂将他们紧紧地拥入怀里。泪水打湿了她的双眼。
“无论我们身在宇宙何方,”尼柯尔温柔地说,“无论现在还是以后,那个蓝色的星球永远都是我们的家!”
第二节
奈·芭通在黎明前醒来。她急忙穿上一件无袖棉长裙,拜了拜她的佛像,没有惊醒家中其他人,悄悄地打开了前门。夏日的空气清新柔和,微风中夹杂着花香和浓郁的泰国香料——附近已经有人开始做早饭了。她的凉鞋踏在泥道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奈走得很慢,左顾右盼地搜寻着她熟悉的一切,这里的一切很快就要变成记忆了。“我的最后一天,”她想,“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几分钟后,她走上了一条通往南奔市的一个小商业区的碎石路。初夏的清晨万籁俱寂,偶尔也有自行车从她身边经过,商店都还关着门。
快到寺庙时,奈看见两个僧人正站在路的两边。他们穿着黄色的长袍,手里拿着一个大的金属钵正在化缘求早饭。在泰国,所有的僧人每天早上都是这样。奈右前方的商店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她放了一些食物在僧人的钵中。他们都不说话,那个僧人也没流露出任何感激之情。
“他们一无所有,”奈对自己说,“就连他们身上的长袍也不属于他们,但他们依然快乐。”奈迅速想到了一条教义:“欲望生苦难。”她想起了她新婚丈夫在日本的富足的家。贤治说他母亲拥有一切,但没有平安,因为钱买不来平安。
奈想着渡边家那巨大的房子,几乎忘了自己正走在泰国的一条简陋小径上。那儿对她并不太友好,贤治的父母俨然把她当做一个不速之客,一个未经他们同意就私自和他们儿子结婚的异邦人。他们对她非常冷摸,没有一点儿热情,还冷酷地盘问了她的家庭及教育情况。后来贤治安慰她说,他的父母不会和他们一起上火星,这才让奈多少好受点儿。
奈停下来,看着街那边的差玛提王后庙。这是城里奈最喜欢的地方,可能是全泰国奈最喜欢的地方。庙宇最古老的部分已有1500年的历史了。古老的石雕卫兵诉说着它沧桑的历史,与现代的一切好像是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奈走进寺庙,站在院子中间。这是个并不多见的晴朗清晨,晨曦中闪耀着一缕强光,奈意识到那就是火星——她的下一个目的地。在她26年的生活中,她寸步不离地生活在南奔城里。而六周后她就将乘坐一艘巨大的宇宙飞船,在这个红色行星的一个空间站上度过她今后五年时光。
奈在院角的莲花台上坐下,抬眼凝视着空中的那个亮点。“多么巧呀,火星今晨正望着我呢。”奈想。她开始有节奏地呼吸,这是她早上的前奏。她努力集中精力,保持安详、平静的心态,然而今天她内心激动不已,久久不能平静。
十一个月前,奈决定当一名她感兴趣的高中语文课教师。
那天开始备课之前,她想先看看《清迈日报》。她把集成块放进电子读本,快速浏览着标题。
最后一页上有条英文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医生、护士、教师、农民:
喜欢冒险吗?拥有多国语言的才能吗?身体健康吗?
国际太空总署正发动一次征服火星的大型探险行动。征寻有突出才能的杰出人才在火星上生活五年。
2244年8月23日(星期一)在清迈举行面试。
有志者请与秦国邮电联系,电话462…62…4930。
当奈把申请递交给国际太空总署时,她想自己的机会不大,一直以为自己过不了第一道审查关,更别说参加面试了。令奈吃惊的是,六周后她的电子邮箱收到了一份参加面试的通知书。通知书还告诉奈,根据程序她可以以邮件的形式就与个人关心的问题提出咨询。
奈通过电子邮件提了一个问题——当居住在火星上时,她的收入一大部分能否直接汇入她在地球上的银行账号?她还补充说,这是她参加探险的基本前提条件。
十天后,另一份电子邮件通知书到了,内容简单明了——“是的,您收人的一部分可定期转入您在地球的银行账号。”但要求奈必须明确对钱的分配,分配一旦确定,离开地球后将不得更改。
在南奔市的生活开支很低,而国际太空总署付给她做一名火星居住点语言教师的薪金差不多是支付她家庭开支的两倍。这个年轻女子有强烈的责任感。她一家五口,一个残疾的父亲、妈妈和两个妹妹,她是家中惟一有收入的人。
奈的童年很艰辛,一家人在贫困线上艰难地挣扎着。奈读大学的最后一年间,灾难降临。先是她父亲中风衰竭,后来又是她那毫无商业意识的母亲不听家人和朋友苦苦相劝,自己开了一家小型家庭手工艺品商店。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家失去了一切。奈只得用她的个人积蓄支付家庭的衣食,还被迫放弃了在曼谷大出版社当一名文学著作翻译的梦想。
