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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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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风在这片水域疯狂地寻找,游过来,窜过去,用手摸,用脚踢,除了能真切感
到水的阻力外,什么也摸不到。他大口喘息着,惶然四顾,见最后一串水泡从不
远处冒出来,他再次扑过去,还是一团空。

    他真正疯狂了,两眼血红,血液上冲,太阳穴似乎要炸裂。他不能眼睁睁看
着恋人在眼前死去,看着她“再一次”死去。他声音嘶哑地哭喊着,狂乱地寻找
着。抬头看见陌生人仍留在岸边,怜悯地看着他,他不由暴怒地喊:“你这个混
蛋,你这只冷血动物!快下来帮我呀,若男马上要被淹死了!”

    陌生人跳下水,捉住他的双手,怜悯地说:“不必寻找了,那是徒劳的。你
看到的景物有虚有实,虚景与我们不同相。不信的话,你看看水面,你仔细看看。”
凌子风低头看看水面,发现真实的水面上似乎漂浮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河水,陌生
人用手从这层水中舀水,但手中却是空的。他说:“看见了吗?眼前的景象是两
个异相世界的迭加,我们只能感受到下面的真实河水,上面一层是空的——据此
判断,这条河的水面比10年前降低了。你再看岸上的树,那棵大树中是否有一棵
小树的幻影?

    那是这棵树10年前的影象,你只能看到却摸不到……喂,那个凌子风已经返
回了。“

    “那个”凌子风从岛上返回,发现了若男的失踪,他发疯般游过来,哭喊着
寻找,在这个荒凉的河湾里再次上演了刚才那一幕悲剧。有时,这个疯狂的男人
就在他们的身体里穿过,但双方都丝毫没有感觉。35岁的凌子风现在成了观众,
绝望地看着舞台上的自己。观众的痛苦与角色的痛苦丝丝入扣,他禁不住热泪双
流。

    20分钟后,那个凌子风终于从水中捞到若男的身体,抱着她跌跌撞撞地涉水
上岸,把她平放在草地上,开始施行急救。真实的凌子风不由也想扑过去帮助,
但陌生人拉住他,摇摇头说:“没有用的。”

    那个凌子风哭着,唤着,几乎完全失音了。他一刻不停地按着若男的胸膛,
伏在她口唇上度气。真实的凌子风走过去,也蹲在若男的身体前,他的热泪穿过
两人的身体,滴湿了若男身下的土地。他清楚那个无可逃避的结局。

    远处有人听见呼救声跑了过来,是一个45岁左右的男人。他试试若男的鼻息,
趴下听听她的心脏,又翻开眼皮看看瞳孔,然后摇摇头,把近乎癫狂的凌子风硬
拉到一边,从地上捡起衣服盖住若男的裸体。

    35岁的凌子风不忍再看下去,他猛然揪住陌生人的胸口,愤恨地说:“你为
什么要带我回到这儿?既然我对眼前这一切完全无能为力,你带我回来干什么?”

    陌生人温和地说:“先生,请冷静,请冷静一点儿。”他掰开凌子风的手,
迟疑地说,“这并不是魔环的全部魔力,你也可以进入10年前的相世界,虽然…
…”

    凌子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我也能和他们同相?能把若男从
水中救出来?”

    陌生人肯定地说:“能,只要刚才你按动的是另外那个‘同相入’按钮,你
就能进入10年前的相。你会和25岁的凌子风合而为一,但仍保持着35岁的记忆。
因此,你肯定来得及把若男救出来……”

    凌子风喜极而泣:“真的吗?真的能救活她?”他迫不及待地说,“那咱们
还等什么?快带我进入吧,我会永生永世感激你!”

