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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巴特尔上校么?”
“是我。”巴特尔结束了通讯。
“保持隐蔽!”指挥官切换到内部频道,对着自己的队员传话,“攻击命令随时可能下达,我们在这里等待。”
“是!”步话机里传来整齐划一的声音。
“敌人大约还有三十人,都是跟随鲍尔吉的游击队战士,战斗力很强,不要放松警惕。”指挥官压低声音,“靠你们了,目标是击毙所有对手,除了彭·鲍尔吉。”
“逮捕他么?”一个队员在频道里问。
“不。重复一遍,我们不能杀死那个人,我们也不需要逮捕他。我们只是‘猎犬’,把猎物从巢穴中撵出来,开枪的是围猎的主子,”指挥官眯起眼睛,“杀人的责任不要总是自己扛。”
“猎犬”是突击队的代号,草原上的人们有一套传统的捕猎方式,猎犬撵狐狸,牧民手持长枪骑着马等待,聪明的猎犬会围堵狐狸的去路却并不咬它——那样会破坏皮毛,一切的结束是一声枪响。
“明白!”队员回答。
“保持安静,等待指令。”
副官回转身来。
巴特尔正凝视着军用地图。
“狙击手们安排完毕了?”巴特尔说。
“没有问题了。”
“我在担心一个人。”巴特尔说。
“猎犬狐么?”
“他现在出现,会给我们的棋盘增加不必要的变数。”巴特尔看了看自己的表,“我们只需要再有13个小时,就能够获得高加索。最好有什么能够拖住狐狸一段时间。”
“他知道我们的行动目标么?”副官问。
“不知道,但是担心他们那台诡异的电脑能够自己猜出来。”巴特尔瞥了他一眼,“听说了么?可以预测未来的一台电脑。”
副官笑了笑,表示不信。
“不要放松,也不要乐观,还不到乐观的时候,L。M。A。的人不是傻子,他们即使是猎物,也是最狡猾的猎物。我们是在斗狐狸,作为猎人如果输在狐狸的手下是可耻的。虽然不想过于得罪L。M。A。,不过必要时候,可以干掉狐狸。”巴特尔指点地图,“让猎犬三组向着西偏北十五度做一个200米的移动,他们的火力圈有一个缺口。”
“有必要么?”副官置疑,“我们在人数上有绝对优势,我们已经布置了120名精锐特工,人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
“一点缺口就是致命的,L。M。A。的战例给我们上过很多堂这样的课!”巴特尔提高了声音,“呼叫猎犬三组!”
“猎犬三组,猎犬三组……”副官开始呼叫。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其怪异。
“猎犬三组!猎犬三组!”他的声音变得紧张起来。
巴特尔猛地回身,这时候他听见了引擎的咆哮声。
“猎犬狐!”这个名字几乎是从他的嘴里挣脱出来,他已经顾不得隐蔽,直接冲出了伪装举起望远镜。
就在他指点的火力网缺口,一辆黑色的越野吉普以最大的速度向着别墅狂奔。
“猎犬三组!猎犬三组!”副官对着步话机大吼。
“那一组已经被他解决了!”巴特尔抓过步话机,“全部火力,呼叫全部火力!不能让他进入别墅!”
林驾驶着吉普,以疯狂的速度扭着巨大的弧线。
他曾经在姆茨赫塔的公路上玩这个游戏,那时候只有一挺机枪追着他,而现在他觉得天上地下全都是枪,那片看起来平静的树林里忽然冲出全副武装的战士,各种轻重武器一齐开火。
“狙击手!狙击手在哪里?”巴特尔大喊。
“跟不上,他的速度太快了!”狙击手回复。
巴特尔沉默了一刻,“启动金属风暴!”
林距离那栋别墅只剩下700米了,这时候他听见了两个声音。即使在上百枝枪的连射中他也可以轻易地分辨出异样的金属摩擦声和浑厚的风,他抬头,看见武装直升机巨大的黑影已经笼罩在他的头顶……他熟悉那种声音,虽然他一生中只听过一次,那是将军撤离姆茨赫塔的最后一夜,在国会大厦里,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那种可怕的金属声,像是几千把枪一齐上膛的巨响。而后金属的弹幕整个撕裂了国会大厦的翼楼。
金属风暴,是那种末日一般的金属流武器。
而那栋看似无人的别墅,它的窗户玻璃忽然被打碎,数十柄枪从中探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无一不是指向林。林没有机会声明他自己的身份了,虽然他在发起这个冒险的冲锋前也预计到了这种危险。
火龙开始吞吐气息,直升机的枪声也像雷霆天降一般。林孤注一掷地把油门踩到最大。越野吉普终于无法承受起伏的路面,整个车身倾斜,林在最后一刻飞跃起来,狠狠地摔在草地上一连串地滚了出去。
他觉得浑身痛得像是散架了,可是这些比起逼近的子弹都不算什么。
但子弹并没有如他所想的密集,随着直升机的机枪轰鸣,首先哑了的就是金属风暴系统。设置在树林边缘的金属风暴系统被武装直升机的高速机枪打成了一堆废铁,而后那两枝远胜普通步兵武器的大口径机枪洒着巨大的扇形扫射,成功地压制了保密局特工的火力。
林愣了极短的一瞬。
武装直升机的舱门被人用力推开,驾驶员摘下了耳机,隔着几十米和林对视。那是一张熟悉的脸,达拉特路的情报贩子,狡诈的野兔——格日勒。
“跑!西奥!跑!”直升飞机掀起的狂风中,格日勒在咆哮,“只有500米的距离!他就在那栋房子里等你!”
