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毯上。这景致,使得屋内的人感觉自己仿佛在星际深渊里飘浮。很多图表架上展示着大阿图因的画像,都是从边缘围栏不同位置对他进行的描绘。画面上的巨龟大小不同,然而同样气势磅礴,连甲壳上的点点凹洞都刻画得细致入微。双花盯着巨龟,眼神迷迷蒙蒙的。
灵思风心里担心极了。最让他提心吊胆的莫过于屋子中间挂着的两套衣服。他不安地打量着它们。
衣服看上去是由上好的白色皮子制成的,周身悬挂着带子、铜喷嘴,还有其他一些非常罕见的可疑的装置。裤腿直接连着高筒厚底靴,胳膊的部分套着又大又有弹性的长手套。最奇怪的要算那个巨大的铜头盔,看样子肯定应该扣进脖子部分的硬领里。这个头盔几乎起不到保护作用,只要有一把轻剑,就算没有砍中正面那个荒唐的小玻璃窗口,也能毫不费力地把它劈开。每个头盔顶上都插着一束白色羽毛,不过这对改进它们的整体外观没有丝毫帮助。
灵思风对这两套衣服的用途有了一点模模糊糊的看法。
衣服前面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堆放着天体图表和写满数据的羊皮纸。穿这两套衣服的人,灵思风猜想,一定是要勇敢地走向前人不敢去的地方——当然,有些不幸的水手也许早已去过,不过他们自然不算。想到这里,灵思风心里不仅仅是模模糊糊的看法了,还多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转过身来,发现双花正以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望着他。
“不……”灵思风急急地喊了出来。双花没有理会。
“女神说了,有两个人要被发射出世界边缘。”他的眼睛亮闪闪的,“还有,巨怪蒂锡思也说过,下去的人需要防护的东西。克鲁尔人已经做出来了,这些衣服是太空铠甲。”
“看样子,我大概穿不下。”灵思风赶忙说,挽起观光客的胳膊,“现在赶紧跟我走,留在这里没有意义……”
“你为什么总是害怕?”双花发火了。
“因为我未来的生活刚刚从我眼前闪过,内容似乎非常简略。如果你还不走,那我就一个人走,不管你,因为要是你建议我和你都穿上这……”
屋门打开了。
两个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每人都只穿了一条羊毛短裤。其中一个人还在用毛巾飞快地擦身。他俩冲这两个逃犯点点头,看上去一点都不惊奇。
两个人里个头比较高的一个坐到椅子前面的长板凳上。他冲灵思风示意,开口说话了:“?Ty?yur?tlh?sooteng?trunen?”
这可糟了。灵思风一直以为自己精通碟形世界西部的所有语种,可这是他头一次听见克鲁尔语,而且一个词儿都不明白。双花也听不懂,但他仍然往前迈了一步,深深地吸了口气。
光的速度,在围绕着碟形世界的魔法力场里,会变得很慢,变得比不那么高级的宇宙里面的声速快不了多少。但尽管如此,光还是最快的东西,不过此时是个例外,它追不上灵思风的脑子。
一瞬间,他意识到双花打算试试他自己的那种古怪语言,大声、缓慢地说出他的家乡话。
灵思风的手肘向后使劲一捣,打得双花一口气没接上来。小矮子抬起头,一脸痛苦、惊讶的表情,灵思风趁机抓住他的视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脑子里同时想像着把对方的舌头拽出来,用一把想像中的大剪刀“咔嚓”一下剪断。
另一名龟航员(这就是他们的职业,他们很快就会前往大阿图因附近邀游)的目光离开桌子上的图表,看着他们,摸不着头脑。他努力想说出话来,粗犷的额头挤出了皱纹。
“?H?ryulatruinn?ru?”他说。
灵思风微笑着点头,把双花朝另一个方向悄悄推了推,观光客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一具很大的铜质望远镜。巫师心里长出一口气。
“!Sootenu!”那个坐着的龟航员命令道。
灵思风点点头,微笑着从架子上拿起其中一个大铜头盔,使出最大力气,扣在那人的脑袋上。龟航员轻轻哼了一声,向前倒了下去。
另一个人一步蹿到双花面前,双花抄起望远镜砸过去,手法业余然而卓有成效。那人栽在他的同事身上。
灵思风和双花的目光在尸体上方相遇。
“好吧!”灵思风厉声说。他有种输掉的感觉,但又说不出到底输了什么?“什么都别说了。
外边的人肯定正等着这两个人穿上衣服出去呢。我想他们俩准以为咱俩是奴隶。快来帮我把他们藏到帘子后面,然后,然后……”
“……然后我们就穿上那身衣服。”双花说着,捡起另一顶头盔。
“是的。”灵思风说,“你知道吗?当时一看见这两身衣服,我就知道最后肯定要穿的。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猜大概因为这是最坏的一种可能性吧。”
“好吧,你自己也说过的,咱们反正逃不出去。”双花说,把头盔罩上自己的半个头颅,声音都有点瓮了,“怎么着都比当祭品强。”
“要是还有机会,咱们就跑。”灵思风说,“别动歪脑筋。”
他猛地把胳膊往衣服里一捅,把头盔扣上脑袋。一瞬间,他觉得头顶上方有人盯着他看。
“多谢你。”他苦涩地说。
在克鲁尔国的克鲁尔城的边缘,有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剧场,可以容纳上万观众。剧场只有半个圆,这是出于对美的追求,因为这样可以俯瞰边缘瀑流升腾的云海。这会儿剧场里已是座无虚席,而且爆发了一阵骚动。大家赶到这里,本来是为看一对儿祭品和大铜太空船发射。然而到现在了,一样都没看成。
首席天文学家召见发射控制总管。
“怎样?”他的语气,使这两个字儿足以代替一切表示愤怒和威胁的词语。总管的脸色变得煞白。
“还没有消息,大人。”发射控制总管说,随后又摆出胆怯的笑脸,补了一句,“但是,有消息说贾哈特拉已经康复了,这件事也许能使大人感到高兴。”
“他马上就会后悔自己康复得这么早。”首席天文学家说。
“是的,大人。”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发射控制总管偷眼瞧了瞧飞速往上爬的太阳。
“三十分钟,大人。之后,克鲁尔便会偏离大阿图因的尾巴,咱们的‘强力穿梭号’也注定会被卷到‘龟间漩涡’里面去。我已经设置好了自动控制,所以……”
“行了,行了,”首席天文学家挥挥手,让他退下,“发射必须进行。当然,港口那边还要盯紧。要是抓到那两个混蛋,我会很高兴亲手处决他们。”
“是的,大人。呃……”
首席天文学家皱起眉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年轻人?”
