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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样,”博冯德拉先生带着不屑的神气说,“他们不能真打起来。但是,让军人去打军人,你就能看到他们怎么干了。你懂得什么战争!”
“但愿战争不打到这里来就好了,”弗朗切克十分突然地说,“你知道,一个人有了孩子——”
“什么,到这里来!”老先生有些冒火,忽然大叫起来。“你是说到布拉格这里来吗?”
“是呀,到波希米亚的任何一个地方,”小博冯德拉不安地说。“在我看来,既然鲵鱼已经到了德累斯顿——”
“好个聪明的孩子,”博冯德拉先生反驳说,“它们怎么能到这里来呢?难道说它们能插翅飞过我们的那些山峦吗?”
“也许沿着易北河——然后沿着伏尔塔瓦河。”
博冯德拉老爹哼哼鼻子,教训他的儿子说:“什么?沿着易北河!它们最远只能到波登姆格尔,再想前进是万万办不到的。我的孩子,那里全是石头。我到过那里。不,鲵鱼绝到不了这里。我们很幸运,瑞士人也很幸运。你知道,我们没有任何海岸线,这真有妙不可言的好处!那些沿海的国家太倒霉了。”
“但是,在海洋已经扩大到德累斯顿的时候——”
“放心,那里有德国人,”老先生坚定地说。“那是他们的事情。但是鲵鱼到不了我们这里,我这样说是有道理的。不然的话,它们就必须先把这些大石头搬开;你不了解那是多么艰巨的工作!”
“艰巨的工作?”小博冯德拉忧郁地反驳说。“这正是它们求之不得的事情。你不知道吧,在危地马拉,它们设法把整个二座山脉都沉到海底去了?”
“情况不同,”老先生着重地说。“不要那么笨,弗朗切克!
那是在危地马拉,不是在这里。这里的情况不同,对不对?”
小博冯德拉叹了一口气。“好吧,你可以这样想,爸爸。但是当你了解那些畜生已经使全部大陆的大约五分之一沉到了海底——”
“那是在靠近海的地点,你这个糊涂虫,不是在其他地方。
你不懂得政治。那些靠海的国家在同鲵鱼打仗,但是我们没有。我们是中立国,因此它们不能攻打我们,情况就是这样。
不要老谈个没完。再谈下去我们就什么也钓不到了。”
水面上一片宁静,射手岛上的树将那长长的美丽的影子投在伏尔塔瓦河的水面上。桥上,电车的铃声叮当作响,保姆推着婴儿车,还有谨慎小心的星期日游人在岸上闲散地走过。
“爸爸,”小博冯德拉吓得喘着气说,好象是一个孩子似的。
“怎么回事儿?”
“那是一条鲶鱼吗?”
“哪里?”
就在国家剧院前面,伏尔塔瓦河的水面上有一个黑色的大鱼头,缓缓地向上游游去。
“那是一条鲶鱼吗?”小博冯德拉又问了一遍。
鱼竿从老先生手里掉了下去。“你是说那个吗?”他用颤抖的手指头指着大声地问。“你是说那个吗?”
黑鱼头钻进水底下不见了。
“那不是一条鲶鱼,弗朗切克,”老先生用一种好象不是他的声音回答说。“我们必须回家去。完了。”
“什么完了?”
“那是一条鲵鱼,它们到底来了。我们必须回家去,”他又说了一遍,用颤抖的手收拾起鱼竿,“完了。”
“你浑身都在发抖。”弗朗切克感到不安起来,“你怎么啦?”
“我们必须回家去,”老先生紧张地颤巍巍地说,他的下巴抖得厉害极了。“我感到冷,我感到冷。想不到竟会这样!你知道这一下可完了,原来它们已经到了这里。哦,上帝,冷呀!
我必须回家去。”
小博冯德拉担心地看着他。“我陪你回去,”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好象不是自己的了。他用桨用力地划了几下,把船划到岛上。“不要紧,我把它拴起来。”
“怎么回事儿?这么冷!”老先生纳闷,他的牙齿上下咔嗒作响,抖个不停。
“我搀着你,爸爸,咱们走吧,”小博冯德拉安慰他并且用手搀着他。“我想你一定是在水上着了凉。那只不过是一片木头。”
老先生抖得象片叶子。“我知道,一片木头,你还想哄我!
鲵鱼是什么样子,我知道得最清楚。让我走!”
小博冯德拉做了一件他一辈子也没有做过的事情,他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到维舍赫拉德,”他说,同时把他的父亲推上了汽车。“我让你坐一回汽车,爸爸。天已经很晚了。”
“非常好,”博冯德拉老爹结结巴巴地说。“还说什么晚了,已经完了,弗朗切克。那不是一片木头。那是它们来了。”
到家以后,小博冯德拉差不多只好把他的爸爸抱上了楼。
“把床铺好,妈妈,”他在门口急急忙忙地低声说。“我们一定要让他躺下,他不舒服了。”
好,现在博冯德拉老爹躺在鸭绒褥子上;他的鼻子好象从脸上往一个奇怪的角度伸了出去,他的嘴唇微微蠕动着,谁也听不清楚他叽哩咕噜地说些什么;他显得真老,他显得真老!
过了一会儿,他平静了一些。
“爸爸,你觉得好一些吗?”
博冯德拉太太站在床边,用围裙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着;儿媳妇在照看火炉里的火,弗朗切克和玛蓉卡这两个小孩眼睛瞪得大大的,吃惊地望着爷爷,好象他们不认识他似的。
“爸爸,请位大夫来给你瞧瞧好不好?”
