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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世龙不好意思地说:“从七星岩见你一面后我就被你拴住了,我一直派随
从跟踪着你,为你送花。你和姚云其一买上去重庆的机票我就知道了。”
鲁冰灿然一笑:“噢,荒村野岭的,我正纳闷他们从哪儿弄来这些漂亮的鲜
花呢。”她仍甜甜地微笑着,但突兀地问:“那几个绑匪也是你雇的?”
船上所有人都吃一惊,齐齐拿眼盯着唐世龙。唐世龙显然也很吃惊,但他仍
镇静自若地微笑着,看着鲁冰。鲁冰冷笑道:“不必狡辩啦!这桩劫案虽说布置
得天衣无缝,但总的说太巧合了。另外,你不让把绑匪送官,勾起了我的怀疑。
还有一点哪,”她抖掉唐世龙的外衣,指着自己的乳胸说:“那匪首下手很有分
寸的,可以撕破外衣,但绝不会扯掉胸罩,这正是电影中常见的分寸感。我想你
对他一定有严格的命令,你不愿让一个臭男人看到不该看的地方。我这段推理没
有破绽吧。”
唐世龙是紧跟着鲁冰二人来到重庆的,住在朝天门大酒家,窗外是川流不息
的江轮,头上缠着白色头巾的苦力在陡峭的石阶上兜揽着生意。三天前的晚上,
个子短小、满脸横肉的郭三敲开他的房门。这人是生意上的老朋友顾老板为他挑
选的,唐世龙当时提的条件是:这个人既要外相粗野,象个黑道上刀头舔血的人,
又不能是真正的黑帮,不是那种心狠手辣、杀人不皱眉头的人。看来这个家伙还
令人满意。郭三点头哈腰地行过礼,媚笑道:“老板,怎样称呼你?”
唐世龙冷冷地说:“你就喊我黄先生吧。顾老板对你说请了吗?”
“说清了,说清了,他说让我一切听黄先生吩咐,说黄先生豪爽,讲义气,
只要黄先生满意,绝不会亏待咱弟兄们。”
“好,现在你听着,我要你去绑架一个叫鲁冰的姑娘,有一个叫姚云其的男
人正陪着她,已经雇了一条名叫‘屈原号’的游艇,明天就要去三峡游览。你们
弄两条船跟上去,一定把她弄到手,但不许伤害她,然后我会去把她救出来。”
“演双簧?我懂,我懂。”
唐世龙冷冷地斜他一眼:“你很聪明呵,可惜我这次用不上聪明人。”
郭三尴尬地佯笑道:“是,是,我这人就傻透了。”
“弄到手后,你向她索要赎金,不要太多,50万吧。然后……你就假装要奸
污她,要让她吓得浑身发抖,适当时候我会闯进去救她的。”
“黄先生尽管放心,我一定把这场戏做足。”
唐世龙竖起一支手指:“但你一定要记住,下手时要有分寸,这个漂亮女人
是我的,我不想让你们的脏手碰到她,也不想让你们的猪眼看到不该看的地方。
要是你们没按我说的办,酬金就不用说了,我的手下还会让你们记住这次教训。”
“你放心吧,黄先生。”他小心地说,“按黄先生说的,恐怕至少得三个人,
两条船,还得两三只真家伙。这样下来花费就不小了,黄先生说的酬金……”
唐世龙喊过随从,扔给他一个微型送话器和一迭钞票:“把送话器带到身上,
我得随时听着事情的进展。这是10万人民币,事成后再给10万。”
郭三立时眉开眼笑了:“黄先生真慷慨,没说的,我一定让黄先生满意。”
他哈腰弓背地退下去,临走时唐世龙又交待道:“你的真家伙里不能装子弹,万
一你的手下笨手笨脚地误伤了她,我会把你剁碎喂狗。听清了吗?”