周一至周五奈在学校教书,周末她兼职做导游。接受国际太空总署面试前的那个星期六,奈带着一个旅游团在距她家30公里远的清迈游览。她的团中有几个日本人,其中有个三十出头、讲一口流利英语的英俊青年非常健谈。他叫渡边贤治,他总是很认真地听奈讲解一切,并彬彬有礼地提出一些绝顶聪明的问题。
在清迈佛教圣地的参观接近尾声时,旅行团乘坐缆车参观素贴山顶上著名的佛教寺庙。经过一天的游览,大多数游客都精疲力竭。渡边贤治却不,他坚持不乘坐缆车而是沿着长长的石阶梯往上爬。奈给他讲修建寺庙的故事时,他又不停地问这问那。下了山后,奈在山脚下一个舒适的餐厅里喝着茶,贤治没和其他游客一起逛旅游纪念品商店,他朝奈走来。
“我可以坐下吗?我还想请教一些问题。”他用标准的泰语说,着实让奈吃惊不小。
贤治坐下问奈会几种语言,会日语吗?奈摇摇头,笑着说:“只会英语、法语和泰语。日语说得很慢我能懂一点。”
他们愉快地交谈着,从寺庙的传说到佛教的历史。后来广播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广播里要求大家回到缆车,准备返回市区。奈站起身,贤治和其他游客一起朝缆车走去。奈从远处望着他,想着他深邃的目光:“他的眼睛真神奇,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明亮、好奇的眼睛。”
星期天下午她去清迈接受国际太空总署举行的面试,那天她又看见了那双明亮的眼睛。奈很意外地看到贤治坐在桌子后边,衬衫上别着一个“国际太空总署官员”的徽章。奈感到自己六神无主。“星期六以前我没看过你的材料。”贤治向她抱歉,“我向你保证,如果我知道你是申请人之一,我会参加另一个旅行团的。”
面试很顺利。贤治对奈的优秀学业及为南奔和清迈的孤儿院的自愿工作感到满意。奈诚实地承认她对太空旅游一直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强烈的愿望”,只不过是“对自然有着冒险的精神”。另外,国际太空总署为她提供的教师职位的薪水足以让她承担对家庭的义务,这就是为什么她申请参加火星探险。
面试接近尾声时,他俩的谈话中断了一阵。“就这些了?”奈从椅子旁站起,愉快地问。
“还有一件事,”渡边贤治说,突然显得有些不自然,“你能解释梦吗?”
奈笑了,又坐下。她说:“请说下去。”
贤治深深地吸了口气:
“星期六晚上我梦见我在离白天我们参观的素贴山很近的丛林中跑啊跑,想找到一条出路。突然,我看到前面一棵大树上正缠着一条巨蟒。
“‘你去哪儿?’那蟒问我。
“‘找我女朋友。’我回答。
“‘她在山顶上。’蟒说。
“我穿出丛林,在阳光下看着素贴山山顶——我孩提时代的恋人惠子正站在那儿向我招手。我转身回头望着那条蟒。
“‘再看看。’它说。
“当我第二次抬头望山顶时,那女人的脸变了。那不是惠子,那是你,正站在素贴山上向我招手。”
贤治停了会儿:“我还从没有过这么清晰的梦,我想可能……”
贤治讲他的梦时,奈紧张得手臂起了鸡皮疙瘩,没讲完以前她就知道结果一定会是她。奈的身子朝前倾了倾。“渡边先生,”她慢慢地说,“希望我说的话不会冒犯您……”
停了一会儿,奈鼓足勇气说:“我们泰国有一句有名的成语,”她回避着他灼热的目光,“当梦中有蛇和您说话时,表明您已经找到了您的结婚对象。”
“六周后我接到了通知。”奈回想道,她还坐在差玛提王后寺庙里,“国际太空总署的包裹是三天后才寄到的,还有贤治给我的花。”
第二个周末贤治本人来到了南奔。“对不起,我没打电话通知你。”他道歉道,“如果你不去火星,我也不会追求我们这种关系了。”
星期日下午,他向她求婚,奈欣然答应了。三个月后,他们在京都结了婚。渡边一家很大方地为奈的两个妹妹及她的三个泰国朋友出钱,让她们到日本参加婚礼。遗撼的是,奈的妈妈不能前往,她得留下照顾她爸爸。
奈认真回忆了这些年来她的生活变化,强迫自己排除杂念,进入了心如止水的入定状态。半小时后,奈不再为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担忧了。太阳出来了,寺庙里的人开始多起来。她慢慢地围着寺庙参观,尽情品味着离开家园的最后一刻。
仔细看着差玛提王后的生平。王后最后乘上天马拉着的金碧辉煌的车在天庭与她心中的佛一道,奔向涅梁。渡边·奈,这位火星未来的居民,跪在泰国南奔的寺庙中,向她心中的敬慕的英灵默默地许愿:
“亲爱的差玛提,26年来您都一直看护着我。现在我就要离开了,去一个未知的地方。当我去了这个全新而神奇壮丽的世界时,请用您的智慧指引我。”
第三节
幸子穿着一件丝绸黑衬衫、白裤子,戴着一顶黑白相间的贝雷帽。她朝她哥哥走去,对他说:“贤治,我希望你能去,这将是世界上规模最浩大的一次和平游行。”
贤治对妹妹笑了笑,回答:“我很想去,幸子。但还有两天我就要离开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