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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菲立刻转移话题,过了几天凌千帆的批示还没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算算日子,有一阵没去思源老人院做义工了,拣日不如撞日,决定周
末去一趟。周五托人从杏花斋买了梅花糕,周六一大早就搭公交车去老人院。周末早上人不多,车上还有位子坐,贝菲缩在厚厚的羽绒服里,婺城寒
流来袭,丝丝侵入肌理,她抱着梅花糕,看车窗外站牌广告刷刷地后退……
那双忧郁却执着的眸子,毫无征兆地跃入脑海,她猛地一个寒颤。
“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一定不要认识你。”
回忆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它存在于你的脑海里,不知何时会突然冒出来;更可怕的是,你慢慢地发觉,许多过去的事,随着时光一并流逝——明
明是你并不愿意忘记的事,却越来越难以想起。
和杨越是高中同桌,那时他们仅止于感情要好而已,十五六七的年纪,早恋是很忌讳的字眼。她看小说,杨越帮忙望风;她和朋友传纸条,杨越
做信使;她开小差的时候被提问,杨越暗暗地给她提示……后来她转学,两个人便断了联络,再后来……
她猛地抱紧梅花糕,再后来,她知道了让他们断掉联络的原因——他的母亲插足别人的家庭,名誉扫地……记忆中许多影像在头脑里纠缠交结,
在模糊与清晰间交替盘旋,广播里传来平板、毫无生气的播报:“思源老人院——到了,下车请当心……”
从公车上跳下来,走了两步,一片枯黄的残叶飘落头顶,在寒风中打个卷,又从她脸上刷过去。天灰沉沉的,走到老人院门口时,还飘下几点雨
丝,落在四季常青的绿地上——仿佛全世界的雨丝落在全世界的草地上,脑子里不自觉地冒出这句话,这是哪本小说里写的来着?
记不得,真的记不得,脑海中隐约残存的碎片,是小说的主人公,在人流涌动的街头,茫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我在哪里,我在哪里?
我在哪里?这两年在婺城,她常生出这样的疑问,好像无根之木无源之水,飘飘荡荡无处可去……不能再想了,贝菲再次甩甩头,拉起羽绒服上
的帽子盖住头,冲进老人院去,熟门熟路地去找她的干妈,也就是她结对照顾的汪筱君阿姨。不料敲门竟半天没有声响,她拦住路过的小护士问道:
“1216房的汪阿姨,到哪里去了?”
小护士笑道:“一早上就被叫到院长办公室去了,小菲你又给你干妈送东西来了?”
贝菲点点头:“是啊,我干妈……去院长办公室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她心里敲起小鼓,该不会是汪筱君的轻度精神病又发作了吧?
小护士摇摇头说不知道,贝菲急急地掏出两块梅花糕谢谢她,转身朝院长办公室跑去,敲了半天门才开,一看到贺院长就急急地问道:“贺院
长,我干妈没出什么事吧?”
贺院长笑笑,指指办公室的沙发,汪筱君在沙发上好好地坐着,神情木然,却不见有什么异常,贝菲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办公室里的窗户旁,
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凌千帆背着双手,长身玉立,仍是温和的笑容,贝菲一时懵然,随即条件反射的扯出个花痴傻笑:“呵呵,凌少好,凌少也来这里做义工啊?”
呸呸呸,凌千帆是什么人呀,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义工?果然贺院长就乐呵呵地笑话她,原来凌千帆是过来谈公司以后的捐助计划的,老人院许
多器材老化,凌千帆以私人名义开了支票捐款,又推掉贺院长为他申报年度公益慈善家的提议,贺院长自然是满面堆笑赞不绝口。
贺院长又说凌千帆看过老人院的情况,也有来做义工的念头,挑选的定点赡养对象正是汪筱君,贝菲更是茫茫不知所以然:“那……那我都认了
干妈了……”
凌千帆微微踌躇后笑道:“要不……我们一起照顾汪阿姨,你不介意吧?”
