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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线,他挂通家里的电话。电话铃一遍又一遍地响着,却一直没人接。老人十分
担心,喃喃地重复着:“现在是北京时间早上6 点,按说这会儿她应该在家呀。”
我尽力劝慰,但心中也有抹不去的担心。直到我快离开清道车时才得到了确
实的消息:玛格丽特因病住院了。在登上太空摩托艇前,我尽力安慰老人:“你
不用担心,我一回地球马上就去看她。我要让爸爸为她请最好的医生,我会每天
守在她的身边——即使你回去,也不会有我照顾的好。你放心吧。”
“谢谢你了,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回到X -33B ,索罗船长一眼就看见我红红的眼睛,他关切地问:“怎么啦?”
我坐上自己的座椅,低声说:“玛格丽特住院了,病一定很重。”索罗和奥尔基
安慰几句,回过头驾驶。过了一会儿,船长忽然没头没脑地骂了一句:“这些混
蛋!”
我和奥尔基奇怪地看看他。他沉默了很久才说:“听说轨道管理局的老爷们
要对太空清道车实行强制报废。理由是它服役期太长,万一在轨道上彻底损坏,
又要造成一大堆太空垃圾。客观地说,他们的话不无道理,不过……”
他摇摇头,不再说话。
回到地球,我就不折不扣地履行了自己对老人的承诺,但医生们终于未能留
住玛格丽特的生命。
弥留的最后两天,她一定要回到自己的家。她婉言送走了所有的医护,仅留
我一人陪伴。在死神降临前的回光返照中,她的目光十分明亮,面容上蒙着恬静
圣洁的柔光。她用瘦骨嶙峋的手轻抚我的手背,两眼一直看着窗外的垃圾山,轻
声说:“这一生我没有什么遗憾,我和太炎尽自己的力量回报了地球母亲和宇宙
母亲。只是……”
那时,我已经作出了自己的人生抉择,我柔声说:“麦琪姐姐,你放心走吧,
我会代你照顾太炎先生,直到他百年。请你相信我的承诺。”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挣扎着想坐起来。我急忙把她按下去,她喘息着,目光
十分复杂,我想她一定是既欣慰,又不忍心把这副担子砸在我的肩上。我再一次
坚决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一旦下了决心就不会更改。”
她喃喃地说:“难为你了啊。”
她紧握住我的手,安祥地睡去,慢慢地,她的手指失去了握力。我悄悄抽出
手,用白色的布单盖住她的脸。
第三天,她的遗体火化已毕,我立即登上去休斯敦的飞机,那儿是轨道管理
局的所在地。
秘书小姐涂着淡色的唇膏,长长的指甲上涂着银色的蔻丹,她亲切地微笑着
说:“女士,你和局长阁下有预约吗?请你留下姓名和住址,我安排好时间会通
知你的。”
我笑嘻嘻地说:“麻烦你现在就给老邦克打一个电话,就说小丫头徐放想见
他。也许他正好有闲暇呢。”
秘书抬眼看看我,拿起内线电话机低声说了几句。她很快就放下话筒,笑容
更亲切了:“徐小姐请,局长在等你。”
邦克局长在门口迎候我,慈爱地吻吻我的额头:“欢迎,我的小百灵,你怎
么想起了老邦克?”
我笑着坐在他面前的转椅上:“邦克叔叔,我今天可是来兴师问罪哩。”
他坐到自己的转椅上,笑着把面前的文件推开,表示在认真听我的话:“说
吧,我在这儿恭候——是不是李太炎先生的事?”
我惊奇地看看他,直率地说:“对。听说你们要强制报废他的太空清道车?”
