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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很大的象是金属桶一般的东西。跟车并排走着的是一个蓄着花白连鬓胡子的上了年纪的人。他无情地抽打马儿,咒骂着。
稍高一点,在道路的拐角后面,有两个人在休息。一个在修补破鞋子。另一个火红头发的高个儿正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
“不,谢尔德热夫①先生,报纸上的这些报道还是使我很感兴趣。”
【① 谢尔德热夫:原应为谢尔盖耶夫,此处发音不清,说成谢尔德热夫。——译者】
“您又来讲这些记者们造的谣言了!有关欧洲战争的材料各种报纸很少报道。他们不去揭露这场血腥的大屠杀的真正实质,却臆造出关于可怕的火云的寓言来刺激读者,给他们解解闷儿。”
“可您要知道,比利②发誓说,他在原先的林间小道上走的时候,曾经亲眼看到过这种云。”
【② 比利:威廉的昵称。——译者】
“别说啦!比利永远是醉醺醺的。”
“不!这到底可能是什么;是喷发出来的火山灰呢,还是球状闪电?”躺着的人固执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詹姆斯,您是一个非常好的小伙子,但有两大缺点。您什么也不会做,而且过分地打破沙锅问到底。您不象个美国人。”
“是的,我是英国人,谢尔德热夫先生。我们俩在这儿都是外国人。但是难道关于火云您一点也没听说过吗?可您老早就在这一带逛荡啦。”
“是的,但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战争爆发了,应当参加斗争。”
“站在哪一方呢?”詹姆斯悄悄地看了看自己的同伴,赶忙问道。
“双方我都反对。”谢尔德热夫一面穿鞋,一面说。
“谢尔德热夫先生,”詹姆斯把双手放在脑后说道,“看来,您大概是个革命者……我当然跟这毫不相干。”詹姆斯啐了口唾沫。“但请告诉我,在这一带您没有遇到过一个爱尔兰人吗?这个人没有别的名字,他也幻想革命,幻想解放爱尔兰。”
谢尔德热夫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同伴。
“我要走了,”他一面直起身来,一面说,“想吃点东西。”
“上哪儿?”詹姆斯打了个呵欠,“是啊,要是能弄点东西吃吃倒不错。”
“上宾夕法尼亚。到煤矿去。到工人区去。”
“不,我不走。我还想在这一带呆一些时候。”
谢尔德热夫站了起来。他很年轻,身材不高,但很结实。
从转角后面出现了一辆载着大储存罐的大车。赶车的人勒住马,将一根棍子塞到轮子里,使车不向下滚。然后声音嘶哑地说:“要是什么时候我再走早路,那就让猫学会游泳吧!我在暴风雨中开顶风船,都比这走得快些。”
他看了看火红头发的人,又补上一句:“要是您不是英国人,那我就把海胆吞下去!”
为了更清楚地打量讲话的人,詹姆斯便回转身去。他看到古怪的马车后,立刻又坐下了。
“喂,先生!您好吗?您愿意来聊聊天吗?您把这玩意儿运到哪儿去啊?”
“这个桶吗?送到鬼地方去?先生!是这么回事,小伙子们,我是个海员,可现在陆地行舟,因此想雇佣你们俩干活。我的几匹马很疲乏了,而路还很远……如果我要迟到的话,那发疯的爱尔兰人会打断我所有的肋骨的。”
“爱尔兰人”这几个字使詹姆斯兴奋极了。
“当然,当然!我们一定帮您忙。我们是伐木工人,正在找活干。因此,如果您肯多出几个钱的话……”
“如果你们答应把自己的舌头咽下去,默不作声的话,我一定好好儿地酬谢你们。明白吗?”
“当然啰,先生!”詹姆斯扬声说,好象他的舌头是他喜爱的美味食品似的。
“您为什么高兴?发现线索了,还是怎么的?”谢尔德热夫生气地问道。
“别疑神疑鬼啦!我不过是为我们找到了活干而高兴。难道您不是也想吃啦,对吗?”詹姆斯含含糊糊很快地嘟哝了一句。
谢尔德热夫啐了口吐沫。
“那么,您是我们的主人啦!”詹姆斯向赶车的人鞠了个躬。“您有没有什么东西款待一下新来的拉边套的马儿呢?”
“我一定招待,但要在山中的湖岸边停靠之后。小伙子们,你们就不得不一直干到傍晚了。”
“这我们可不习惯!哎,谢尔德热夫,您推这个轮子,主人,您推另一个,我来牵马。”
“你们来拖桶,而不是牵马,是不是这样更好些?”主人生气地指出,“两个人都推轮子,每人一块半美元。”
詹姆斯非常卖力地抓住了一个车轮。谢尔德热夫稍稍犹豫了一下,抓住了另一个。海员挥动鞭子,骂了一句,马猛然向前一冲,大车就吱吱嘎嘎地响着向前移动了。
山岩和树木缓慢地从旁边移过去。酷热的程度似乎增加了一倍。脚踩在溜光的石头上直打滑。车轮在坑坑洼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不停地颠簸。
赶车人不停地咒骂着。马儿浑身是汗。詹姆斯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谢尔德热夫不时惊奇地看着他偶然结识的同伴。他从未见过他这么卖力。
令人疲乏的爬坡使时间缓慢地似乎永无止境地拖延着。他们拖拉着双脚,勉强挣扎着走。海员连喘口气歇一歇都不让。
终于有什么东西在松树之间闪了一下。
“水!”詹姆斯大叫起来,仿佛他是在沙漠里。
“停靠,”海员命令,“在这儿过夜。”
筋疲力尽的詹姆斯倒在草地上。汗水顺着他通红的脸往下直淌。
“真热。”主人一面动手卸马,一面说。
谢尔德热夫将一些大石块垫在大车的轮子下面,又插几根棍子到轮辐里。
现在可以透过比较稀疏的松树看到湖了。一排排树好似半圆形剧场层层递高的观众座位环抱着它。湖面奇怪地被分成两半。被阴影笼罩着的部分宛如黑色的天鹅绒,而另一部分则仿佛是发亮的绸缎。
谢尔德热夫饶有兴致地仔细观察这一小块地方,大概在任何地图上都没有它的标记。
“那么主人,您倒是坦白地说,您这个大桶里是什么东西?”“嗬!你们一定认为,里面装满了罗木酒吧!”
