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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鞋子表示怀疑。
“不管怎么说,”弗洛拉继续说,“这都是少见多怪,在我看来,不管是谁
用过的东西都是废物。因为他们再也不会穿也不会用这些东西了。乔治·艾略特
曾用来写《弗洛斯河上的磨房》的那支笔——诸如此类的东西——只不过是一支
笔而已。如果说你对乔治·艾略特真的感兴趣,还不如去买一本简装本的《弗洛
斯河上的磨房》来读一下。”
“弗洛拉小姐,我猜想你从未读过这类老掉牙的东西吧。”
“你错了,谢泼德医生。我很喜欢《弗洛斯河上的磨房》这本书。”
听到她这么说我感到很高兴。如今的年轻女子还读这类书,而且还承认非常
喜欢这类书,这确实使我惊讶。
“你还没向我贺喜呢,谢泼德医生,”弗洛拉说,“你还没听说吗?”
她伸出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镶有名贵珍珠的戒指。
“我要和拉尔夫结婚了,”她继续说,“伯父非常高兴。你可知道,这样一
来我就不能再离开这个家了。”
我拉住她的双手说:
“亲爱的,祝你幸福。”
“我们订婚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弗洛拉平静地说,“但直到昨天才公开宣
布。伯父打算把十字岩的房子修缮一下,让我们祝我们假装种种地,而实际上我
们已安排好整个冬天都出去打猎,回城过节,然后坐游艇出去游览。我喜欢大海。
当然,我对教区的慈善事业也很感兴趣,每次‘慈母会’我都要参加。”
就在这时,艾克罗伊德太太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为自己的迟到说了一大堆
道歉的话。
说实在的,我并不喜欢艾克罗伊德太太。她身上戴着那么多的饰链,而人又
瘦得皮包骨头。她是一个极不讨人喜欢的女人。她长着一双双目光冷酷的浅蓝色
眼睛。不管她说的话有多么热情,她那双眼睛总是冷若冰霜,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问题。
我向她走了过去,让弗洛拉一人留在窗边。她伸出那只戴满各种戒指的手,
让我搀着,接着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她问我是否已听说弗洛拉订婚之事。我说这一对年轻人各方面都很般配,而
且一见钟情。小伙子黑黝黝的,而姑娘则一身金黄,真可谓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亲爱的谢泼德医生,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他俩的婚姻使我放下了心头
的一桩大事。”
艾克罗伊德太太叹了口气——这是来自母亲的一份爱心,而她的眼睛仍然目
光锐利地盯着我看。
“有些事情我一直没弄清。你是罗杰的老朋友,我们都知道他对你非常信任。
这一点对我来说就太困难了——作为可怜的塞西尔的寡妇,我遇到了那么多令人
心烦的事,比如财产处理的问题,当然还有其它一些事。我完全可以肯定,罗杰
打算把财产分给可爱的弗洛拉,但他这个人你是了解的,对钱的态度就有那么一
丁点儿古怪。我听说有钱的老板大多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能否在这个问题上开
导开导他。弗洛拉非常喜欢你,我们都把你当作是我们的老朋友,虽然我们相识
的时间才两年多一点。”
客厅的门又开了,艾克罗伊德太太那滔滔不绝的谈话被打断了。我感到很高
兴,因为我这个人不喜欢干预别人的私事。我压根儿就没打算跟艾克罗伊德去商
谈财产分配的问题。但转念一想,我还是有必要把这件事告诉艾克罗伊德先生。
“你认识布伦特少校吗,医生?”
“当然认识。”我回答道。
许多人都认识赫克托·布伦特——至少他的名声大家都有所耳闻。他能在那
些不太可能打到猎物的地方打到猎物,这一点别人是望尘莫及的。当你提到他的
名字时,人们往往会说:“布伦特——你说的是那个打猎大王吗?”
他艾克罗伊德之间的友谊我始终搞不明白,这两个人截然不同。赫克托·布
伦特可能比艾克罗伊德年长五岁。他们年轻时就是朋友,虽然他们以后各奔前程,
但他们之间的友谊始终没有中断。布伦特大约每两年要到弗恩利大院来度两个星
期的假,他来时总要带着一个巨大的兽头,以及大量的兽角,让人一跨进门就惊
得目瞪口呆。这一切就是他们永久友谊的象征。
布伦特以他那独特的轻柔步子走进房间。他中等身材,结实魁伟,脸膛红润
得像桃花心木。脸上不带任何表情,非常古怪。他长着一双灰眼睛,给人的感觉
好像好总是在眺望远处正在发生的事。他沉默寡言,即使开口也是结结巴巴地说
不清楚,好像这些词语是很不情愿地被他逼出来似的。
“你好,谢泼德。”他以惯常的唐突语气向我打招呼,然后就叉开双腿站在
壁炉前,眼睛凝视着我们的上方,好像在看遥远的地方正在发生的有趣的事。
“布伦特少校,”弗洛拉说,“请你跟我讲一些非洲的趣闻吧,你肯定什么
都知道。”
我听人说赫克托·布伦特是一个讨厌女人的人,但我发现他向站在银柜帝的
弗洛拉走去时,步子轻盈,一副非常乐意的模样。他俩弯着腰观赏银柜里的物品。
我担心艾克罗伊德太太又要重提财产分配的事,急忙把话题扯到香豌豆上。
我知道有一种新品种的香豌豆,因为那天早晨我在《每日邮报》上看到过一篇有
关香豌豆的文章。艾克罗伊德太太对园艺活一窍不通,但她总想摆出一副什么都
知晓的模样,她每天也要读《每日邮报》。我们谈得很投机,都想显示自己学识
渊博。这时艾克罗伊德和他的秘书走了过来,也参与了我们的谈话。没过多久帕
克就宣布晚宴开始。
餐桌上,我坐在艾克罗伊德太太和弗洛拉中间,布伦特坐在艾克罗伊德太太
的另一边,雷蒙德坐在布伦特的旁边。
晚宴的气氛并不热闹,一眼就可看出艾克罗伊德先生心事重重,郁郁不乐,
