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毛毛害怕回到老圆形露天剧场。她想,那个要在半夜和她见面的友先生肯定会到那儿去。
一想到她将一个人和他在一起,毛毛就感到不寒而栗。不,她根本不想在那里,也不想在任何别的地方再见到他。无论他提什么样的建议,实际上对她和她的朋友们都不会有任何好处,这一点毛毛非常清楚的。在他面前,毛毛能隐藏到哪儿去呢?
她似乎觉得呆在人群中最安全。她想,虽然没有人注意她和灰先生,但是如果他真的要欺侮她、迫使她不得不喊救命的话,那她还是会引起人们注意并且会有人来拯救她的。此外,对她来说,呆在稠密的人群中也是最难被发现的。
在下午的剩余时间里和整个晚上,直到深夜,毛毛一直在热闹的大街上和广场上走
来走去,夹杂在拥挤的人群中,结果转了一个大圈又回到原地。就这样,她转了一
圈又一圈,任凭自已被越来越多行色匆匆的人流裹挟着,走到哪儿算哪儿。
她这样不停地跑了一整天,渐渐地两只脚也由疲倦而变为疼痛。夜色越来越深沉了,毛毛仍然像夜游神似的向前走着,走着,不停地走着……
“只休息一小会儿,”她想,她实在走不动了。“只休息一小会儿。然后,我就会有劲接着走了……”
她看到马路边上恰好停放着一辆很小的三轮汽车,车上装着口袋和箱子。毛毛爬上去,靠在一个口袋上,感到软绵绵的很舒适。她把疲倦的双腿缩起来,用衣服包住两只脚。啊,真舒服!她轻松地叹了一口气,往后一靠,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实在太累了。
杂乱无章的梦可把她折磨苦了。她看到老贝波拿着他的扫帚当平衡器,在高空中一条钢丝上摇摇晃晃地走着,下面是黑不见底的深渊。
“那一头在哪里?”她听见者贝波在不断地呼喊,“我怎么走不到头!”
确实,那根钢丝好像无限长,两头都消失在黑暗中。
毛毛真想去帮他一把,但她却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他站得太高,离她太远了。然后,她又看见了吉吉,他正在没完没了地从嘴里抽出一条纸带。他不停地抽啊,抽啊,可是,那条纸带总也抽不完、扯不断。吉吉周围的纸带已经堆积如山。毛毛还发现,吉吉仿佛正在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她,如果再不帮助他,他就喘不过气来了。
她想跑过去救他,但她的双脚被纸带缠住,越想使劲挣脱,被缠得越紧。
然后,她又看见了那些孩子们。他们全都变得像纸牌一样又扁又平,每张牌上都有一个小穿孔机在跳动。然后,纸牌被搞乱,又被洗好摆正,一种新的穿孔机又在上面跳起来。像纸牌一样的孩子们在无声地哭泣,不一会儿,他们又被弄乱并被摞在一起,与此同时,纸牌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住手!”毛毛大声呼喊,“住手!”但另一种响声盖过了她的喊声。那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响了,最后,她终于被那种响声惊醒。
她睁开眼一看,周围漆黑一团,她不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
她想起来了,原来她是在一辆装载货物的汽车上睡着了,现在汽车正在行驶着,那种声音是汽车发出来的噪声。
毛毛擦干被泪水沾湿的面颊。她想,我这是在哪儿呢?
汽车一定开了好半天了,可是,她却没有被发现,因为是在深更半夜。现在,车正经过一个市区,那里像死一般的寂静。街上空无一人,楼房都黑乎乎的。
车开得并不快,所以毛毛不假思索地从车上跳了下来。她想回到热闹的市区去,她认为那里是安全的,在那里不用害怕灰先生。可她突然又想起了刚才的梦,于是她站住了。
汽车发动机的喧嚣声渐渐地在大街上消失了,周围变得异常宁静。
毛毛不想再逃跑了。逃跑只是为了自己逃命。在这段时间里,她只是想着自己,只想到自己的孤独,只想到自己的恐惧!然而,这时候朋友们的情况更紧迫。如果说还有什么人能够帮助他们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她自己。她想,也许可以劝说灰先生们回心转意,释放她的朋友们。即使这种可能性非常微小,至少也得试一试。想到这里,她突然感到自己心中正发生着奇特的变化。那种恐惧和无可奈何的感觉变得如此强烈,以至于突然转向了它的反面。她熬过来了。现在,她感到自己是那样勇敢和自信,好像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能伤害她似的,更确切地说——她根本不担心自己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样一来,她反而愿意见到灰先生了,为了朋友,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我必须回到古老的圆形露天剧场那里去。”她对自己说,“也许现在还不太晚,也许他们正在那里等我。”
然而,这却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呀。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尽管如此,她还是向前走着,她想,那就只好碰运气了。
她在漆黑死寂的大街上走着,走啊走啊,因为赤脚,所以她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
每拐进一条新的路,她都希望发现新的情况,以便决定自己应该继续往哪个方向走。她希望看到一个熟悉的标记,以便弄清这是在什么地方。但她一样熟悉的东西也没看到。甚至想找个人问一问路也办不到,因为她根本见不到人。她所碰到的惟一有生命的东西是一条正在垃圾堆上找东西吃的脏兮兮的小狗。毛毛一走近,它就胆怯地逃走了。
毛毛终于来到一个空旷的大广场。这不是那种有树木,有喷泉的美丽广场,这里只是一片辽阔的空地,空空荡荡,只能看到四周远处楼房的轮廓耸入黑暗的夜空。毛毛想横穿过广场。她刚刚走到广场中央,就听到附近钟楼上敲起钟来。钟声响了好多下,也许现在正是午夜十二点。毛毛心想,如果灰先生这时在圆形露天剧场等她,那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准时赶到了。灰先生一无所获,也许会一走了事。可是,这样一来,毛毛帮助自己朋友的机会就会失去了!
