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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向太阳-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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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不是我们的过错。保险公司早已查过咱家的基因,不愿接受她的投保,因
为她体内发现了可导致白血病的‘费城基因’。当然,这些我们是事后才知道的。”

    迈克点点头,没有置评。他知道这是保险业的惯例。在过去,投保十万美元
的30岁健康女性,每月交费20美元;但带有乳腺癌基因的则为39美元;若带有该
基因又有三位血亲死于此病,交费就要上升到56美元。后来随着基因检测技术的
日益完善,保险公司对投保人的各种遗传性疾病了解得更加清楚,若带有某些危
险疾病的(如可引起脑细胞死亡的亨廷顿症)基因,保险公司干脆不再受理。

    当然不必去指责保险业的残忍,正如不必相信保险业的仁慈。归根结蒂,金
钱是至高无尚的上帝。

    杰克冷冷地插嘴:“这就是科学。科学可以下这样的定义:它是一种魔法,
可以预支子孙的幸福让今人享用,而使后人享受先辈的痛苦。”停一会儿他又说
:“外公可以划到预支幸福的那代人吧,我们活该倒霉。”

    母亲瞪了他一眼,于是他不再说话。迈克问:“家里的状况……比较紧张吧。”

    麦菲亚勉强笑笑:“我们正给杰克找工作,我也想去揽一份零工。以后会好
的,别担心。”

    晚上,迈克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一时还不能下决心断然改变自己的生活
之路。夜里,他听到哈丁斯回来,他想应该同女婿见个面,便悄悄披衣下床。女
儿女婿的门半掩着,泻出一条黄色的灯光,他听见女儿低声说:“……其实,我
和这位父亲并没多少感情。近40年来,他对于我来说只是几张照片,几次电话,
他从没有向外孙们倾注一丝感情。现在老了,无处可呆了,才想到这个家。但我
仍然可怜他,如果他提出留下的话,我想是没办法拒绝的。”

    哈丁斯不情愿地说:“我也很想留下他,让他能安度余生。说来说去还是那
个可恶的钱,米斯的医疗费……”

    妻子说:“等问清他的打算再说吧。你该休息了。”

    迈克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晚他一夜没睡。

    帕加诺从工具车上卸下割草机,告诉哈尔先把破损的栅栏钉好。走进墓地,
他发现一个穿深色夹克的老人已经早早来到这儿,正低着头浏览众多墓碑上的铭
文。他认出这个老人昨天来过,还说要在这儿找一片安息之地,便高高兴兴地同
他打招呼:“早上好,内华达来的先生。”

    “早上好,帕加诺先生。”

    “你在看碑文吗?”

    “对,你看这条碑文写得多好:死神战胜了我,但我从此不用畏惧它了。”

    “对,写得很好。”帕加诺应答了一句,认真看看他,轻声问:“先生,我
能给你什么帮助吗?”

    迈克转向他,平静地说:“我昨天已经说过,我想在这儿找一块安息之地。
我现在就把费用付讫,请你为我选一块墓地,把墓修好,用黑色大理石碑刻下这
两句铭文。喏,给你。”他递过来一张纸片,上面写着:迈克。斯特金,1970-
2040战神已经死了,因为世界不再需要他帕加诺不知道他为什么自称战神,但在
这段铭文中看到了不祥,他惶然看着他:“先生……”

    迈克笑着打断了他的疑问:“不必担心,我没有准备自杀。但我马上要到国
外去,这个世界一天天破落,一天天混乱,谁知道能不能在有生之年回到美国?
所以我想先把自己‘安葬’在这里。帕加诺先生,需要交多少费用?”