贝菲又被他的笑容煞到,除了点头傻笑别的什么都记不起来。凌千帆登记基本资料后,贺院长见贝菲和凌千帆认识,便让她先带着凌千帆在老人
院熟悉环境。
沿着老人院横平竖直的马路,贝菲把老人院的住宿楼、康乐楼、活动中心一一指给凌千帆看,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和凌千帆之间的距离似乎一下
子又拉近了许多,好像还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两个人就已经很熟稔了似的。她偶尔也会小小地YY一下,那天凌千帆说的似曾相识的话,现在她也禁不
住有些相信了。
像是认识了很久的志同道合的朋友一样。
她不知道话题是从哪里开始的,是从徒步谈到露营,从摄影谈到吉他……她讲从北京骑车去北戴河,骑了两天三夜,路上车子爆胎;他笑谈从波
特兰开车去西雅图,看橘红暮照下的皑皑雪峰,霞光万丈、摄人心魄;她说喜欢弹吉他唱歌却经常被老师训斥不务正业,做梦都想着开一个小咖啡
馆,在里面弹唱自己喜欢的歌;他说自己大学时和同学组乐队到地铁演出,到毕业的时候还有不小的固定粉丝团体……
“你……”凌千帆极难相信地盯着她,微一踟蹰后犹豫地问,“会不会给自己寄明信片?”
贝菲骇然,不是这么邪门吧?她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凌千帆也实在是难以置信,摊摊手叹道:“我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他望望天又摇
头,“有什么下次再印证,我都有点被吓到了。”他走在前头,想了老半天,仍百思不得其解,快到主楼时回头微茫然道:“我以前不相信白头如
新,倾盖如故这句话,现在看来……”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贝菲脑子里突然闪出这么句文绉绉的话来。她低着头偷偷地斜眼去瞟他,无奈身高不够,瞟来瞟去也就是从上衣口袋
瞟到脚尖,从脚尖瞟到他怀里替自己抱着的梅花糕而已——这个男人还是蛮体贴的,难怪那么多明星模特,争先恐后地往他怀里扑。
想到这里她居然觉得有点遗憾。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我阿三可不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人!
她计上心来,捂着下半张脸挡住自己可能显露的一脸奸笑:“凌少,你说……你怎么连挑干妈都跟我挑上同一个了呢?”
凌千帆笑道:“跟你差不多的理由。”
“我的理由?”
“我看过你登记的资料,赡养原因里面,你不是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么?”凌千帆小心地措辞,不想太多触及曾经发生在她
身上、可能让她难过的话题,低语轻言,“我也差不多吧。不过在这里我是后来者,没有什么做义工照顾老人家的经验,以后还要你多多指点。”
这句话正中贝菲下怀:“这可是你说的,术业有专攻,入门有先后——辈份可不能乱了!”
凌千帆眉尖微蹙,理解她话中涵义后好笑道:“你就这么点出息?”
“那可不是,我别的地方都不可能比你强了,投胎是个技术活,我已经没戏唱了;你长得也比我好,你看刚才一路出来我回头率从来没这么高过
……”她掰着指头计算,“不用说你挣得也比我多,我在这里做了两年的义工,贺院长也从来没对我笑得那么欢过;也就认干妈这一条,我先来的,
我第一!虽然不能说出去,可是我心里面没事的时候想想,凌厉的少东啊,是我小弟呢,倍儿有面子!”
她瞅瞅凌千帆好气好笑又无可奈何的俊颜,得意之余竟有些怅然,这么风光的人物,原来也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呸呸呸,你真是同情心泛
滥,自己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里,居然脑子进水觉得凌千帆可怜?
“我突然觉得你背后生翅膀头上长光环,”贝菲给凌千帆比划了一个天使的样子,凌千帆笑道:“那你本来以为我是什么样子的?”
