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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发上的手忽地一顿。紧紧地攥着我的长发,就连他的呼吸也似停顿了一瞬,冰冷的身体有极轻微的颤抖。他在新婚之夜亲手“杀”了他最爱的女人柳惜月,这一直是他心里最隐秘的痛,而我却触碰到他最不愿碰到的痛处。
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复。声音里带着点痛苦,“开弓已无回头箭。我已没有退路,一旦停下,我会什么也没有,只能不停地向前……”他忽然停下,两手扶着我的肩将我扳直,眸子里带着疑惑,“惜月,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关心起这些问题来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以往的惜月从来不会关心战争、天下局势的事情,在她心目中,朔麒云是她的神,他所要做的一切,绝对毋庸置疑。
“我……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那双眸子仍带着疑惑直视着我,让我有片刻的心虚。
他的目光是犀利的,总能轻易洞悉别人心中所想。可是苏回天的索魂琴糜音曲,世上无人能解,他纵然奇怪,也断不会想到此刻在他怀里的,已经不是那个视他为一切的惜月。
挣脱他的双手,我继续埋首于他胸前,避开他犀利的目光,“担心……担心有朝一日,当你被那绚丽耀目的权力包围时,将我这小小的舞姬忘了。”
那冰冷的手再次抚摸着我的长发,却默不做声。
真正的柳惜月,他当然永生不会忘记,可我这个替代品,在他认为已无价值时,只会像刚才对待北凌雁那样冷漠无情,这便是他此时沉默的原因吧。
为不再惹他怀疑,我岔开话题,“云竹说,明日就要启程?这种雨天也急着上路?”
“嗯。和墨渊那边谈好了,一个月后,用北凌烁换回我被囚的二弟。”
“一个月,那……为何我们还要急着回祁丹?”我抬起头,有点弄不懂。
朔麒云的眸子仍冷冷望着窗外一条条白色的雨线,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因为我想先让他见一个人,再放他回去。”
“见谁?”
朔麒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柔声道:“你先回去休息,瞧你的脸色,这么难看,好好睡一会儿,我还有事处理。”
我正求之不得,应了一句后起身离去。
子夜的更鼓刚刚敲响,府中各人已歇下,我取过朔麒云送我的碧云剑,沿着长廊,缓步走向安顿北凌雁和千洛的别苑。
雨势没有停下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伴着轰隆的雷鸣和闪电,倾覆了整个雍州。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将黑色的夜幕撕裂,顷刻间四野变得一片惨白,琉璃湖畔北凌飞那苍白绝望的面容再次在我脑中浮现。手中的长剑被我紧紧攥着,冰冷的剑柄烙得我的手生生的痛,可是这痛,远远不及此刻我心里的痛。
凌飞,你曾说过,让我不要去恨,因为当你恨一个人的时候,永远忘不了那个人对你所做的事,你只愿我一生快快乐乐,只记住那些快乐的事。可是凌飞,我真的忘不了,忘不了那个人是如何恶毒地设下阴谋,将你毒害。而此刻,那个人就在这里,不曾因为他做所的事而受到惩罚。
不,我绝不允许……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复仇2
屋里仍点着灯,一男一女的身影投影在窗格子上,相互依偎着,望着从漆黑无际的夜幕倾落园中的残雨。
“千洛,为难你了,为了照顾我,却要你面对那个人,让你难堪,咳咳……”
“凌雁,你为何还对我说这种话,你明知道我不会在意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愧疚。你和千汐,自幼天资聪慧,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这些年来死心塌地地跟着我,可我却没有让你们过上一天好日子,千汐她,就这样便……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替你报的。”
“凌雁,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先把身子调理好再说。我现在只愿朔麒云能不计前嫌,再帮我们一把,熬过这个难关……”
这两个不懂武功的人,对我的到来完全没有知觉,仍在自顾说着话,可我已听不下去了,心中有如千万巨浪翻滚。当我的身体将阴暗的烛光遮挡,两人才差异地转身,愕然地望着我。
“是你……”北凌雁那张丑陋的脸呆滞地望着我,似是弄不懂我这个朔麒云的舞姬,孤身一人三更半夜地来到他屋里所为何事。
“真是郎情妾意,好一对落难鸳鸯。”我朝他笑了笑,“只是不知远在晋阳大牢里的三皇子妃和她的孩子,现在可安好?”