情绪很沮丧。他好像什么都没吃。艾克罗伊德太太、雷蒙德和我一刻不停地攀谈
着,这才使气氛稍稍活跃了些。弗洛拉好像受到了她伯父的感染,情绪也很低落。
布伦特还是跟往常一样一言不发。
宴席刚散,艾克罗伊德就悄悄地伸出手把我拉进了他的书房。
“咖啡送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搅我们了,我已经给雷蒙德打了招呼,叫
他注意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断我们的谈话。”
我悄悄地打量了他一番,但又装出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很明显,他当时的
情绪极度焦虑不安。他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分钟,当帕克端着咖啡盘进来时,他才
在火炉旁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
书房非常舒适温馨,房间的一壁摆着一排书架。椅子很宽大,上面铺着深蓝
色的皮革。一张大大的书桌放在窗子旁,文件按类别分档,整整齐齐地堆放在桌
子上。一张圆桌上放着各类杂志以及有关体育运动的报纸。
“最近我一吃完饭胃部就疼痛,”艾克罗伊德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平静地说,
“那种药片你得多给我一点。”
他急切地谈起了药片之事,我马上就意识到这次谈话跟他的毛病有关。我借
此机会夸耀了一番。
“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所以我随身带了一些。”
“你真是太好了,快给我吧。”
“药在大厅里的那只包里,我这就去拿。”
艾克罗伊德一把抓住我。
“不必劳动大驾,帕克会去拿的。帕克,快去把医生的包拿来。”
“是,先生。”
帕克退出了书房,我刚想开口,艾克罗伊德就挥了挥手。
“不要慌,等一会再说,你难道没看出我神经紧张的样子吗?我几乎已经无
法控制自己了。”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点,心里感到很不安,各种预兆顷刻向我袭来。
艾克罗伊德接着又说:
“你去看一下,窗子是不是关好了。”
我感到有点诧异,起身来一来到窗子边。这不是落地窗,只是一扇普通的格
子窗。厚厚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但窗子上部是敞开着的。
当我还在察看窗子时,帕克拿着我的包走了进来。
“窗子没问题。”我边说边从窗帘后走了出来。
“你把窗子拴上了吧?”
“是的,已经拴上了。你今天怎么啦,艾克罗伊德先生?”
帕克退出书房,随手把门关上了。要是帕克在场,我是不会问这样的问题的。
艾克罗伊德停了一会才回答。
“我快完了,”他慢腾腾地说,“不必拿那些该死的药片了,我刚才的话只
是说给帕克听的。仆人对什么都感到好奇。来,快过来坐下。门也关好了吗?”
“是的,没有人会偷听到的,你放心吧。”
“谢泼德,没有人知道我这二十四小时是怎么过来的。如果说一个人的房子
在他身旁倒塌成了一堆废墟,那指的就是我。拉尔夫这小子干出的事使我无法容
忍,我们暂时且不谈此事。我要谈的是另一件事——一件与拉尔夫不相干的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必须当机立断马上做出决定。”
“出了什么事?”
艾克罗伊德沉默了片刻。很奇怪,看来他不太愿意谈这件事。后来他终于开
口了,但他提出的问题使人十分惊讶。这是我不曾预料到的。
“谢泼德,阿什利·弗拉尔斯断气之前是你照料他的吗?”
“是的。”
看来他的下一个问题更加难以启齿。
“你是否怀疑过——是否想到过——唉,他是被毒死的?”
我迟疑了一会,然后果断地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罗杰·艾克罗伊德与卡
罗琳不一样,对他不妨说实话。
“跟你说实话吧,”我说,“当时我并没有怀疑——但自从——哦,就是在
跟家姐闲聊后,我才开始有点怀疑。从那时起,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但我找不到
任何怀疑的依据。”
“他是被毒死的。”艾克罗伊德说。
他说这句话时,语调粗涩深沉。
“是谁毒死他的?”我声色俱厉地追问道。
“他的妻子。”
“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她亲自告诉我的。”
“什么时候?”
“昨天!天哪!昨天!好像已经过了十年。”
我等了一会,接着他又往下说。
“你要知道,谢泼德,我把心中的秘密全告诉你了,你得替我保密。这件事
就至此为止,不多谈了。我想征求你的意见——这沉重的压力我一人无法承受。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能把来龙去脉全告诉我吗?”我说,“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弗拉
尔斯太太怎么会向你坦白这件事的?”
“是这么回事。三个月前我向弗拉尔斯太太求婚,她拒绝了。后来经我再三
请求,她同意了,但她说要等到丧悼斯满后才跟我公开订婚。昨天我去拜访了她,
我跟她说,从她丈夫去世至今已有一年零三个星期,我们可以公开订婚了。我已
注意到,最近这段时间她的举止总是非常古怪。这时她没作任何提示,突然把一
切都讲了出来。她恨她那个残忍的丈夫,开始爱上了我——于是她就采取了最可
怕的手段。毒死他!天哪!这是残酷的谋杀。”
艾克罗伊德的脸上流露出反感和恐惧的表情。弗拉尔斯太太肯定看出了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