“我原本以为你就是一仗着家里有钱有势胡作非为的花花公子来着——不过那是我认识你之前的事了。”
凌千帆若有所思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衣冠禽兽的。”
贝菲挤出个谄媚的笑容:“怎么会怎么会,主要是凌少你以前知名度太高了,我还琢磨着您日理万机,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到老人院来和我抢干妈
呢?”
知名度太高——凌千帆唇角微搐,垮下脸斜睨过去:“非尽说的真没错,你损人不带脏字。”
贝菲嘿嘿两声,想起方才说汪阿姨的事,忙提醒道:“有件事我得先提醒你,我干妈身体不大好,你要有思想准备。”
凌千帆哦了一声,在主楼长廊里的美人靠上坐下来:“汪阿姨有什么病吗?”
“身体上还好,偶尔有些小病,算不上什么大事。”她指指脑袋苦笑道,“是这里有点问题。”
凌千帆目露讶色:“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贝菲摇摇头:“我也不是太清楚,有时候她发病会说些以前的事,我猜她以前家庭应该挺幸福的吧,还有个很漂亮的女儿,我看到过照片的。不
过后来的事情就不大清楚了,老太太很多事情也记不得,偶尔受到点刺激,人就不大清醒。”
凌千帆若有所思,半晌又问:“我看老人院的章程,好像不接受这样有轻微的精神问题的老人?”
“是啊,不过我干妈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身上有很齐全的资料,还有一年住老人院的费用,当时也不知道她精神有点问题,所以就接收了。”
“我刚才听贺院长说,后来一年的费用都是你交的?”
贝菲吐吐舌头不好意思道:“嗯,后来我开始照顾我干妈,看她没个亲人也怪可怜的,反正算起来每个月也不是很多,我就当做做好事咯。不过
——比起小弟你来就差远了,支票一开都是几百万的!”
小弟二字差点把凌千帆噎住,还没来得及还击,一个小护士从医疗楼冲出来,远远地看见贝菲就叫道:“小菲,快点过去,快点过去,你干妈又
发病了!”
贝菲倏地跳起来便窜了出去,凌千帆赶紧跟在她后面,也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她冲进康乐楼,不一会儿又抱着个镜框样的东西冲出来,拽着他冲
上医疗楼。汪阿姨已经被护士们带到耳鼻喉科旁边的一个小休息室里,正在里面拉着人见人就哭着问:“隽隽,隽隽,隽隽去哪里了?你看到隽隽没
有,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几个小护士被她扯得没有办法,看到贝菲进来如获大赦,贝菲连忙冲上来轻拍着汪阿姨的背安抚她:“干妈,隽隽去学校了,还没有回来呢。”
她一边哄着汪阿姨一边把镜框塞到她手上,正好凌千帆冲上来,被汪阿姨拽住,疯了一样的哭个不停,“都是你这个老不休造的孽,你把隽隽还
给我,你把隽隽还给我……”凌千帆吓得瞠目结舌,手足无措,全不知如何是好。贝菲搂着汪阿姨连哄带骗好久,汪阿姨看到镜框里的相片才稍微平
静些,又拽着贝菲的手问道:“那小菲你怎么回来了?”
贝菲侧过头来见凌千帆还怔忡在一旁,身上的西装被拽得一塌糊涂,他这样的大少爷,大约没有见过精神病人发作的样子吧?她使使眼色,“赶
快去倒温开水来!”回头又接着安抚汪阿姨道:“余老师留隽隽开小灶呢,再过大半年就要高考了……”
等凌千帆倒水过来,贝菲哄着汪阿姨喝了几口,汪阿姨才稍微平静下来,拉着贝菲的手喃喃道:“放学了就会回来的,放学了就会回来的……”
然后才颤巍巍地坐下来,贝菲又哄她吃了点梅花糕,汪阿姨平静下来后,又像往常那样安详地坐着,一言不发,似是沉湎在无尽的回忆中。
从老人院出来的时候凌千帆还沉着脸,大约是被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