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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刻,房间里出奇地安静。大夫一声不吭地走过去把门关上,还拔掉了电话线。艾莉正想说什么。
“不,什么也别说。”特纳动情地说,“我必须先做点别的事。”
大夫坐下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地说:“我想做些我早就想做的事,你俩都配了解我的真实情况。”
特纳大夫还没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眼泪就已经流下来了。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落下:
“35岁前,我简直是盲目乐观,快活得不得了。当时,我已经是美国名列前茅的几位心脏外科手术医生之一,有一个美丽的妻子和两个女儿,一个两岁,一个三岁。我深深爱着我的妻子女儿,我们一家住在德克萨斯州达拉斯北边一个带游泳池的乡村俱乐部里。
“一天晚上,我从医院回家。当时已经很晚了,因为我刚做完一个心脏手术。走到俱乐部大门时,保安拦住我,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好像不知该做什么。然后他们接了一个电话,看了我几眼,才放行让我过去。
“我房前停着两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我正要停车,一个警察让我下了车。我周围有很多电视摄像机的镁光灯,强烈的灯光射得我睁不开眼,警察领着我进了我的房间。
“我妻子躺在一个盖着床单的担架上,担架就放在通往二楼的楼道旁,喉管被人割断。我听到楼上有人说话,冲上去一看,我惊呆了:我的两个女儿都被杀害了。克里斯蒂躺在卫生间的地板上,阿曼妲躺在床上。那该死的混蛋割断了她们的喉咙。”讲到这儿,特纳大夫凄凉地哭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可怕的一幕,阿曼妲一定是在睡梦中被杀害的,除了喉咙上的刀伤外,她一切完好……是谁杀害了这样无辜的孩子?”
特纳大夫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滴大滴地落下,胸膛因激动而起伏着,他再也说不下去了。艾莉安静地走到他身旁,在地板上坐下,握住他的手。
“以后的五个月我麻木不仁,无法工作,茶饭不思。我的朋友、心理学家和其他大夫都想帮我,然而我还是一蹶不振,无法接受我家人被害的残酷事实。
“警察抓到了一名嫌疑犯,叫卡尔·泰森,一个23岁的年轻黑人,附近一家超市的日杂品送货员。我妻子通常通过电视购物,卡尔·泰森以前也来过我们家几次,他很清楚我家的情况。
“案发后我神志恍惚,但还知道一些琳达被害案的过程。一切都那么简单,卡尔·泰森的手印到处都是。那天下午他来我们俱乐部送过货,而琳达的大部分首饰珠宝不见了,盗窃是最明显的动机。我想经过调查,泰森这个嫌疑犯会被定罪并判处死刑的。
“然而,风云突变,卡尔·泰森的住处没找到一件珠宝;保安查到记录,那天他在格林布拉只呆了20分钟。这短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完成送货、盗窃和谋杀三个人的全过程。一位著名的律师决定为泰森辩护,并为他准备了详细的供词。泰森一口咬定那天下午是琳达要他帮忙搬动家具,这可是房间里到处留下他指纹的最好解释。”
说到这儿,特纳博士停下了,一脸痛苦的样子。艾莉轻轻地揉着他的手,特纳继续讲道:
“开庭那天,起诉词是这样的:那天下午泰森带着日用品来我家,与琳达交谈后得知那晚我有手术,可能回来较晚。我妻子是个非常友善、很容易相信人的女人,她很可能和这个送货男孩闲聊,并向他提起我会很晚回家……根据原告的陈述,泰森送完货后又来了。他从石头墙翻进俱乐部,沿高尔夫球场绕到我家,谋算着偷琳达的珠宝。他以为家中的每个人都睡了,显然琳达看见了他,于是他恼羞成怒地杀害了琳达和两个孩子,毁灭了目击证人。
“虽然事实上并没有人看见泰森第二次回到俱乐部,但我相信原告的指控很有说服力。那个男人很快被证实有罪,因为他无法证实案发当时他不在现场。他鞋上的泥恰好与我家屋后的泥一样,而且案发后两天他都没去上班。还有,泰森被捕时正携带着大量现金,而他说这是他赌博赢来的。
“法庭开始辩护了,我立即对美国的司法制度产生了怀疑。泰森的律师把这宗案子演变成了一个种族歧视纠纷。他说泰森是个不幸的贫苦黑孩子,并反复强调泰森那天所做的就只走到我家送货。他说另有一人,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丧心病狂的人翻越围墙盗走了珠宝,杀害了琳达和两个孩子。
“开庭审判的最后两天,我从陪审团成员的表情和动作中看出他们将宣布泰森无罪。我愤怒地失去了理智,我深信不疑泰森就是杀害了我亲人的凶手,我无法忍受他将无罪释放。
“最后的审判宣布的前一周,我去了一趟加利弗尼亚。表面上是去开个医学会议,实际上我是去那儿的黑市买一支可以装进我医疗包的手枪。正如我预料的那样,宣判的那天保安没有打开我的提包就让我进去了。
“法庭宣布泰森无罪释放,观众席上立刻哗然。所有的黑人都欢呼,高叫‘万岁,万岁’。卡尔·泰森和他的犹太律师艾顿·本斯特相互拥抱着,我准备动手了——我打开包,取出手枪,冲上前去杀了他们。”
特纳大夫深深地吸了口气,停了下来:“我以前从没承认过自己做了坏事,甚至对自己也没承认过。然而当我在给提巴先生做手术时,我清醒地看到这些年来把自己的感情、心灵囚禁起来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复仇的暴行并没有把我的妻子和女儿带回我的身边,我也没有感到高兴。只有想象着泰森和他的律师将死的那一瞬而流露出的短暂变态喜悦。”