    河滩上又来了几个人,他们无声地安慰着凌子风,有人找来一副担架,他们
抬上若男的遗体走了,那个凌子风泪流满面,神情痴呆,踉踉跄跄地跟在后边。
陌生人说:“你不要着急,咱们先返回吧。”他按下返回键。

    1999年8 月20日晚11点02分眼前的众人立即消失,景物依旧,但不再有虚浮
感,就像摄影镜头突然调准了焦距。陌生人接着刚才的话说:“在实施‘同相入
’之前,我必须把该说的话说完,否则对你是不公平的。要知道,对于一般人,
对于正常的人生,无论是幸福还是不幸,属于他只有一次。在它们来临前,你尽
可以努力去追求它或者是躲避它,你的努力也能够影响你自己的人生进程。但一
旦成为既成事实,它就是宿命的,不可选择的。用量子力学的术语,就是‘你所
处的环境已发生了不可逆的坍缩’。不过,一旦你持有魔环,有了对‘过去’重
新选择的机会,一旦可以随心所欲地挑选‘已失去的’幸福,逃避‘已降临的’
不幸,那就会造成新的错失和迷乱,很可能你并不能得到幸福,甚至陷入新的痛
苦。”他苦笑道,“我并不是一个哲人,这些道理只是我持有魔环之后的人生总
结。据我所知,已经有幸持有魔环的其它8 个人,他们的经历都是很痛苦的。所
以,在按下‘同相入’按钮之前,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

    凌子风坚决地说:“我毋须考虑,只要能救得若男的生命,即使堕入十八层
地狱也无怨无悔!”

    陌生人苦笑着摇摇头:“好吧,其实,我知道劝不转你的,就同上一个传宝
者劝不转我一样。你也只有经历了一次‘坍缩’之后才能觉悟。在你实施‘同相
入’时,我就不能陪伴你了,何时你有疑难,只需按下返回键即可。我一定仍在
这河边等你——因为返回的时间不会计入现在的真实时间,所以,即使你在‘过
去’徜徉十年二十年,等你一按返回键,你仍会准确地在此时此地出现。先生,
在使用方法上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

    “还有一点,当你决定放弃这具魔环的所有权时,必须为它找一个新的持有
者,就像我找到你一样。这是那封短柬上的要求。”

    “好,我一定做到。”

    陌生人把魔环的返回时间调定到1989年10月15日,晚10点23分,递给凌子风
说:“戴上它,你可以按下同相入按钮了。”

    凌子风戴上魔环,虽然他对自己的决定毫不犹豫,但陌生人的话使他免不了
心中忐忑,他凄然笑道:“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凌子风,凌云的凌,儿
子的子,风雨的风,住在本市卧龙路。如果我回不来,烦请你通知我的妻子。”

    陌生人摇摇头说:“不,你一定能回来的,这具魔环绝对可靠,我所说的‘
痛苦经历’不包括这方面的内容。你记住现在的时间:1999年8 月20日晚11点02
分,我会在此时此地等你。”

    凌子风留恋地望望四周,然后决然按下“同相入”按钮。

    1989年10月15日,晚10点23分同相入他看见那个凌子风在与若男拥抱接吻。
眼前景象摇荡一会儿,复归平静。那个凌子风已经消失——实际上是他消失了,
他已与25岁的凌子风合而为一,但仍保持着35岁的记忆。

    现在,若男的身体在他的拥抱中已经有了重量,他能感觉到她光滑的脊背,
饱满的胸脯,能听到她砰砰的心跳。周围的景物清晰实在,不再像上次返回时那
样虚浮和重影。若男推开他,羞涩地说:“我要换衣服了,你不许看。”

    他笑道:“我决不偷看,唷,潜水镜忘到岛上了,我这就去取。在回来前你
一定能换好衣服的。”

    他转身跳入水中,向岛上游去,转眼间游过了50多米。忽然35岁的意识浮出
脑海:你不能去,你怎么这样糊涂?你这一去就会铸成终生大错!他浑身一激凌,
猝然回头,看见若男正在水中追赶那只游泳圈。他失声惊呼:“若男,快回来!”