发射控制总管咽了口唾沫。
这对他太不公平了,他是个魔法技师,不是外交官。那些脑子好使的人却非让他来汇报这个消息!
“一只怪物从海里出来了,袭击了港口的船。”他说,“一个信使刚从那边带来消息。”
“一只大怪物?”首席天文学家说。
“也不是特别大,但据说脾气格外暴躁,大人。”
克鲁尔和边缘围栏的统治者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耸了耸肩。
“海里面怪物多了,”他说,“这是海洋的基本属性之一。找人解决它。还有……发射控制总管……”
“大人?”
“要是再招我生气,你记住,虽然说好的是只奉献两名祭品,我很可能一大方就多奉献几个。”
“是,大人。”发射控制总管跑开了,直到从这个暴君面前消失,他才松了口气。
“强力穿梭号”已经不再是几天前从模子里面磕打出来的那个单薄的铜壳子了,它现在正放在剧场中心一座木塔顶上的保护架里。在它前方是一架轨道,直伸向世界边缘。边缘正上方的几码轨道向上弯出更陡的角度。
金眼戴克蒂洛生前建造了“强力穿梭号”和它的发射加速轨道。他曾声称,轨道最后的高挑,仅仅是为了保证“穿梭号”
在向下猛冲之前,不会撞到峭壁上的岩石。也许是个巧合吧,这高挑的轨道还能使飞船像条马哈鱼一般跳起来(由于轨道会发生小小的晃动),在阳光下夸张地闪闪发光,随后消失在云海里。
舞台边响起一阵喇叭声,光荣的龟航员的警卫出现了,观众爆发出欢呼声。接着,身穿白衣的探索者自己也走了出来。
首席天文学家顿时感觉不太对劲。首先,勇士们走路总得有个样子,他们肯定不会一步三晃的。可有一个龟航员明显是在打哆嗦。
克鲁尔观众们的呼声震耳欲聋。龟航员和他们的警卫穿过剧场,在神坛之间穿行。这些神坛是为克鲁尔各派巫师与神甫搭建的,以保证发射的顺利实施。他们走着走着,首席天文学家的眉头皱了起来。等这一行人快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龟航员站在通向飞船的梯子底下,似乎显得有点犹豫不决。首席天文学家站了起来,猛地将一只胳膊伸出又收回,五指夸张地分开,摆出施咒的传统姿势。他发出的声音被人群的骚动盖住了,但要是有人会读唇术,又对标准魔法著作比较熟悉,那他们一定会意识到,“韦斯特开克的飘浮诅咒”这句咒语里面的第一个词已经被念出来了,他们会立即逃之夭夭。
然而,这句咒语的最后一个词还没出口,剧场入口的大拱门周围发生了骚乱。首席天文学家惊异地转过身,只见警卫已经四散奔逃,扔下了武器,从神坛之间匆匆跑过,有的甚至跳到围墙上去了。
一个东西从他们身后出现,站在入口处的人群顿时停止了欢呼,静了片刻,这才决定拔腿逃跑,躲开那个东西。
这东西像一堆海藻,移动速度不快,然而绝对带着一股恶意。一个警卫壮起胆子,挡住它的去路,冲它扔出飞矛,正扎到海草里面。人群先是欢呼,随后一片死寂,只见那堆东西猛冲向那个警卫,一口便把整个人吞了下去。
首席天文学家把手使劲一挥,撤销了快成型的这个有名的韦斯特开克诅咒。随后,他开始念自己掌握的最强大的魔咒之一:“地狱燃烧之谜”。
第八色火焰在他的指间和手的四周盘旋着,他念诵出这个复杂的魔咒,然后把咒语发向那个东西。咒语在空中尖声划过,留下一道蓝烟。
那里出现了令人满意的爆炸声,随后火光冲天,烤海藻的碎片雨点般从空中落下。一片浓烟大雾遮住怪物,几分钟后,烟消雾散,那堆海藻完全不见了。
石板路上有一个烧焦的大圈,还有一些闷燃的水草皮和狸藻。
圈子中间是个模样非常一般的木头箱子,顶多就是有点儿大。舞台远处,有人开始发出笑声。然而,当箱子被几十条只可能是腿的东西托起来,转身面对首席天文学家的时候,笑声戛然而止。一个模样非常一般、顶多有点儿大的木头箱子不可能长着脸,可以“面对”什么,然而这个东西千真万确是在“面对”。首席天文学家在发现这一点的同时,还惊恐地意识到,这个外表再寻常不过的箱子,以一种语言无法表达的方式眯起了眼睛。
箱子发狠似地朝他冲过来。他开始发抖。
“魔法师!”他大叫,“我的魔法师哪里去了?”
舞台四周,吓得脸色惨白的人们从神坛后面和板凳下面探出头来偷看。有一个胆子大点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