毛毛咬了咬自己的拳头。现在该怎么办呢?还能做点什么呢?她感到束手无策。
“我在这儿!”她扯开嗓门对着黑暗的夜空喊道。不过,对于灰先生是否能听到,她并不抱任何希望,她只是想骗骗自己。
可是,那最后的钟声余音还没有完全消失,广场周围的街道上就同时亮起微弱的灯光,灯光很快就亮得使人睁不开眼。过了一会儿,毛毛才看出来,那是许多辆小汽车的前灯发出的光,那些汽车,正在从四面八方向广场中心她站着的地方逼近。不管她转向哪里,都有眩目的灯光对着她,因此她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啊,他们来啦!
毛毛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会动用这么大的力量来对付她,因此,有一瞬间,她几乎又失掉了勇气。现在,她被团团围住,无法脱身了。她惟一所能做到的就是缩进自己那件又肥又大的外衣里去了。
这时候,她又想起了时间花和那种奇妙的音乐,于是她立刻感到安慰,而且变得坚强起来。
那些汽车带着低沉的发动机的轰鸣慢慢地向前移动。最后,他们都停住了。许多汽车的前杠连起来组成一个圆圈,把毛毛紧紧地困在垓心。
接着,灰先生们纷纷下车。因为他们都站在灯光后面的黑夜里,所以毛毛看不清他们究竟有多少人。但是,她感觉到许多目光正盯着自己——那是一种极不友好的目光。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过了大半天,毛毛和灰先生们谁都没有开口。
“这就是,”她听见一个单调的声音在说,“这就是那个小姑娘毛毛,她曾经自以为可以向我们挑战。现在,你们看见了吧,这就是那个小灾星!”
那个人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唏里哗啦的响声,在远处听起来就像许多人在大笑。
“小心!”另一个低沉的灰色声音说道,“你们知道,这个孩子对我们有多大的危险,所以骗她是毫无意义的。”
毛毛在谛听。
“那好吧。”第一个说话的灰先生从灯光后面的黑暗中走出来,说道,“那我们就实话实说吧!”
又是一阵静默。
毛毛感到,灰先生们害怕说出事实真相,似乎说出来非作出难以想象的努力不可。毛毛听见了一种声音,仿佛是从许多人喉头里发出的喘息声。
终于又有一个人说话了。这声音好像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但同样是那种单调的声音:
“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可怜的孩子,你现在变成孤单单的一个人了,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朋友了。再也没有一个人来和你一起分享你的时间了。这一切都是我们安排的,你看见我们是多么强大了吧!和我们对着干是没有什么好处的。那么多寂寞的时光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那意味着一种让你透不过气来的诅咒,一副压得你抬不起头来的重担,一个可以淹死你的大海,一种慢慢地将你烘干烤焦的痛苦。你已经被全人类抛弃了。”
毛毛只是听着,仍然没有吭声。
“总有一天,”那个声音接着说,“那个时刻会到来的,那时候,你再也不能忍受,可能就在明天,可能在一个星期以后,也可能在一年以后。对我们来说,这都无所谓,我们只要等着就行了。因为我们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爬到我们跟前来说:只要能把我从那副重担下解放出来,让我干什么都行!——说不定你现在就已经这样想了,是吗?你只要说一声‘是’就行了。”
毛毛摇了摇头。
“你不愿意让我们帮助你吗?”那声音冷冰冰地说。一股又一股寒气从四周向毛毛袭来,但她咬紧牙关,再一次摇摇头。
“她知道什么是时间?”另一个灰先生恼怒地小声说。
“这就证明她真的到过那儿。”第一个灰先生用同样的声音回答。然后他大声问道,“你认识侯拉师傅吗?”
毛毛点点头。
“那么说你确实到过那里?”
毛毛又点点头。
“你见过——见过时间花吗?”
毛毛再次点了点头。
“啊,她认识时间花,太好了!”
又出现了一次更长的沉默。当说话声重新又响起来时,却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你爱你的朋友,对吗?”
毛毛点点头。
“你愿意把他们从我们的控制下解放出来吗?”
毛毛又点点头。
“如果你愿意,你就能做到。”
毛毛把外衣裹得更紧了,因为她已经冻得浑身打颤了。
“解救你的朋友,对你来说实在只是小事一桩。我们帮助你,你也帮助我们。再也不会有这么公平合理的事情了。”
毛毛注意地向那个人说话的方向看去。
“我们也想亲自认识一下侯拉师傅,你明白吗?我们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你只要带我们去他那儿就行了,我们不再向你要求别的。这就是一切。好吧,你可听仔细了,毛毛,我们和你谈的这些完全是心里话,你应该相信。这就是说:你将因此重新得到你的朋友,不久你们就又可以像以前那样开心地玩耍了。这可是一个很值得的代价啊!”
毛毛这才准备开口回答他们的问话。她费了很大劲才说出来,因为她的嘴唇好像已经被冻僵了似的。
“你们想向侯拉师傅要求什么?”她慢慢地说。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