    若男侧过头看看他,未及答话,忽然脚下一滑,陷到深水中。凌子风立即用
尽全身力气飞速游回去,两臂像风车一样抡动,打得水花四溅。他的心被恐惧撕
咬着,担心自己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担心这幕悲剧仍像上次那样从容不
迫地演下去,不管观众如何摧心碎胆……但这次他不再是那个毫无参与机会的观
众了,等他赶到,若男仍在水中挣扎,他急忙架住若男的胳臂,把她送上岸。

    若男脸色苍白,目光中透着惊惧,凌子风一下子搂住她放声大哭:“若男,
我总算把你救活了啊,谢天谢地!”

    他的热泪象开闸的河水,汹汹地往外淌,浇在若男赤裸的双肩上。若男忽然
悟到自己还是裸体,她脸庞发烧,忙推开恋人,羞涩地命令:“快扭过脸,我还
没穿衣服呢。”

    等她匆匆套上T 恤衫和裙子,凌子风仍低着头蹲在地上,肩膀猛烈地抽动,
热泪仍汹涌奔流。若男很为他的这份真情感动,屈腿偎在他身边,搂着他的双肩,
温柔地擦去泪水,低声劝道:“值得这样么?好像我真的淹死了!其实,你不来,
我也能挣扎出来的!”她好强地说。

    凌子风抓住她的双手,哽咽着说:“我总算把你救出来了,10年来这件事一
直没日没夜地折磨着我,现在我总算补救过来了!”

    若男惊讶地看着他,用手在他面前挥动,看他是不是在白日作梦。她嗔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呀,莫非你神经错乱了?”

    凌子风仍在猛烈地啜泣着,没有回答。他怎么回答?说站在若男面前的是从
10年后返回的另一个凌子风?诉说自己10年来的自责和内疚?诉说自己不久前还
绝望地又一次目睹了她的死亡?

    若男也觉察到,这个男人的痛苦十分深重,十分阴暗,这条粗大的痛苦之藤
是从那人的心灵深处爬出来的,紧紧地箍着他,使他无处逃避。这都是因为那场
仅仅3 分钟的虚惊。若男又一次被感动了,她乖巧地偎在恋人怀里,温声说:
“不要难过了,我不是好好的嘛。穿上衣服吧,时候不早了。”

    凌子风转过身,默默穿上衣服,这具25岁的躯体稍微瘦削一点儿,不过肌肉
比10年后较为强健。他把救生圈放了气,掮在肩上,低声说:“走吧。”

    若男没有动,她在月色中定定地看着恋人,忽然大笑着纵体入怀:“子风,
今天我才知道你是多么看重我。”她笑着宣布,“对你的考查期已经结束,我决
定了,要嫁给你!”

    她看到凌子风忽然又热泪滚滚,神情十分惨淡,便奇怪地问:“怎么了?你
今天怎么变成眼泪包了?”

    凌子风擦干泪,勉强笑道:“我也不知道,今天就像一个爱哭的娘们。”

    若男,请原谅,我们就要分手了,我在自己的人生大文章中涂改了“一句”,
弥补了我一生中最大的抱憾。但我不可能涂改整篇文章,那边的田茹和小田田已
经和我的生活不可分割了。凌子风强抑悲酸,笑着,闲聊着,把若男送回家门口。

    若男和她吻别后,仍恋恋不舍地望着他。今天的小小灾祸让她窥见恋人的炽
热情意,窥见恋人对她的珍视。她一定要与凌子风白头偕老。她忽然面孔红红地
邀请:“今晚愿意留在我这儿吗?我有钥匙,爸妈不会知道的。”

    凌子风有点手足无措,若男的目光就象火炭一样,烫得他低头躲避。他迟疑
地说:“若男,我真想……可是不行,我要走了。”

    他逃也似地转身走了。若男盯着他的背影,虽然不舍得,更多的是感动。他
真是一个又至情又至诚的君子,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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