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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了,奴婢这就去传太医。”当慧姑姑看清了皇后嘴角的血迹时,忍不住惊呼起来。
皇后拉住正要起身去传太医的慧姑姑,声音已是虚弱不堪,“不……不必了,没时间了,快,快去把凌云叫来,切记不可让别人知道,快去!”
慧姑姑虽然惊恐,却并不慌乱,怔了一下之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把将皇后抱起放到榻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往皇后口中塞去,“娘娘且挺住,奴婢马上就去。”
慧姑姑连灯也不拿,便急急往殿外跑去。此刻我方才明白,今晚天承宫之所以如此安静,连侍卫也不见一个,原来是皓帝打算在今晚有所动作,早已把人悉数调离。
此时躺于榻上的皇后,脸上没有了刚才在皓帝面前的阴狠神色,她颤着手从怀中掏出一物,紧紧握在手中,艰难地别过脸去,望向屋子的另一角,眼中一片柔和平静。从我藏身的这个角度,虽然看不到屋子的另一角,但是我清楚的知道,那一角摆着一盘正盛开着的赤霞国花---牡丹,而我也猜到此时她手中紧紧握着的,正是她心中念念不忘之人,不远千里为她寻找、而后送给她的玉佩---嬴鱼佩。
此刻躲于树上的我,心情已从之前的震惊之中平复过来,心中在做着剧烈的挣扎。如果此时我进入殿内,从她手中夺走那玉佩,她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也许一激动,没撑到北凌云来到,她便断气了,没有人会想到此事与我有关。可是此刻,望着榻上那人,看到她眼中望着那牡丹花时无限向往的神色,我却无论如何狠不下心来去打破这垂死之人临死前的安宁。
理智告诉我,既然狠不下心做这事,此刻应该趁四下没人迅速离开,然后没事人一般回到宴席之中。可是直觉告诉我,皇后在弥留之际,仍盼着她的儿子北凌云来,必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讲,或许正是我想知道的事情。思虑过后,我仍是决定冒险留下,探知真相的机会只此一次,不容有失。
不消片刻,一个紫色的身影如夜鹰展翅一般,急速从远处的殿宇之上飞掠下来,几个起伏便来到寝殿之内。
“母后,母后,您怎么了?凌云在此,我马上去传太医……”
皇后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伸手抚上北凌云的脸,“我的儿……总算,总算来得及亲口对你说。”
北凌云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握住皇后的手,颤着声音问道:“母后,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云,你……你要冷静,好好听我说,我现在所说……所说之话,你断不可有疑。”皇后神色肃然,声音越来越虚弱,“今晚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是北子谦。”
北凌云混身一颤,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惊疑地望着皇后,“对,正是他,是他赐我鸩酒,我的儿,你要好好记住……”此时皇后的声音已弱不可闻,北凌云俯下身,抱起皇后把耳朵贴于皇后唇边。
躲在树上的我却是干着急,恨不得跳下去站到旁边听她什么。从我的角度只看得到北凌云的侧脸,只见北凌云听了皇后的话后,脸色苍白得吓人,目光毫无焦点地呆滞在空中,抱着皇后的双手微微地发着抖。
当皇后终于说完那些话,大大喘了几口气,又咳嗽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已是放松了下来,甚至还带着点兴奋,她把手中之物放入北凌云手中,紧紧握着他的手,“我的儿,可是记住了?”
北凌云苍白着脸,握着拳头木然地点了点头。
此时皇后的神志已开始涣散,目光也开始迷离起来,又把脸扭向屋子的那一角,“赤霞,赤霞是世间最美的地方,我恨墨渊,我恨这里的一切,我恨这里所有的人。我的儿,终有一天,你……你要把我……把我带回……带回赤霞……”
这便是当今墨渊彤云皇后今生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北凌云默默地抱了皇后一会儿,终于低下头来望了皇后一眼,伸手将皇后不甘闭上的双眼轻轻合上。他跌撞着走到窗边,双手扶住窗棂,微微仰起头,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微弱的烛火之下,他的脸半藏于黑暗之中,忽明忽暗,按在窗棂上的双手因太过用力,关节处透出白色的骨节,他痛苦地闭着双眼,用力咬着下唇,胸口剧烈地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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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六章 雨中泪
趴在树杆之上的我正正对着那扇窗,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我的心也不由紧紧地揪着,还有什么事情,比知道自己最爱的母亲,被自己最敬重的父亲下令赐死的事更残忍呢?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一行宫人打着灯正往这边走来。我心中暗自焦急,却苦于北凌云还在此处,不敢妄动。
北凌云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空洞的目光在黑暗中停滞片刻之后,渐渐恢复了正常,他回过头去,深深望了皇后一眼,将手中紧握的玉佩放入怀中,绝然步出殿外,脚尖一点,轻盈地跃上殿宇,消失在黑暗之中。
远处那行宫人已越来越近,我慌忙从树上翻身落下,无奈之前一动不动地趴在树杆上太长时间,双脚已有点麻木,落到地上时脚裸一歪,一阵钻心的痛从脚上传来。我咬着牙站了起来,我很清楚,无论如何我也必须尽快离开此处。皇后暴毙,若被人发现我在此处,无论北凌飞如何保我,皓帝也会毫不犹豫地将我处死。
豆大的汗从我额上滑下,来到宫墙之下,我咬紧牙关奋力一跃,不料因脚腕受伤力度不够,眼见就要从墙头跌落,突觉双臂被两只钢铁一般的抓子钳住,往上一提,人便从墙头翻落,一个细小的身影在宫墙下及时接住了我。
“吉祥,是你!”