邦克叔叔耐心地说:“一点儿不错。李太炎先生是一个虔诚的环境保护主义
者,是一个苦行僧式的人物,我们都很尊敬他。但他使用的方法未免太陈旧。我
们早就计划建造1 -2 艘太空扫雷舰,效率至少是那辆清道车的20倍。只要有两
艘扫雷舰,两年之内,环地球空间不会再有任何垃圾了。但是你知道,绿色组织
以那辆清道车为由,搁浅了这个计划。这些只会吵吵嚷嚷的蠢不可及的外行!他
们一直叫嚷扫雷舰的激光炮会造成新的污染,这种指责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科学根
据。再说,那辆清道车已经投入运行近40年,太陈旧了,一旦彻底损坏,又将变
成近百吨的太空垃圾。还有李太炎先生本人呢!我们同样要为他负责,不能让他
在这辆危险的清道车上呆下去了。”
我抢过话头:“这正是问题所在。在40年的太空生活之后,李先生的心脏已
经衰退了,已经不能适应有重力的生活了!”
邦克叔叔大笑起来:“不要说这些孩子话,太空医学发展到今天,难道还能
对此束手无策?我们早已做了祥尽的准备,如果医学无能为力,我们就为他建造
一个模拟太空的无重力舱。放心吧,孩子!”
来此之前,我从索罗船长和其他人那儿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我是窝着一肚
子火来找老邦克干架的。但听了他合情入理的解释,我又欣慰又害羞地笑了。邦
克叔叔托我劝劝李先生,不要太固执己见,希望他快点回到地球,过一个温馨的
晚年。“他能听你的劝告吗?”他笑着问。我自豪地说:“绝无问题!他一定会
听从我的劝告。”
下了飞机,我没有在北京停留,租了一辆车便直奔玉泉山,那里有爸爸的别
墅。我想请爸爸帮我拿个主意,把李先生的晚年安排得更妥当一些。妈妈对我的
回家真可说是惊喜交加,抱着我不住嘴地埋怨,说我心太狠,四个月都没有回家
了:“人家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还没嫁呢,就不知道往家里流了!”
爸爸穿着休闲装,叼着烟斗,站在旁边只是笑。等妈妈的母爱之雨下够一个阵次,
他才拉着我坐到沙发上:“来,让我看看宝贝女儿长大了没有。”
我亲亲热热地偎在爸爸怀里。我曾在书上读到过一句刻薄话,说人的正直与
财富成反比。也许这句愤世之语不无道理,但至少在我爸身上,这条定律是不成
立的。我自小就钦服爸爸的正直仁爱,心里有什么话也从不瞒他。我咭咭呱呱地
讲了我的休斯敦之行,讲了我对李太炎先生的敬慕。我问他,对李先生这样的病
人,太空医学是否有绝对的把握。爸爸的回答在我心中划了一道阴影,他说他知
道有关太空清道车报废的消息,恰巧昨天太空署的一位朋友来访,他还问到这件
事,“那位朋友正是太空医学的专家,他说只能尽力而为,把握不是太大,因为
李先生在太空的时间太长了,40年啊,还从未有过先例。”
我的心开始下沉,勉强笑道:“不要紧,医生无能为力的话,他们还准备为
李先生特意造一间无重力室呢。”
爸爸看看我,平静地问:“已经开始建造了吗?——太空清道车强制退役的
工作下周就要实施了。”
我被一下子击懵了。我目光痴呆地瞪着爸爸,又目光痴呆地离开他。回到自
己的卧室,我立即给航天界的所有朋友拨电话,他们都证实了爸爸的话:那项计
划下周就要实施,但没有听说建造无重力室的消息或计划。索罗说:“不可能吧,
一间无重力室造价不菲,管理局的老爷们会为一个垂暮老人花这笔钱?”