“你……?你不是失忆了吗?”北凌雁丑陋的脸先是一阵诧异,继而浑浊的眼中有一丝掩不住的怒意,“哼,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你背叛北凌羽,投靠朔麒云,却在我面前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真是可笑。”
一股烈火在我心中燃起,长剑铮然出鞘,抵在他的喉尖,“你为一己私欲,逼宫篡位,事败后利用圣焰教,荼毒国人,妄想用神仙散控制教众,引起墨渊内乱,身为墨渊人。你不惜联合外敌侵占自己的国家,甘愿让墨渊成为赤霞的属国,让墨渊子民对赤霞俯首称臣。曾经与你情投意合。为了你的春秋大梦牺牲自己的妻子仍在牢中煎熬,你却在这里搂着别的女人风花雪月。你对自己的家人无情,对自己的国家无义,对你这种无情无义的卑鄙小人,任何一个墨渊人。都有资格指着你的鼻子辱骂,往你脸上啐唾沫!”
北凌雁正要反驳,嗤嗤两声,碧云剑已挽起两个剑花,将他胸前的衣襟挑破,剑尖在他上身划出一个大大的交叉。鲜血往外涌出,形成一个血红的大叉。
“这一剑,是替你牢中的妻儿教训你的寡情薄意。”
我将剑尖缓缓往上移。一抖手腕,又在北凌雁那张布满痘皮的两边脸上各划出一个十字。
“这一剑,是替所有墨渊人教训你通敌叛国之罪。”
北凌雁的脸上霎时全是血,让他那张本就凹凸不平的丑陋痘皮,此时看着像厉鬼般恐怖。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要杀就杀,何必这么多废话!”
我冷笑了一下。剑尖再次下移,抵在他的胸膛上,“如你所愿……”
“不……别杀他!”千洛尖叫着,将北凌雁搂紧,用自己的身体挡着他。“你没有资格杀他!”
“资格?杀一个十恶不赦的叛国之徒,还需要什么资格?所有墨渊人都有资格。”
千洛扭头,艳丽的脸上一片狠厉之色,带着点鄙夷,“所有墨渊人,哈哈哈……你或许说得对,可惜这所有墨渊人,唯独不包括你!你身为北凌羽的未婚妻,先是跟着天魔教的教主跑了,背弃婚约,再是背叛墨渊,投身赤霞,甘愿做朔麒云身旁一个小小的舞姬。如今全天下谁不知道,昔日墨渊的灵珏郡主,自甘堕落,宁愿做赤霞太子身边一个卑微的舞姬,谄媚讨好,赢得太子的宠爱,专门为她修建霁月宫,每日在宫中酣歌醉舞……”
啪啪两声,没等她说完,碧云剑一抖,剑背在她两脸颊各拍了一下,千洛娇美白皙的脸颊,霎时出现两道殷红的印子。
千洛脸上毫无惧色,扬起一抹讥讽的笑,继续道:“怎么?被我说中了,无法反驳吗?你口口声声骂我们通敌叛国,可你自己呢?你连自己的义兄萧剑扬也一箭穿心,哈哈哈……你这个无耻的女人,居然还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谁才该是那个寡情薄意、十恶不赦的人?”