在那之后,唐世龙也租了一条快艇,一直悄悄尾追着前面的三条船。教父严
令他在“挪亚方舟”上天前把鲁冰抓到手里,利用她的掩护去对付他哥哥,对教
父的命令他当然不敢有丝毫轻忽。一切按计划顺利进展,三个绑匪登上了屈原号。
他听到鲁冰与绑匪的一番唇枪舌剑,嘴角不由绽出笑意。这个姑娘的所作所为常
常出人意料,他发觉自己真的喜欢上她了。然后他飞身上船,扮演着虎口救美的
侠士——谁能想到鲁冰竟然轻易地戳穿了他导演的这场戏?尴尬地静场片刻后,
唐世龙哈哈笑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儿,我认输。我承认我是这幕英雄救美
剧的导演。我自以为安排得天衣无缝,但看来我低估了你。”他坦然笑道:“但
我想你不会生气的,至少,这个男人费心费力,大把花钱排这场戏,是为了赢得
你的芳心,也算为你的旅途增加点佐料。”
除了姚云其外,所有人都笑起来。今天的场面太有戏剧性了!船长卖弄聪明
地说:“我说呢,这条水道很安全的,几个小毛贼是有的,还从未有人敢明火执
仗。”
唐世龙歪着头问鲁冰:“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绑匪撕你衣服时?”
鲁冰微微一笑:“不,我没有那样聪明。实际上,这一串珠子我刚刚串成线。”
“那么,你刚才对绑匪面无惧色,是真正的勇敢了。你的勇敢超过了你面前
的所有男人,我向你致敬。”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向姑娘行一个西点军校式的军礼,也拿这句话损了船上
的男人,当然主要是姚云其。姚云其十分恼怒,却有口难言。刚才他的表现恐怕
算不上英雄——虽然说不上怯弱,但说到底只算一个插科打诨的丑角。鲁冰嘲弄
地看看姚云其,回头对唐说:“谢谢你这几句高级马屁。喂,船长把那束花拿来。”
船长取过那束鲜花,朵朵郁金香、水仙和玫瑰在放置一夜后仍然鲜艳润泽。
鲁冰把脸庞埋在花丛中,深情地说:“你已经为我送了十几天花,我一直想盼着
见你,用这样的方法感谢你。”
唐世龙大度地说:“不必客……”他的话没说完,因为鲁冰突然把花束摔到
唐的笑脸上。所有人都愣了,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就象突然凝固的岩浆。鲁冰
笑嘻嘻地说:“亲爱的,请你滚蛋吧。我不喜欢有人死皮赖脸地整天追着我,把
我当傻瓜,设下圈套让我钻。请穿上你的衣服,带着你的一片痴情,快点滚蛋吧。”
一刹那间,唐世龙似乎无地自容。船长怜悯地盯着他,十分同情这个运气不
佳的痴情男人。姚云其当然十分得意,但他想幸灾乐祸不是骑士风范,便收起喜
悦默默地看着唐。他想,撇开个人得失的话,这个痴情的男人确也值得同情。
唐世龙很快恢复了镇静。他坦然地笑着,从地下拾起外衣。离去时,还同姚
云其和船长拉拉手。跳过船舷,他扭过头,威胁地把手指放到唇边说:“小心,
我不会放过你的!”
天色已经微明,保镖一声不响地驾着快艇。他刚才留在快艇上,对船上发生
的事不甚了了。从主人突然离开屈原号来看,似乎计划的执行有了变化。但他遵
从组织的规矩,不想去打听。唐世龙挺立在船头,心情十分沮丧,他没有料到精
心计划的方案竟然全盘失败。说到底,是他低估了鲁冰,这个喜怒无常的、性格
乖戾的漂亮女人并不仅仅是一只花瓶——当然她绝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但
有时却能作出一些惊人之举。
不过,这次的失败也许算不了什么,凭他对女人的敏锐目光,他看出鲁冰虽
然对他尖辣刻薄,但在内心里至少说不讨厌他。他必须、也很愿意把这个游戏继
续下去。
快艇回到龙门峡口,另一只快艇急急追上来,郭三在船头喊着:“黄先生!
黄先生!”唐世龙示意保镖放慢速度,两船并行后,郭三谄媚地笑着说:“黄先
生,事情这么快就办妥啦?”