吉祥朝我咧嘴笑了笑,我心中一喜,随即疑惑,那刚才跌落之时抓住我的人是谁?一回头,一张阴森苍白、满脸深坑皱纹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我吓得差点惊叫出声,吉祥及时捂住了我的嘴巴。
却见面前那人一身宦官装束,在我面前一跪,用极低却清晰的声言说道:“飞羽帮白羽堂座下富贵,参见圣女。”
“富公公……”我倒抽一口凉气。
“属下奉四殿下之命前来找圣女,此地危险,得罪了。”富公公和吉祥打了个眼色,拦腰将我扛起,迅速离开天承宫。
回到安梧苑,我定了定心神,“不回宴席了?”
“郡主离开多时,此时再回去反而引人怀疑,让吉祥回去禀告太后一声,就说郡主身子不适已回殿歇息吧。”富公公恭敬地道。
我深知个中利害,皇后正是宴中离开之后突然薨逝的,不消片刻这一消息便会传开,而灵珏郡主也曾在宴席中途离开多时,就算其它人不多想,难免皓帝不会心生疑虑。
我沉吟片刻,低声道:“既然如此,我便找个时间证人吧。悦妍郡主之前在冷宫的柳树林里晕倒了,此时应该还在,让她做证人正适合。”
吉祥马上领悟,道:“师傅,那吉祥现在便去了。”
富公公点了点头,“小心,别让她那么快醒来。”又转过来头对我道:“属下不宜在此,先行告退了,吉祥会安排一切的,请圣女安心。”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这果然是两师徒啊,两人表露身份时都把我吓个半死。今晚天英殿有大戏,玉蒿和玉藻都过去看戏了,我自己换过衣服,冲冲洗了把脸,吉祥已把昏睡中的悦妍扛了回来。
“主子,如何安置?”吉祥朝脸上抹了一把汗。
我往榻上指了指,吉祥刚将悦妍放在榻上,远处便传来阵阵沉重悠长的钟声。我与吉祥相视一眼,皆心中明了,这是为皇后薨逝敲响的丧钟。
我望望悦妍,对吉祥道:“是时候把她叫醒了。”
吉祥拍开悦妍的穴道便退了出去,悦妍揉着眼睛茫然地四顾而望。
“是你……?我怎么在这儿?你这贱女人,你把我怎么样了?”
“你给我说话小心点,什么我把你怎么样了?是你死皮赖脸地跟着我的,赶也赶不跑,真没见过你这样厚脸皮的女人。”
这时,小德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语气也有点慌乱,“主子,主子,听到刚才的钟声了吗,皇后娘娘薨了……”
人还没站定,悦妍已一下子跳了起来,揪住他的衣领,啪啪左右开弓给了他两把掌,“狗奴才,竟敢乱说话,看我不把你的皮揭了!”
我上前把她拉开,看在她姨母刚死的份上,不跟她计较,“住手!用你的脑子想一想,谁敢拿这事儿来说笑,你耳朵没聋吧,丧钟还在响呢。”
悦妍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大惊失色之下扔下我们便匆匆跑走了。我大大地吁了口气,无力地坐在榻上,今晚终于结束了。回想起之前在天承宫的那一幕幕,仍是心有余悸。
如今的情形是,寻找驯龙御凤这对宝剑的关键线索---嬴鱼佩,我与北凌云各得其一,而且相互知道对方手中有另一块玉佩,如果这两块玉佩凑不到一块儿的话,那么谁也别想找到宝剑了。但如今皇后刚死,估计他也无暇顾及此事了。
第二日,皓帝下了昭告,大意是皇后谦恭有度,德才兼备,为后-宫表率,因心疾发作病故,谥号为孝显仁皇后,举国同哀。
北凌飞因我的莽撞行为狠狠地教训了我一通,并勒令我这段时间不得出宫,我只得乖乖待在宫中。因那晚的事,吉祥得了个没照看好我这圣女的罪名,被他的师傅富公公责罚,我为此很是内疚,之前对他的误会也消除了。
按墨渊皇族传统,皇后的灵柩会在宫中停放二十一天,之后才转到皇凌正式下葬。头七那天,在皓帝的带领下,所有皇族中人都披麻戴孝,在宫中进行拜祭。因太后是白头人,忌讳参与后辈的丧事,便由我来替她拜祭。
上天似乎也感应到这悲哀的日子,一连几天都是阴雨连绵。自皇后去世的第二天起,便有僧人不分昼夜地在祭堂为皇后念经超度,几位皇子也轮流守灵。最难过的是二皇子北凌楚,早已哭得眼睛红肿,声音沙哑。其余几位皇子也是神情悲戚,唯有北凌飞平静如常,只是脸上也有了疲惫之色,偷偷隔着人群向我投来暖暖的一笑。
皓帝当先为皇后上了第一柱香,而作为代替太后的我,则站于一旁准备为皇后上第二柱香。跪了一地的内眷们哭得声泪俱下,而跪于众皇子列首的北凌云,面容却是异常的平静,只是望向皓帝背影时的那两道目光,比当晚皓帝赐皇后鸩酒之时的目光还要冰冷。
仪式结束,快回到乾安宫时我才想起忘记把小黑唤回来了。因之前吉祥提醒我,这种场合我腰间仍挂着一个装蟋蟀的小竹筒很是不妥,我便把小黑放了出来,将竹筒收入怀中。但结束时却把这事儿忘了,只得又折了回去。
祭堂外的回廊下,我吹了几声口哨,小黑马上从角落里钻了出来朝我唧唧地叫了几声,我打开小竹筒将小黑放了进去,“淘气鬼,回去了。”
此时众人都已离去,唯有僧人们仍在念着经。雨似乎又大了一点,那唰唰的雨声和着靡靡的唱经声,不时敲响的木鱼声、钟声,在这祭堂中飘荡着,分外的凄冷。
祭堂外的园子中,直直地立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