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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铁郎应着。
桌上的饭菜特别丰盛,大盘的鱼肉和水果,只有铁郎独自享用。他端起一碗米饭,咕哝道:“下这么大的雨,她为啥一定要出去呢?真猜不透她那些秘密。”他拿起筷子正要吃饭,电话铃又响起来。他十分诧异,忙过去抓起话筒,喊道:“喂!喂!”
话筒对着他的耳朵问:“喂,是星野铁郎吗?”
“嗯,是我,”铁郎愕然回答。
“我在等你。”
“你……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些你就别问了,反正我在等着你。想见见面吗?很近,就在附近,出来一下好么?”
“可是……”
“出旅馆大门向右转,笔直走,路的尽头就是我的家。喂,下着雨,带把伞吧。如果光着身体来,就不用打伞。”话筒里讲得这样详细。
铁郎放下话筒,坐在桌边,双手支撑着腮帮,左思右想:“去不去呢?嗯?……一个人在房间里也无聊……那就把枪带上,去看看。”
雨“刷刷”地响着,街上烟雨朦胧,不见行人和车辆。铁郎赤膊背枪,光脚走出旅馆大门,果然不打伞。他打量着方向,心中默默念着:“出旅馆向右。就是这边吧?”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我这样打扮还可以吧?……马上就走到尽头了。咦!怎么回事?这里没有房子呀!”
街道尽头空荡荡的,眼前只有一个稀泥塘。忽听得有人喊:“铁郎!”是个女人的尖嗓门。
“你在哪里?”铁郎吃了一惊。
“我在这儿。”女人的声音说。
铁郎转头回顾,满心狐疑,不防泥塘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短腿往下拖。他连声叫嚷:“哇呀!哇呀!”枪用不上,丢在岸边,他拼命抓住石级,企图挣脱那只手。可是泥塘里又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他的另一只脚。“放开手!放开!”他惊惶地叫喊。
“这里就是我的家。“女人的声音说,把铁郎拖下泥塘。
“哎呀!糟啦!”铁郎拼命挣扎着叫道,“梅蒂儿说的泥塘,就是这里呀!我要淹死在泥塘里了!梅蒂儿!”
铁郎沉没下去,泥塘中“咕噜咕噜”地响,眼前一片漆黑。待到睁开眼来,他却躺在干净洁白的床上。他转动着纽扣眼睛四下张望,发现床前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子。
“泥塘里有进出的路子,不会淹死的。”那女子说她披着淡黄色的长头发,身穿白色的连衣裙,细长的眼睛显得很秀气。
“这是哪里?”铁郎忙问。
“这就是我的家,”女子说,“这是浮在稀泥中的气泡,是我们贫民的住宅。”
“气泡?”铁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泥泡之家虽然狭小,却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布置得整整齐齐。天花板上有吊灯,四周靠壁摆着小桌、书架、柜子、电视机、马桶和盥洗池……一个小家庭需要的东西,应有尽有。
那女子说:“你如果肯为我干活挣钱,总有一天,我们也能在地面上修一栋房子,住到上面去。”
“泥塘中是贫民街吗?”铁郎问道。
“是的,”女子说,“贫民只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泥中气泡好像一个大玻璃球。铁郎坐在一张靠背椅子上,可以看见气泡外面的烂泥浆。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和住宿的旅馆呢?”铁郎问到。
“有电视机呀!”那女子说。于是,随手旋开电钮,电视屏上就清晰地显出车站的大厅和成群的旅客。电视机里传出播音:“从汤姆斯出发到雨都来的普通列车,10点10分到达,乘客有汤姆斯的男学生罗波德和女学生皮京米苔,以及实业家莫克鲁亚氏,还有星野铁郎……投宿处都在美美旅社。”
铁郎看了电视,抄着手撇一撇大嘴巴,不屑地说:“下着雨在外面游玩,并不愉快;通过电视机知道许多零碎琐事,也不算科学发达。”
“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事。”那女子骄傲地说。
“如果我不愿意住在这里,你要怎样!”铁郎满脸不高兴,气鼓鼓地说,“充其量,我只能在这星球上呆一个星期,就一定得回去!”