我总算从梦中醒过来了。邦克叔叔唯一放在心上的,是让这个惹人讨厌的老
家伙从太空中撤下来,他们当然会为他请医生,为他治疗——假若医学无能为力,
那不是他们的本意。他们也曾计划为受人爱戴的李先生建造一间无重力室,只可
惜进度稍慢了一点儿。一个风前残烛的垂垂老人嘛,有一点意外,人们是可以理
解的。
我揩干眼泪,在心底为自己的幼稚冷笑。在这一瞬间,我作出了人生的最后
抉择,或者说,在人生的天平上,我把最后一颗小小的砝码放到了这一边。我起
身去找父亲,在书房门外,我听见他正在打电话,从听到的片言只语中,他显然
是在同邦克通话,而邦克局长也承认了(至少是含糊地承认了)我刚刚明白的事
实。爸爸正在劝说,但显然他的影响力这次未能奏效。我推门进去时,爸爸正好
放下了听筒,表情阴郁。我高高兴兴地说:“爸爸,不必和老邦克磨牙了,我已
经作出了自己的决定。”
我唤来妈妈,在他们的震惊中平静地宣布,我要同太炎先生结婚,代玛格丽
特照顾他直到百年。我要伴他到小行星带,找一个合适的小行星,在那儿生活。
希望爸爸把他的私人空天飞机送给我,这是我唯一想得到的遗产。父母的反应是
可想而知了,在整整三天的哭泣、怒骂和悲伤中,我一直平静地重复着自己的决
定。最后,睿智的爸爸首先认识到不可更改的结局,他叹息着对妈妈说:“不必
再劝了,随女儿的心意吧。你要想开一点,什么是人生的幸福?我想不是金钱豪
富,不是名誉地位。是行自己的心愿,织出心灵的恬静。既然女儿主意已定,咱
们何必干涉呢。”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放儿,我们答应你,也请你许诺一件
事。等太炎先生百年之后,等你生出回家的念头,你要立即告诉我们,不要睹气,
不要爱面子,你能答应吗?”
“我答应。”我感动地扑入父母的怀抱,三人的热泪流淌在一起。
爸爸出面让轨道管理局推迟了那个计划的实施时间。三个月后,索罗驾驶着
他的X -33B ,奥尔基和我驾驶着爸爸的X -33L ,一同来到李先生身边。我们
告诉他,我们不得不执行轨道管理局的命令。李先生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他只是
悲伤地叹息着,看着我们拆掉清道车的外围部件,连同本体拖入X -33B 的大货
舱,他自己则随我来到另一艘飞船。然后,在我的飞船里,我微笑着述说了我的
安排,让他看了我在地球上办好的结婚证。李先生在极度震惊之后是勃然大怒:
“胡闹!你这个女孩实在胡闹!”
他在激怒中气喘吁吁,脸庞胀红。我忙扶住他,真情地说:“太炎先生,让
我留在你的身边吧,这是我对玛格丽特姐姐答应过的诺言啊。”
在索罗和奥尔基的反复劝说下,在我的眼泪中,他总算答应我“暂时”留在
他身边。但他却执意写了一封措辞坚决的信件,托索罗带回地球。信中宣布,这
桩婚姻没有征得他的同意,又是在他缺席的情况下办理的手续,因而是无效的。
索罗船长询问地看看我,我点点头:“就照太炎先生的吩咐办吧,我并不在乎什
么名份。”
我们的飞船率先点火启程,驶往小行星带。索罗和奥尔基穿着太空服漂飞在
太空,向飞船用力挥手。透过面罩,我看见那两个刚强的汉子都泪流满面。
“我就这样来到了小行星带,陪伴太炎先生度过了他最后的两年。”徐放娓
娓地说,她的面容很平静,没有悲伤。她笑着说:“我曾以为,小行星带一定熙
熙嚷嚷的尽是飞速奔跑的小石头,不知道原来这样空旷寂寥。这是我们见到的第
一颗小行星,至今我还不知道它的编号哩。我们把飞船锚系在上面,便开始了我
们的隐居生活。太炎先生晚年的心境很平静,很旷逸——但他从不承认我是他的
妻子,而是一直把我当作他的爱女。他常轻轻捋着我的头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