    帕加诺从他手里接过现金,愉快地说:“请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坟墓修得
漂漂亮亮。也祝你长寿,10年或20年后回来为‘自己的坟墓’献花。再见,迈克
先生。”

    晚上哈丁斯没有去加班,麦菲亚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为父亲接风。米斯刚作
过化疗,没有一点食欲,但她仍强自支撑着坐在外公旁边。迈克把她揽在怀里,
不时用手抚摸着她因放疗变得稀疏的柔发。哈丁斯为他斟上白兰地,同他闲谈着
40年的变迁,等着他提及今后的打算。但是一直到晚饭结束,迈克一直无意谈这
件事。哈丁斯疑惑地看看妻子,试探地问:“迈克先生,你已经退休了,准备在
哪儿度晚年?”

    迈克淡然说:“我还没有考虑好,以后再谈这件事吧。”

    晚饭后老迈克的兴致很好,一直同两个孩子玩耍。哈丁斯又去干夜工了,麦
菲亚回到卧室,很晚还能听到客厅里米斯的笑声。第二天凌晨,哈丁斯还未回家,
麦菲亚忽然听到了汽车马达声。她向窗外望去,见那辆白色福特刚刚消失在网球
场背后。她赶紧回到父亲的住室,那儿已经人去室空,桌上放着一封短笺,两张
已签字的支票:“菲亚:我已经走了。这两张支票,1 万元的这一张可以即时兑
现,1 万2 的这一张,估计在1 个月内可以兑付。拿它作小米斯的医疗费,算是
我多年寡情的小小补偿。

    我去追讨一份债务,如果成功,米斯的医疗费就全部解决了。不必担心,我
会活得很好。

    爱你的父“

    麦菲亚追到镇子外面,久久怅望着福特车消失的方向,眼眶中充满了泪水。

    奔向太阳: 4神秘的生意

    《鲁氏太空运输公司》设在台北市的成都路,是一幢H 型的楼房,外表不算
豪华。鲁氏公司的实力早已是不争之实,不必用门面来装点。所以四年前鲁刚把
公司总部从寸土如金的香港皇候大道迁到了这条绿树掩映的大街,以便多少减轻
一点财政上的压力。

    办公室倒是十分豪华。500 平米的办公室,靠桌是一张巨大的黑色楠木办公
桌。天鹅绒帷幕拉开了,显示着墙上挂的太空航线图。平托律师开门进来,他今
年70岁,又高又瘦,举止中带着他独有的气质:干练、冷静,随时准备用最合情
合理的态度同客户谈判。他是鲁刚的父执辈,对鲁刚有着无法替代的影响力。他
说:“客人已到了。”

    办公桌后的鲁刚点点头:“请他们进来吧。”

    秘书田小姐引着两位客人进门,鲁刚在门口迎候握手,请他们入座。来人中
一位有60多岁,和平托一样又高又瘦,也是满头银发,皮肤保养得很好,身上是
伦敦菲里浦公司的名牌西装。另一位身材较低,胡须浓密。平托介绍道:“这是
弗罗斯特先生,这一位是他的助手罗杰斯先生。”

    鲁刚笑道:“欢迎尊贵的客人,用西方的说法,顾客是我的上帝。用中国的
说法,你是我的衣食父母。怎么样,进入正题吧。听平托先生介绍,你们准备向
拉格朗日投放1000吨核废料?”

    弗罗斯特点点头:“对。”

    “没问题,这是我们10年前的例行运输。近年来这种业务萎缩了,但我们的
能力并没有变弱。”

    “我们知道贵公司的实力,但这次运输有一个特别的条件。”

    “请讲,我们会尽全力满足。”

    “保密,我们要求严格的保密。货物将由我们派人装上飞船,并为舱门打上
铅封。飞船升空前不准对新闻界透露任何消息。”

    鲁刚摇摇头:“一艘空天飞机上天是瞒不住的,至少瞒不过美国、俄罗斯、
中国等国宇航部门的监测仪器。”

    弗罗斯特微微一笑:“我们知道,我们只是想在飞船上天前尽量淡化它。鲁
刚先生,你不会吃亏的,我们准备为此多支付30%的款项作为保密的报酬,你看
我们的条件够优厚吧。”

    鲁刚微嘲道:“一堆核废料值得这么费事吗?不不,你不必担心,”他截断
对方的话头:“我只是随便说说,鲁氏公司历来会尽力满足用户的任何保密要求。
那么卸货呢?也由你们派人吗?”