唐世龙沉着脸没有回答。郭三小心地说:“黄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要是没
有,我们就回去了。黄先生手头要是方便的话,那10万……”
唐世龙没有好气地骂道:“你还有脸要?都怪你们这些笨蛋把戏演砸了!那
个鬼婆娘什么都知道了。”
郭三吃了一惊,他最关心的是自己的赏金会不会吹灰,便苦着脸哀告:“事
情办砸了?黄先生,我们可是全按你的吩咐干的呀,一星一点也没有变样呀,你
老……”
唐世龙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他的求告。平心而论,这次把戏弄穿帮不能
怪他们,至少主要不怪他们。他从皮箱里捏了两叠钞票,隔船扔过去:“拿上你
们的10万滚吧,不许对任何人透露风声。”
郭三喜出望外,连连打躬作揖:“黄老板,你真是大仁大义,以后有用得着
我的地方尽管吩咐。黄先生,你老走好。”
既然钱已到手,郭三一分钟也不愿多停,那条船迅速调头,向上游方向开去。
唐世龙的保镖这才知道行动没有成功,他探询地看看老板,唐世龙平静地说:
“回重庆,然后飞回台北。”
快艇飞快地向上游开去,一会儿就超过了郭三的那只破快艇,远远看见船上
的三个人手舞足蹈,乐得不知高低。唐世龙一直默然立在窗前,保镖偷眼瞧瞧他,
发现他的脸色并不算阴沉,有时还会绽出一丝笑纹。他想,也许情况并不象他说
的那样糟。
飞行途中,鲁刚一直把一张军用地图摊在膝盖上看着,从地图上看,从台北
到大宁河直线距离正好1000公里,两个多小时就能到达。直升机很快横越台湾海
峡,横越了险峻的武夷山。为保险起见,他们在长沙停了一会儿,略作休息,把
油箱加满。
他们已经到了湖北的地界,在温室效应引发的洪水之后,这个昔日的千湖之
省又恢复了原状,一个接一个的湖泊就象女神的异形神镜,在晨曦中闪着璀灿的
光芒。前边,在两列山峰的夹峙中,他们终于看到了那条蜿蜒的长龙,那条从唐
古拉山万里飞泄的玉龙。它以三峡大坝为明显的分界,在大坝西边是一串酷似串
珠的银白色的人工湖。直升机溯流而上,很快到了大宁河的入口,班克斯回身向
鲁刚点点头,压下机头,下落至两岸的峭壁之中,顺着河面低飞着。
很快就要见到冰儿了,很快就要见分晓了。鲁刚紧紧盯着机翼下一条又一条
的游船,眼睛中闪动着焦灼的光芒。忽然,前面有一艘流线型的豪华游艇劈水而
来,一男一女立在船头,双手捂作话筒大声叫喊:“鲁刚先生!哥哥!我们在这
儿!”
是鲁冰和姚云其,他们都安全!班克斯急忙在空旷处转过机头,追上游艇,
悬停在游艇上方。鲁刚从软梯上爬下去,把妹妹揽在怀里,在强劲的旋翼声中大
声地急急问道:“你们怎么获救的?绑匪呢?”
姚云其笑着,看着鲁冰的眼睛,不知道是否该说出真情。鲁冰笑了一会儿,
附在哥哥耳边大声说:“一场虚惊!是一个姓唐的家伙导演的,就是咱们在七星
岩见过的那个家伙,他雇人装作绑匪,自己再来扮演侠客。让我识破了,臭骂一
顿,把他赶走了!”
鲁刚这才把心中的千斤巨石放下来,突如其来的喜悦之潮把他淹没了。直升
机的旋翼气流在河面上吹出一个圆形的白浪区,鲁冰的头发和衣裙都猛烈地翻卷
着,她的发丝摩莎着鲁刚的脸,浑身洋溢着喜悦。鲁刚静静地揽着她,任妹妹的
亲情一滴滴渗入心田。
平托也从直升机上爬下来,一手还拎着那只钱箱。鲁冰快乐地说:“哟,把
平托大叔也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