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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的时候到了,他们是轮班去吃饭呢。”不过对这样一个女子何必看得这样严?她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呢。护士有些同情地看着她,“不过看你的身体还真是得好好调养,别人到这时候,早就能下床了。”
梅卿无奈地笑笑,却也被提醒,她费力地掀被坐起,神色有些腼腆。
“能不能麻烦你……我想去趟厕所……”
护士连忙过来,一手高举着吊瓶,一手搀扶着她,两个人慢慢往外面挪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那守卫一瞪眼,用生硬的汉语问:
“不许出门!”
“病人上厕所也不行么?”
护士白了他一眼,扶着梅卿往外,立马有几名守卫面无表情地跟上来,前面两个女子停下来,面容一个比一个怪异。便有守卫脸上不自然起来,梅卿又捂着嘴咳了一阵,马上又有人闪远了点。
“去吧,快点回来!”几名守卫都退了回去。
梅卿莞尔一笑,被护士扶着往厕所的方向而去,伴随着一路还有压抑的低咳声。众人见到这位可能的肺炎患者无不退避三尺,见者掩面。
佐佐木向来钟爱京剧艺术,他的妻子也颇懂得夫唱妇随,有名家的演出,都会带着女儿一起去看。旅顺的戏剧会所,每到月初月末都会看到一名日本妇人携小女孩看中国戏的情景,从佐佐木府中到会所,一路有严兵保护。
“以前有发生过民众围攻日本人的事,佐佐木很小心,他派去保护家眷的人不多,但个个是好手。”阿全细细分析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但是咱们这边的兄弟也不少,若要想办法把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抓到手中,不难。”
江白夜对他的提议不予置评,不说好,也没有否定,只是面色凝重。阿全察言观色,以为江白夜不愿使出绑架这种手段,毕竟对方只是妇孺,便是帮派中人还懂得一个不欺凌弱小呢。然而日本人也能算在其中?他不这么认为。
“少爷,不用顾忌那么多,佐佐木当初可是绑架了小姐到这里的,咱们这样做,也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并不是顾忌这个,”江白夜眼睛在旁边几人脸上溜了一圈,眼含警告,“抓人容易放人难,真要绑架佐佐木的家眷,自然不难,可是绑架之后呢?目前他家中的情况,我们一点都不清楚,这样做太鲁莽——整个东北都是日本人的天下,到时候要顺利离开都是问题。”
众人闻言都耷拉起脑袋,说要抓人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冲动,若真要谈到妥善解决后续的事,倒确实是个大问题。若是佐佐木全城搜捕,怎么办?这么多人,目标不小。若是戒严了,又该怎么办?万一再遭遇到围攻,或者抓人的过程中出了篓子,后果更不堪设想。
不管怎么说,要把人从佐佐木手中救出来,还是得从长计议。
“那怎么办呢?不是元老板也暗示要利用那小丫头么?”阿全一脸不解,“实在不行干脆直接冲进去救人,救完了扔颗炸弹在鬼子窝——离开的船都准备好了,到时候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大家就已经到了水上。”
这话简直有些开玩笑,众人听了都讪笑起来,江白夜也不由莞尔,随即又严肃起来。
“那个小丫头,自然要抓的,但是不能这么莽撞,要想别的办法。”
戏院上演《御碑亭》,名家名剧,虽然天上雨还没有停,看戏的人却不少。偌大一个戏楼黑压压坐的都是人,台上的贤女人孟月华与夫婿和归于好皆大欢喜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戏楼里昏黄的灯光打在台子上,有些冷清。
戏一散场观众都争先恐后往外挤,佐佐木的妻子带着小女儿两个人被数名卫兵护着,从特别通道出来,雨天人急匆匆,脸都掩在伞下看不清形状,然而路人看到这样日本打扮的女人,仍是不免要多看几眼,目光中多含憎恨。
那日本女人被看得有些不自然,便往里面缩了缩,便踮起脚找着自己的车。车子不在,卫兵跑过来报告说刚才不知道被哪个混账扎了车胎,只能打电话回去再派一辆车来接。于是几人只能暂时在戏院门口等着,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那小女孩香也自己撑了小伞,穿着大衣雨靴站在地上,小小的人儿看着像一幅画。
戏楼里的灯被熄灭,外面黑下来,几名日本兵和出来戏院的观众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就在当地争执起来,情况很快被控制住,混乱却许久没有止。小姑娘香也一双眼睛骨碌碌充满好奇,忽然一阵风来,手里的伞抓不及,一直被风吹到湿漉漉的街上去,又顺着街道滚了一段。
“伞!”香也叫了一声,顾不得母亲伸过来的手,自己便踩着小靴子噔噔噔跑了过去,伞在街对面,中间车辆经过,小身影在车中穿梭。她母亲脸上有些紧张,同时有小心的卫兵跟了过去。
那日本女人抓紧手里的伞遥望过去,两名守卫匆匆跑过去和人撞在一起,随手就是几个耳光抽过去,那路人惶惶躲开,转头之际还向她看了一眼。她忽然心里一跳,倏的往香也的方向看去。
明明看见她蹲下身子去捡自己的小伞,伞被风吹又往前滚,小姑娘笑着又追上去,周围车辆穿梭,她像一只小精灵跳来跳去,身下水花四溅。
电车经过,叮当铃声摇曳,视线被阻隔,日本女人扬起脖子努力看过去,下一秒却忽然发巅一般尖叫起来。
香也不见了。
街上登时大乱起来,几名日本兵慌忙停止争执,冲到街对面去找佐佐木香也,却只见红色的小伞停在路中央,被车子一压,全都散了下去。街对面没有人,这边没有人,路中央车来车往,更没有人。
苍白如绢制的日本女人哭喊着满大街乱跑,被几人拉住塞回车里,剩下的人继续找,逢人就问,一语不合就劈头盖脸打过去,更有身份嫌疑的被二话不说揪进车里抓走的,人是没找着,惶急如丧家之犬的日本兵倒是占了一条街。
赶来的卫兵越来越多,没几分钟便有整齐队列开始在街上四处搜寻,还有巡捕房的人一齐出动,就为了寻找刚刚走丢的佐佐木的女儿。
一时间人心惶惶,行人无不纷纷走避。
街角停着的黑色车子里,江白夜静静看着外面慌乱的一幕,身边一人钻进来,身上带着水汽,是阿全。
“小丫头已经被送到会所了。”阿全擦把脸上的水,看看外面的情景,得意地笑起来,“还是人多手脚快,没费多少工夫就搅得他们乱成一团——少爷,咱们走吧,这里再呆下去怕会出事,这些日本人跟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江白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正要摇上车窗,阿全却冷不丁叫起来:
“有两个兄弟被抓了!”