林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
而后他转身在草原上迈开大步狂奔起来。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现在只有他的腿在运动,像是很多年前在费尔南斯的田径场上,内森·曼手持秒表骑着自行车在他的背后狂吼:“快!快!快!你的400米要跑在一分钟以内!快!快!快!不然你就死了!”
快……快……快……不然你就死了!
机枪的声音震耳,流弹从他身边一再地掠过,他什么都不再畏惧,仿佛那些只是让人会小小疼痛一下的刺蜂。面前黑洞洞的枪口距离他越来越近,100米……90米……80米……70……60……50……别墅的正门就在他面前闪动,像是田径场尽头的带子。
40……30……20……10……他像是一颗炮弹那样狠狠地撞在门上,滚进了别墅中,几颗流弹打在门上,留下锥子扎过似的痕迹。
几十枝突击步枪指着他的头。
林站起来挡开了所有的枪,毫无顾忌地看着肩配上校军衔的头目,“我不是敌人。”
“但是你差点就要死在我们的枪口下了。”上校伸出手,“欢迎你,猎犬狐。”
500米外,武装直升机缓缓地降落在草原上,枪声止息。
“他怎么会来?”林看着直升机里的人,格日勒紧紧地握着操纵杆,直视树林。
“因为他是格日勒。”上校说。
“格日勒是谁?”
“高加索第一集团军,第四团的‘野兔’,森·格日勒少校。”上校把手中的步话机递给林。
林掂了掂,打开了通话开关。
“嗨,野兔。”他说。
“嗨,狐狸。”格日勒轻快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笑了笑,切断了通讯,把步话机递还给上校。
“我们达成均势了。在得到命令之前,保密局不会轻易发起攻击。”林拍了拍身上的灰。
“将军在楼上等你。”上校闪开了道路。
FOUR
别墅应该是很多年以前的建筑了,木质的地板踩上去吱吱呀呀地作响,武装战士们站在楼梯处就不再前进,只剩下林一个人越走越深。尽头是一间屋子,林敲了敲门。
“进来吧,门没有锁。”有人在里面说。
林推开门,看见那个熟悉的人独自坐在一张老式的沙发上,面对着一台颇有年代的电视机。时隔不久,可是他看起来老了很多,他的两鬓彻底地白了,头发蓬松不整,穿着一件没有熨烫过的白衬衣,敞着领口的两粒扣子,露出脖子上松弛的皮肤。
“嗨,将军。”林说。
“嗨,西奥。”将军笑了笑。
林坐在他的身边,把枪放在面前的小桌上,轻轻地搓着手。他的焦虑和不安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忽然消散。童年养成的习惯还在,看见他的脸听见他的声音,就觉得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将军说:“喝不喝一点红茶,这是唯一可以用来待客的东西了。”
“彭,跟我回去吧,学院会保护你。”林盯着他的眼睛。
“回去?回去哪里?西奥,这里就是我的家啊。”将军微笑。
“彭!”林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坚决地摇头,“这里不是你的家,他们正在准备投票选举新的执政党,还将投票处死你!”
将军仍是微笑,可是林感觉到悲哀。那么多年来,第一次他在这个人身上看见了疲惫。他的微笑显得呆滞木讷,仿佛刻在木偶脸上的笑容那样。他的眼睛里不复锐利和灵动的光,而是有如罩着一层白蒙蒙的雾。
“我不相信,你看,还有支持我的人。”将军指着电视,他不再看林,而是呆呆地盯着屏幕。
屏幕上是一个西方记者采访一个激动的老人。那是CNN的实况转播,全民公选结束前的最后一夜,被战争困扰了三年之久的民众汇集在国会大厦前的广场上,为彼此支持的政党挥舞旗帜,全球可能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还有这样的政治热情了,而对于高加索人而言,如果没有选对执政党,他们就没有未来。
“高加索是自由的!是自由的!是自由的!彭·鲍尔吉!”老人高呼着挥舞带有自由独立联盟徽章的旗帜,他似乎是有些结巴,对着麦克风只能说出这些了,可是当他念起最后的名字,却毫无滞涩,铿锵有力。
林转向将军,将军依旧呆呆地盯着屏幕,微微地长着嘴,他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眼角似乎有泪水在涌动。
“如果和平民主联盟获得本次大选的胜利,谁将出面组阁呢?”镜头转到了对和平民主联盟主席的采访。
“没有如果,是必然。民意测验的结果绝对在我们一方,彭·鲍尔吉已经失败,我们将从联盟中央主席团公决出最有代表性的总统。我们将会带来没有战争的、富饶的高加索!”主席语气铿锵,对着人群有力地挥舞手臂。
广场上青色和红色的旗帜争相挥舞,像是两股大潮,都要吞噬了对方那般。
林走出了小屋,转身带上了门,上校在外面等着他。
“怎么会被捕?怎么会变成这样?”林看着上校。
“我们被出卖了。”
“谁出卖了你们?”林说。
“你会是我们的朋友么?或者,你是L。M。A。的特工?”上校却没有回答,他直直地盯着林的双眼。
林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夕阳里的直升飞机,沉默了一会儿。他转身向上校,“我称呼他为父亲。我是你们的朋友,也许仅仅是这一次的例外。”
上校点头,“我们被东方阵营放弃了。”
“东方阵营?”
“撤离姆茨赫塔的时候我们并不担心,因为我们有很大的把握获得东方阵营进一步的支持。他们对我们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