“回去?那怎么行?”那女子说,“我们已经降到泥下二百米的地方了,还会继续下降。如果你出外面去,泥的压力会把你压成一块肉饼!”
铁郎低头不语,大嘴撅得象一把瓢。
转眼之间,六个昼夜过去了。铁郎在泥泡之家,成天什么事也不干,那女子尽弄好东西给他吃,把他养得浑身发胖,像一只企鹅。
这关早上,房间里乱七八糟,电视机不停地吵闹“篷蓬!得得!”怪腔怪调的音乐,闹得铁郎心烦。地毯上,杯子碟儿东翻西倒,杯里流出牛奶,碟里剩着小鱼和肉片;吃剩的葡萄、苹果和香蕉皮,乱丢一地;没有吃完的香蕉扔在床上。铁郎坐在床边,两手捧着腮帮,绷着脸想心事。那个女子站在靠壁的桌子旁,还在往大盘子里盛食物。
“真无聊!”铁郎忽然说。
“你想干啥?”那女子问道。
“一天到晚什么也不干,就这么闲着,瞧,我长得好胖啦!怎么得了!”铁郎跳下地来,挺着企鹅一般的肚皮说。
“怎么不得了?以后去当个运动选手,不是很好吗?”
可是,尽管她给他买了很多图书,让他天天看电视,铁郎也还是不满足。他说:“已经过了六天了。停车时间一周,就是七天。见鬼!我再也不能忍受了!不管怎样我都要走!”说着,他一头撞破气泡墙,好象撞穿一层柔软的玻璃,钻出气泡,到稀泥中去游泳。
“傻瓜!“那女子骂道。
铁郎钻到茫茫的泥海中,分不清东南西北,游不上岸,却直往下陷。他挣扎一阵,又失去了知觉。那女子将他救回气泡里来,放在床上。
电视机的播音将他唤醒。荧光屏上现出铁郎的形象,电视机播着寻人启事:“失踪人星野铁郎,身材矮小,黑头发,小眼睛,一双扁平脚……”
铁郎鼓着纽扣眼,心中很纳闷。那女子说:“电视上在播送有关你的新闻。你想从泥塘中跑出去,真是乱弹琴。”
电视继续播音:“如有谁发现此人,请通知银河铁道,当表示万分感谢,并赠给相当的酬金。”
那女子忽然取出一张乘车证来说:“有这张乘车证,可以乘坐银河列车到任何地方去吗?”
“那是我的,还来!”铁郎赶忙扑过去抢夺。
“我不会要这种东西,拿去吧。”那女子把乘车证抛给他,走进另一间屋子,坐在地铺上,又说,“怎样?和我一块儿过日子吧,你就在这里呆到老死,可以什么活儿也不干……我叫梅蒂儿。”
“什么?你叫梅蒂儿?”铁郎十分诧异。
“我从出生起就叫梅蒂儿。”女子双手抱着膝头,垂下眼帘说。
“也有同名同姓的,这也不奇怪。”铁郎说。他象猴子一样蹲在靠背椅子上,撅着蛤蟆嘴想道:“唉,我逃跑不成功,这个女的瞧不起我……怎么办?我要去取得长生不死的机器身体呀!我一定要走!”他急得抓耳搔腮,心如油煎。
忽然听见“咕噜!咕噜!”的响声,铁郎疑心是那女子在打鼾,探头到隔壁屋子一瞧,她睡得很熟,呼吸平静,并无鼾声。
“咕噜!咕噜……”这声音从泥泡外而传来。原来是几台抽泥机在抽泥桨。几个吸筒大口喝进烂泥。气泡迅速上升,随着泥浆通过吸筒,流到岸边的空地上。泥泡破裂了,铁郎和那个女子从稀泥堆里伸出头来,叫苦连天。
“铁郎!”梅蒂儿打着雨伞走来,恰巧看见他。
“梅蒂儿,救救我!”铁郎喊道。
那个女子也爬出稀泥堆来,默默地望着梅蒂儿。铁郎向她嚷道:“你的住房被毁坏啦!”