詹姆斯作了个模棱两可的动作,表示既好奇,又漠不关心。
“那么听着,我的同胞!如果这桶里不是世界上最令人厌恶的气体的话,那就叫我浑身长满水草。为了去取它,我不得不在太平洋上航行几千海里……”海员吹旺了火,“随便说说,先生们,你们从来没有听说过阿列尼达岛吧?”
“没有,先生!”
“那么一辈子记住这几个字儿吧!阿列尼达!我宁愿三年不喝罗木酒,也不愿谈我经历过的那些骇怕人的事儿。”
“那这个阿列尼达岛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呢,先生?”詹姆斯极其好奇地问道。
“任何地图上都没有这个岛。据说,去年是一个喝醉酒的船长偶然发现的。那个船长用最后一滴杜松子酒发誓说,过去这个地方是什么岛也没有的。”
“这是个什么样的岛啊?上面长些什么植物?”
“那儿哪会有什么植物啊!什么也没有!难道这是个岛吗?这简直是魔鬼的屋子用来通风的管道口罢了!”
不乐意地倾听着老海员说话的谢尔德热夫突然凝神注意起来。他的动作没有逃过詹姆斯的眼睛。詹姆斯一跃而起,也朝他同伴注视的方向看去。
“这是怎么回事?”詹姆斯叫起来了,“这是个什么怪人?这儿这么热,人都不知道往哪儿钻才好,可朝我们走过来的这个人却穿着雨衣,还带着伞!”
“詹姆斯,可最有趣的是他脚上穿的。”谢尔德热夫说。
“脚上穿的、对!我一辈子从未见过这样的鞋。”
“亲爱的詹姆斯,只有一个国家的人穿这种样式的鞋。”
“唉,这算个什么人,一身穿戴,就象暴风雨快要来了似的?”
这个奇怪的人渐渐走近了。他高高的个子,动作笨拙,身上穿的带风帽的雨衣在风中飘动,引起谢尔德热夫注意的雨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本来就穿着雨鞋嘛!真正的俄国式的雨鞋!”谢尔德热夫低声说道。
“俄国人!”詹姆斯扬声问道。
穿雨鞋的人一直走到他们跟前,有礼貌地脱下帽子。
他腋下除了伞之外,还夹着一件不大的东西。
“晚上好,先生们!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们决定要在这儿待很久。”
“先生,要想让这个小伙子移动一下的话,简直比让太平洋干涸还难。”海员用手指戳戳疲倦不堪的詹姆斯说道。
怪人思量了一会儿。
“真是不期而遇,先生们。我跋山涉水,历尽艰辛,就是为了找这么块荒无人烟之地……可是在这儿突然遇到了你们……”
“您对这不大满意吗?”詹姆斯问道。
‘先生们,你们要明白……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才好……我走了好多英里路……我冒昧地请求你们……”
“请说吧,先生。”
“劳驾,帮帮忙请别拒绝离开这个地方,离此地五哩以外……”
“什么?”詹姆斯突然吼叫起来。
陌生人感到很窘,笨拙地叉开了胳膊肘。
“我恳求你们,先生们。真的,你们最好离开这儿。”
“您可知道我们已经卸了马,架起了篝火,还想吃点热的小灌肠呢!”惊奇的海员站了起来,“先生,我们已经落了帆……还有……”
“这一带地方是不是您已租用了?”詹姆斯不友好地插了一句。
“先生们,请别要求我解释我这个有点古怪的请求。对称们来说,这仅仅是多走一小时路程,可是对我,则是损失两整天时间,可在这时间里,人们正在互相残杀。要知道时不我待,刻不容缓。”
“您怎么,小伙子,约了漂亮站娘存这里相会还是怎么的?”詹姆斯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不是开玩笑,先生。这个湖和它周围的地区对我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我关心的只是你们,你们的安全,更确切地说,是想让你们找个舒适些的地方。我准备帮助你们拉大车。只是请你们离开这里。”
詹姆斯、谢尔德热夫和海员惊奇地面面相觑。
“您听着,”谢尔德热夫说,“看来您大概总是有点什么理由的咯!可我们累得够呛。这条山路实在太陡。”
“先生们,这非常复杂。听起来会很奇怪,甚至出人意料……”
“说吧,说吧。”詹姆斯插嘴说,“我们希望了解是什么原因。”
“先生们!我请求……请别强迫我。我不相信,您们会理解我。”
“哦,哦!他以为我们是白痴!我感谢您,先生。”
“不,不!我真的毫无这种想法。我不想得罪你们。但是,这种事听起来确实是怪。如果你们同意听我说了就离开的话,我甚至愿意……”
詹姆斯坐坐舒适说:“演讲吧。我答应您:如果您的故事讲得有趣,我们就走。”
海员打量了詹姆斯一眼,哼了口吐沫。
穿雨衣的人抚摸了一下小胡子说:“好吧,我同意!事先,我请求你们原谅我那些有点特别的想法。但是请记住——是你们迫使我说的!”陌生人纯朴地微微一笑,“先生们,按照我的观点,人们不应当打仗。而如果他们已经打起来了,那就应当去干涉这件事。”
谢尔德热夫凝神注意起来。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