特纳大夫眼里含着悔恨的热泪,他看着艾莉说:“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确实很爱你,艾莉·沃克菲尔。我非常渴望娶你为妻,希望你能原谅我以前所做的错事。”
艾莉抬起头,望着特纳大夫,揉揉他的手慢慢地说:“我不懂什么是浪漫,因为我从役经历过。但我确实能感觉到想你时的那种美妙感觉。我敬慕你,尊重你,可能爱你。我要和父母商量商量……当然如果他们不反对,我愿意和你结婚。”
第八节
尼柯尔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眼角的皱纹,梳理着两鬓的灰发。“你已经是个老妇了。”她笑着对自己说,“我老了,老了。”
尼柯尔笑着在镜子前转过身,从镜中打量着自己的背影。她穿着为出席艾莉婚礼专门做的绿长裙,裙子很合她的身。经过这么多年,尼柯尔的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匀称。“还不错,至少不会丢艾莉的脸。”她想。
她身旁的桌上放着贤治给她带来的热娜维耶弗和她丈夫的照片。尼柯尔拿着这两张照片回到卧室,感到十分难过:“我没能参加你的婚札,热娜维耶弗,我还从没见过你的丈夫呢。”
尼柯尔思绪万千地走到卧室另一边,看着西蒙娜和迈克尔·奥图尔在诺德婚礼时拍的照片:“你婚礼后仅一周我们就离开了你……当时,你多年轻啊!西蒙娜,很多地方你比凯蒂成熟得多……”
想到西蒙娜和热娜维耶弗,尼柯尔就情绪波动、心痛万分。“应该注重眼前才对。”尼柯尔想,取下墙上艾莉的照片。艾莉照片旁还挂着她姐姐、哥哥的照片。“你将是我第三个要结婚的女儿。”尼柯尔想,“这一切好像有点不可思议,有时生命就是这样,稍纵即逝,匆匆而过。”
艾莉的形象一下子跃入尼柯尔的脑海。她仿佛看见拉玛2号里那个白色的房间里睡在她身旁的婴孩;那个长眠后醒来的清新少女;还有站在新伊甸园的居民面前,勇敢地为特纳博士辩护的那个成熟的艾莉——震撼人心的一幕一幕。
尼柯尔把艾莉的照片重新挂在墙上。她脱下裙子,正欲把它挂在衣橱里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位。“那是什么声音?”尼柯尔怀疑地一动不动地坐了几分钟,什么也没听见。她站起身,突然产生了一个相当奇怪的感觉——觉得好像热娜维耶弗和西蒙娜就在她的屋子里,就站在她的身边。尼柯尔朝周围瞧瞧,房间里除了她没别人了。
“我这是怎么了?”她问自己,“难道是工作太辛苦了?难道是马丁内斯案和艾莉的婚礼把我累到极限了?难道这是我的一个生理反应吗?”尼柯尔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而,热娜维耶弗和西蒙娜仿佛还在她房间里,如此强烈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忘情地要和她们说话,但还是控制住自己。
尼柯尔还清楚地记得西蒙娜和迈克尔结婚前和她的谈话。“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老觉得她们在这儿的原因。她们是在提醒我工作不要太辛苦了。我还没有同艾莉谈她的婚礼呢。”尼柯尔紧张地笑了。
“原谅我,亲爱的女儿们。”尼柯尔对艾莉、热娜维耶弗和西蒙娜的照片说,“我保证明天……”
这一次,那尖叫声绝对错不了!尼柯尔吓呆了,冲进理查德的书房。
“理查德,”刚走到书房门口她就大叫道,“你听到……”
尼柯尔话没说完,张着嘴在那儿站住:书房里乱糟糟的,理查德横卧在地板上,旁边放着两个显示器和一排电子设备。他一只手握着机器人汉尔王子,一只手拿着他最喜爱的便携式电脑。两个加西亚机器人和一个爱因斯坦机器人正弓身看着他。
“嗨,亲爱的,怎么了?”理查德冷淡地问,“你来这儿干什么?我还以为你睡了呢?”
“理查德,我肯定,我肯定听到了一只艾云鸟叫,就在一分钟以前,声音是从附近的地方传来的。”尼柯尔犹豫了一会儿,心中盘算着该不该告诉丈夫关于热娜维耶弗和西蒙娜的幻觉。
理查德皱皱眉头:“我什么也没听见。”他转过头问机器人:“你听到了吗?”机器人也摇摇头。爱因斯坦机器人的前胸盖被揭开了,四根电线和地板上的显示器联接起来。
“我确实听到了。”尼柯尔反复地说。停了会儿,她自语道:“这是不是人到极限后的反应?”她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切问:“亲爱的,你在做什么?”
“这个嘛,”理查德含糊地挥挥手,“没什么特别的,是我的一个新课题。”
“理查德·沃克菲尔,”尼柯尔很快地说,“你在撒谎。这乱糟糟的一切不可能是‘没什么特别的’——我了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么神秘?”
理查德迅速切换了屏幕上的显示,摇摇头说:“我不喜欢这个,一点儿也不喜欢。”他瞟了一眼尼柯尔又说:“你是不是偶然看到了我最近储存在超级电脑中心的资料?是无意看到的吗?”
“不,我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密码……不过,这不是我想和你谈的。”
“有人已经……”理查德飞快敲打着键盘,仔细研究着屏幕上的内容,“在过去的三周内,至少有五次……你肯定不是你吗?”
“是的,理查德。”尼柯尔坚决地说,“你还在转变话题……我想你该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理查德把亨利王子放下,仰头看着尼柯尔。“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亲爱的。”犹豫片刻后,他又说,“请给我几天的时间。”
尼柯尔更不明白了。最后,她脸上闪着光彩,兴奋地说:“好吧,亲爱的,如果这是给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