“对,是我嘱咐他们的。”江白夜毫不意外地回答一句,自己去发动引擎准备开车。
阿全有些迷惑,车子发动的声音中,忽然脑子一个激灵,明白江白夜的用意,又问:
“恐怕会被抓到巡捕房去,那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日本人不会相信巡捕房的力量。”光看方才巡捕房来的如此之慢就知道了,自然是日本人通知得晚,“他们喜欢自己收押嫌疑人。”大多数时候还会用上很残酷的手段。江白夜想到这里,脸色蓦的阴沉下去。
在他们离开没多久,日本人开始盘查路上经过的车辆。江白夜不紧不慢地开着车,身后日本人的叫嚣声已经听不见,阿全不时回过头去看。开了一段江白夜停下车来,打开车门,捡起路中央一把散骨的红色雨伞。
大红的颜色,加上晶莹的水珠,极其鲜妍,只是伞身上沾着泥巴。
他很感兴趣地打量几眼,将伞收起来放在座位上,一踩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第三十一章
回到住所之后,见几人围着那小姑娘香也,语言也不通,只能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众人从没见过这样小的日本女孩,虽然憎恶日本人,见了这小精灵似的孩子,却觉得有趣。
香也自己刚才被人莫名其妙捂着嘴拖上车,当时哭闹了半天,却见众人一路按着她到了这里,并没有别的举动,便也不再害怕,只是看到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仍有些怯怯的。十岁的小姑娘,并不懂得自己已经被绑架了。
“你是谁?”香也见江白夜温和,便也觉得他可亲,用蹩脚的汉语问了一句。
众人听了都轰笑起来,方才见她抿着嘴跟锯嘴葫芦一样,冷不防就说起话来,然而再去逗,却不见她开口,只一双鬼灵精的眼睛转个不停。江白夜微微一笑,将自己刚才捡回来的伞在她面前晃了晃,只是伞骨已经折了,且带着一滩水,倒淋了他一身。
香也很高兴,劈手想要去躲,又有些害怕,江白夜眨眨眼睛,将伞递给她,还做了个鬼脸,神情竟有些孩子气。香也不由嬉笑起来,抱着自己的伞左看右看。
“这孩子真大胆。”阿全咋舌,“丢了姆妈都不害怕呢!”众人又笑。
原来香也略微懂几个汉语词的,听阿全这话虽然不明白,姆妈两个字确是清清楚楚的。一下子想起来自己把妈妈给丢了,又嘴一瘪哭起来。众人面面相觎,着实无奈。
吩咐一个稳妥的人看着香也,江白夜独自一个到露台上,外面雨不停,他下意识点支烟,还没有抽,就被雨丝打灭,于是便拿下来放在台子上,看着水珠把烟草一点点浸湿,泡软。
阿全心知江白夜表面上不表现出来,实际上已经开始心焦,要救的人没一点消息,抓回来的这小倭寇却是烫手山芋,一不小心就会招来祸端,若不尽早行动,恐怕生变。但现在两个混进佐佐木府的人还没有消息,急也是没用。
“少爷,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摆脱不了那些日本人?要真那样,真是损了夫人又折兵呢!”
江白夜没有在意他用错的成语,想了想,说:
“不会,他们只是在街上被随手抓的,当时抓的人多,没有目标,至多不过回去盘问几句就会放人了。”最有可能的是两个兄弟混进去之后却打听不到消息,计划可能就真的要在这里搁浅。
江白夜捏起台子上的烟揉掉,随手扔进垃圾堆里,动作有些急。
两人正沉默无言之际,忽听屋子里电话铃响,一人赶过去听电话,江白夜迅速跟过去接过来,话筒里是压低的声音。两个手下果然很快被放了出来,因为怕被盯梢,没有马上赶回来,只在外面打了电话。
“少爷,打听了……说是昨天晚上自杀,被送到医院去了……”
江白夜猛然挂上电话,脸色急转直下。自杀!
这样惊心动魄的两个字。梅卿自杀?他怎么也不会相信,然而不管是因为什么,她曾经禁受过什么,可以肯定的是,计划要更改,说起来医院比佐佐木家容易进去的多。计划多日的救人行动一瞬间全部推翻,江白夜在一秒钟内做出决定,他要马上去医院找梅卿。
“太危险了,我带几个兄弟去吧!”阿全看出江白夜的心思,连忙自动请命。
“不用,我一个人。”江白夜淡淡说了一句,神色之坚决却令旁人插不上话。
之后他对阿全耳语几句,戴上帽子转身旋即而去。
佐佐木接到消息的时候,刚从医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