心潮澎湃,我的心一下一下地刺痛,她说的都是事实,让我无从反驳。
“闭嘴!你这个无知的女人,你知道什么?” 盛怒之下,我飞起一脚将她踢开,剑尖再次抵在北凌雁的胸膛上,“若不是你,这一切怎么会发生?若不是北凌飞死了,这一切怎么会发生?北凌雁,你正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苍天有眼,今日让你撞在我手中,让我可以为北凌飞报仇雪恨!”
剑下的人脸上没有惊惧之色,却一脸惊愕,随即眼中一阵恍惚,“为北凌飞报仇……?哼,我倒是巴不得他死,只可惜功败垂成,让他逃过一劫。天不长眼,每次他都运气好,不是他有多利害,他只是运气好,他只是运气好而已,躲过一次又一次,我只是差了一个机会,就差那一点点,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必定会杀了他……”
他仍在喋喋不休,口中不停呢喃,看着他这愤恨不甘的神色,我恍然,原来他还不知道当初自己交给悦妍的雪玲珑已让北凌飞旧毒复发,还不知道北凌飞已因此而丧命,他一直以为现在的北凌羽便是北凌飞,不过是登基后改了名字而已。
真是讽刺,一心害人的人,却不知道他要加害的人早已死了,还犹自愤愤不平,怨自己的运气不济。
“哈哈哈……”我禁不住仰天大笑,“你说错了,正是因为苍天有眼,才不让你的阴谋诡计得逞,他是上天派下凡间守护墨渊的神校S制袢菽阏獍乖辔刍嗟男∪绥栉邸D憔谷煌胗蒙q草毒害他,罪不可恕!”
长剑正要刺穿他的胸膛,被我踢倒在地的千洛,跌跌撞撞地爬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北凌雁。
“不,别杀他……为了研究蓂草的毒性,他已被蓂草毁去容颜,况且北凌飞又没死,求你,别杀他……”
“千洛。别求她!”北凌雁欲将千洛推开,可千洛却紧搂着他不放手。
原来他的脸弄成这样,正是因为研究蓂草的毒性。这可真是报应。富公公曾说过,蓂草本身及稀有,当年皓帝曾暗中高价收购蓂草,然后尽数毁去,为何北凌雁还有会蓂草?
“你为何会知道北凌飞忌蓂草?那蓂草你又是如何得来的?”
北凌雁狠狠望了我一眼。将脸扭到一边,默不做声。嗤,我将长剑一抖,在千洛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不说吗?”我朝千洛笑了笑,“想不想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有多重要?”
再一抖。又是一道血痕出现在她脸上,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滴落,嗒的一声落在地上。那鲜红的颜色和淡淡的血腥刺激着我的感观。我只感觉我的心此时怦怦乱跳,一股燥热在胸腔内猛烈地燃烧。
“千洛……”北凌雁抱着千洛,急切痛苦的神色表露无疑,继而扭头望着我,眼中有恶毒的恨意。“好,我说。你要杀就杀我,她们姐妹俩只是听我差遣,所有的事都是我这个教主所做,与她们无关。你已经杀了千汐,放过千洛。”
“你最好不要和我讨价还价,我的耐心不多。”
或许是听出我的语气已开始不耐烦,北凌雁咬咬牙,狠声道:“我没有已成形的蓂草,只有一颗种子而已,是我母妃留给我的。”
我皱起眉,疑惑地望着他,他接着道:“十多年前,我母妃和已故皇后在宫中还算说得上话,我母妃家族是医道世家,皇后曾借助我母妃帮她寻蓂草,当时母妃并不知道她要蓂草有何用,只是本着讨好她的心,为她寻了几株,可是后来父皇暗中下令,要所有医家交出蓂草,我母妃才感觉这蓂草不简单,可也不敢私藏,正巧有一颗种子,便偷偷将种子留下。”他阴狠地望了我一眼,愤恨地道:“若不是北凌飞要逼死我,我也不会想着要除掉他,可惜他身边总有飞羽帮的人护着,我的人下不了手。朔麒云逃往赤霞前,我曾向他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