    “不,卸货由你们负责。”

    鲁刚笑道:“好,为了保密,我会用你们付的钞票把船员的眼睛贴上,让他
们闭着眼睛卸货,闭着眼组装到废料大网格上。”

    “谢谢鲁先生的通情达理。现在,你们是否可以提出一个报价单?”

    鲁刚看看自己的律师,看到平托先生正用目光制止他,便笑道:“我和助手
商量一下,今晚把报价单送到你的下榻处。现在请各位品尝品尝杯中的咖啡,这
是著名的云南小豆咖啡,比雀巢的味道更浓郁。”

    四个人寒喧了几句,客人们便起身告辞。

    平托先生慢慢地呷着剩下的咖啡,沉思着。鲁刚耐心地等着,直到他抬起目
光。鲁刚问:“平托大叔,你有怀疑?”

    “当然,他的货物绝不是普通的核废料。我担心我们一旦涉身其中,会带来
一些额外的风险,比如说对立组织的疯狂报复。”

    鲁刚笑了:“我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不过我想不用担心。你难道没看出这两
位先生的来历?虽然他们言语平和,但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强烈的优越感。那是
当惯了世界主人才养成的习惯,是娘胎里带来的,别人想学都学不来。一句话,
这两人肯定是山姆大叔的代理人。尽管这几年山姆大叔已经破落了,但心理上的
惯性还未消失。他们的货箱里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但那属于政治场中必不可
少的肮脏,不足为奇,也不会带来什么组织的报复。”

    平托暗暗佩服鲁刚的粗中有细。他提出了第二个疑问:“他们可以动用本国
的航天力量,尽管美国已没有鲁斯式飞船,但较小型的飞船也足能完成这项任务。”

    鲁刚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咱们极具竞争力的运费,也可能是雇用
外国的私人公司更利于保密。平托大叔,我看不要犹豫了。这帮家伙其实很清楚,
咱们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世界经济形势这样暗淡,至少15年内不会改变,
咱们的运输业务已难以维持了。我想接下这笔生意,用赚的钱把飞船检修一番。
我不能再让船员们去玩命,也不能让父亲的事业在我手里断送。”

    他的语气中透出一抹苍凉,平托也不禁黯然。自从老船长鲁君健去世后,10
年来在经济衰退狂潮中,鲁刚能把鲁氏公司维持下来实在不易。他已经心力交瘁
了。这些苦处他只向平托,偶尔也向老拉里透露一点儿,在外人看来,鲁刚一直
是粗野强悍、爽朗乐天,随时敢用他的“挪亚方舟号”把上帝的宝座顶翻。平托
走过去,轻轻揽住他的肩膀。

    鲁刚抹去自己的伤感,笑道:“尽管如此,我还要尽力敲敲他们,敲敲山姆
大叔的肥脑袋,没准他们比咱们更急,没准他们的货箱里装的是不敢见人的核武
器或生化武器。我得多敲他们几个做飞船的维修费,也得为鲁冰准备嫁妆呀。”

    他无意中提到了鲁冰的婚事,目光随之暗淡下来。平托佯作不知,笑道:
“这一点倒不急,我们的大小姐似乎还不准备嫁人。咳,她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呢。”

    “那就这样决定?请你把报价单打好,晚上送过去。”

    “好的。”

    伊尔飞机从圣菲波哥大起飞向西南飞去,到达哥伦比亚第二大城市卡利需一
个多小时。这种小型飞机只有十几名乘客,有七八个浓妆艳抹的混血女人,粗俗
恶丽,嘴里嚼着古柯叶,肆无忌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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