“……”那女子沉默不语。
大雨“刷刷”地淋着,一会儿,铁郎身上的泥浆被冲得干干净净。他向梅蒂儿说:“这个人帮助我,照顾我。”
“……”那女子睁着细长的眼睛,注视着铁郎躲到梅蒂儿的雨伞下。突然,她转身跑到操作抽泥机的工人跟前质问道:“为什么把池塘里的泥抽掉,毁了我的房子?”
“这是政府决定的,”工人说,“要在这里盖些象样的住房。”
“我的房子呢?”
“你去向政府申请分配吧。”
“……”那女子转过身来,又默默地注视着梅蒂儿。
“应该送点礼物给你”梅蒂儿对她说。
“嗯,是该送呀!”铁郎也赞成。
“我们在电视机中已经说定了,要给你相当的报酬。”梅蒂儿郑重地说。
“……”那女子沉默着。
“哐噹!哐噹!”抽泥机迅速地抽去烂泥。那女子的电视机、瓷娃娃、书籍、碗、碟、箱、柜等,在烂泥中翻滚着她看看自己的家俱,沉思良久,突然问道:“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是的,如果可能办到的话。”梅蒂儿回答。
“我就要铁郎和银河铁道的乘车证”那女子说。
仿佛耳旁响起一声焦雷,铁郎惊得睦目结舌。可是,梅蒂儿并没有拒绝,领着他们登上银河列车。既然银河铁道悬赏寻人,乘车证就算是给那女子的奖品了。
列车离开雨都,在太空飞行。梅、铁二人面对面地坐在车厢里。铁郎说:“梅蒂儿,我觉得你的作法不妥当。”
隔开三排座位,那女子坐在他俩的后面。她忽然唤道:“铁郎!”
“过去吧!”梅蒂儿微笑道,“已经把你给她了。”
铁郎发急道:“真是愚蠢!”他气愤愤地往后面走,又说,“哪有把人当作礼物的?”
梅蒂儿抿着嘴笑,不作声。
“坐下,”那女子说。
“就是你不说,我也会坐下的。”铁郎没好气地回答,坐在她的对面。
“坐这边来!”那女子拍着身旁的座椅。铁郎愣一愣,只得坐到她的身旁去。那女子伸过手来握住他的手,说,“我想睡一会儿,请你别走开。”
那女子闭上眼睛。铁郎撅着嘴发怔。过了一阵,他抬头看她,吓了一跳,那女子变了,面孔干枯剥落了!好象一个破碎的泥娃娃,不多时,变成一堆泥土,只剩下一件连衣裙。铁郎慌忙缩回手来,叫道:“她……她变成泥粉了!”
梅蒂儿走过来一瞧,叹息道:“原来她是由泥一样的‘细胞’构造而成的。这种身体在稀泥中还能适应,可是一到空气中……真可怜!”
“难怪她先前不要我的乘车证。要不是她的家遭到毁坏,她一定不会离开泥塘吧。”铁郎忽然悔恨地说,“早知道是这样,应该对她更温和些才是。”
“铁郎,你的好心会给你带来好处。”梅蒂儿说,“但是,她不讲道理,硬把人家拖入泥塘,也是她的缺点。”
列车继续奔驰。车长走过车厢,瞧见铁郎脱成赤膊,头上缠着一条手巾,沿着走道飞快奔跑。他愕然问道:“铁郎君,你在干什么?”
“你不见我长得太胖了吗?为了减肥,我要进行马拉松长跑,在列车中跑五百个来回。”
“哈哈哈!”车长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第十二章 萤光人的赠礼
远远看来,那是一颗普通的行星,与地球没有什么差别,也分日夜两半球。可是,当列车靠近它的夜晚那一半球体时,就能看见无数金粉似的发光的东西在移动。
铁郎把脸凑近车窗,目不转睛地了望前方的星球,惊讶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