博冯德拉老爹看看孙子,低声说了些什么,突然眼睛里流下了泪水。
“你要什么吗,爸爸?”
“都怪我,都怪我,”老先生低声说。“让我告诉你们,这场灾难都是我带给你们的。当初,我如果不让那位船长进去见邦迪先生,那么,所有这些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什么,不会发生什么事呀,爸爸。”小博冯德拉安慰他说。
“你不明白,”老先生喘着气说。“这一下就算完了,你知道,世界的末日到了。既然鲵鱼已经到了这里,那么海洋也要扩大到我们这里来了。这是我造的孽;我当初不应该让那位船长进去……这样,人们总有一天会知道谁是这场浩劫的祸根。”
“别胡扯了,”儿子粗野地说。“这些事情,连想都不要去想它,爸爸。每个人都有份。每个国家都有份:都是为了钱,他们都想尽量多要些鲵鱼。他们都想从鲵鱼身上赚大钱。我们总是供给它们武器,还有别的东西。我们都对这件事有责任。”
博冯德拉老爹局促不安起来。“海洋曾经淹没了一切,现在它又要这样做了。世界的末日到了。一位先生曾经告诉过我,即使在布拉格附近,从前也是海底。我想那一次的祸根也是鲵鱼。你们知道当初我不应该把那位船长引进去。我总有一种感觉,好象是让我不要那样做——但是当初我想那位船长也许会给我一点小费。你们知道他并没给我。结果我们一无所得就把全世界毁灭了。”老先生好象是把眼泪咽下去了。
“我知道,我十分清楚这是我们的末日到了,我知道这是我造的孽——”
“孩子的爷爷,你要喝点茶吗?”小博冯德拉夫人同情地问。
“我只希望,”老先生叹气说,“我只希望那些孩子饶恕我的这桩罪过。”
《鲵鱼之乱》作者:'捷克' 卡列尔·恰佩克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十一章 作者自言自语
“你的故事就这样收尾了吗?”作者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作者有些没有把握地问。
“你就让博冯德拉先生这样死去吗?”
“嗯,”作者辩解说,“我也是不得已呀,哪里愿意这样呢,可是,博冯德拉先生毕竟不算短寿了,你们知道他已经七十好几啦——”
“你就让他的心灵这样痛苦吗?你甚至不打算告诉他,孩子的爷爷,事情不象那么坏呀;世界不会由于鲵鱼而毁灭,人类会得救,只需要时间,你就能活着赶上这件事吗?求求你,难道你不能为他做点好事吗?”
“好吧,我派个大夫去看看他吧,”作者建议说。“这位老先生多半是得了神经炎;当然,象他这样年纪也可以得肺炎;但是也许,感谢上帝,他会复原,也许他还会把玛蓉卡抱在身上摇呀摇的。问她在学校里学些什么。这是晚年的快乐:让老先生再享受些晚年的快乐吧!”
“真是快乐,”心底的声音嘲笑说。“他会用他的一双老手紧紧搂着那个孩子,他害怕,你知道吗?害怕有一天她也会在必然要淹没全世界的汹涌大水面前逃跑;到那时候,他就会恐怖地皱紧浓眉,低低地说:是我造的孽,玛蓉卡,是我造的孽。
听着,你真愿意让全人类毁灭吗?”
作者皱了皱眉头。“不要问我愿意做什么。你认为人类大陆会根据我的意志分裂成碎片吗?你认为我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吗?这不过是事态的必然趋势;不要说得好象我能够有什么办法,我尽力而为就是了。我曾经及时警告过他们,那个X,一部分就是我,我宣传不要让鲵鱼有武器、有炸药,停止那种讨厌的鲵鱼贸易,好了,下文你都知道,我也不必说了。他们都能提出一千个绝对正当的经济和政治理由来说明为什么不可能这样做。我不是一个政治家,也不是一个经济学家;我不能改变他们的意见,你说我能吗?那么该怎么办呢?地球大概会下沉,会淹没;但是,至少这将是普遍公认的政治和经济思想的结果,至少将借助于科学、工业和舆论,至少需要应用人类的全部智慧来做到这一点,这不是天地的劫数,不过是国家、政治、经济和其他原因造成的浩劫。这种浩劫是无法防止的。”
心底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那么你为人类感到遗憾吗?”
“等着,别性急!全人类不一定会毁灭,你说一定吗?鲵鱼不过是需要更多的海岸来居住和下卵。也许它们不把它弄成连贯的陆地,而把它做成长长的象通心粉一样的长条,这样就有尽量多的海岸。让我们假定,在那些一条一条的陆地上,有些人将设法生存,呃?他们将为鲵鱼制造金属和其他东西。你知道鲵鱼单独是不会用火的。”
“那么就是人将要给鲵鱼工作罗?”
“如果你愿意这样说的话,那么就是这样。他们只不过是象现在一样在工厂里工作。不过是换了个主人罢了。到头来也许并不会有多么大的变化。”
“那么你为人类感到遗憾吗?”
“看在上帝面上,你饶了我吧,别问了!我有什么办法呢?毕竟这是人类咎由自取呀;他们都需要鲵鱼,贸易、工业和工程需要鲵鱼,政治家和军队需要鲵鱼。连小博冯德拉都说:为此我们都要负责任。请你告诉我,我怎么能够不为人类感到遗憾呢!但是,我最感到遗憾的是,看到人类如何出于自己的意志,不惜一切代价地冲向毁灭。看到这种景象你会大叫起来,你会高呼起来,会举起你的两臂,就好象你看见一辆火车开上错误的轨道一样。现在太迟了,来不及挡住它了。鲵鱼会继续繁殖,它们会越来越多地使旧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