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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宋明美的事,不再考虑一下么?这个女人还是很有用的。”
“已经有了异心,再有用也不能留。”佐佐木声音冷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留这个女人在身边太危险。”
武原答了一句是,又请示:
“沈梅卿的事,要照她提议的去做么?”
佐佐木眉头一皱,没有说话。武原余光观察着他的反应,心中暗下决定。虽然自己恨那个女人,但目前大事重要,私仇应当放在一边。他做下属仍旧是很称职的。
“将军,我想……这件事,还是就此罢手吧。”武原很衷心地提议,“属下觉得将军在这个女人身上所浪费的精力太多了。”如果抓她回来,还会更麻烦,武原几乎可以肯定这一点。
佐佐木一双鹰目直勾勾盯着他,神色复杂。
“将军因为这个女人已经拖延了很多事,如果将军再执迷不悟下去,恐怕不妙——不管这是不是宋明美的预谋,我大胆说一句,将军已经因为这个女人,耽误了大事。”
这句话说得太大胆,武原以前从来没有这样逾矩过。佐佐木脸色变了又变,武原说的,他自己何曾没有想到?只是如今从自己下属口中说出来,尤觉得心惊。只是一想起那个倔强的女人,心中又复杂莫名。
定定站了许久,佐佐木看看外面,又看看手里的衣服,终于冷哼一声,将衣服毅然决然地扔在了地上,上面所沾染的女人的气息也荡然无存。武原松了一口气。
昏昏沉沉醒过来,眼前灯光如豆。梅卿有些茫然,打量四周,东北的土炕,矮桌,煤油灯,自己身上还盖着蓝色印花的厚被子,像是城里的普通人家。
依稀记得自己费尽力气从医院里逃出来,一出门却遇上连天的雨,她撑着近乎虚脱的病体走了一段,就在路边停下来,结果醒来却在这里。
唇上干裂,眼睛也酸涩,梅卿掩嘴低咳了一声,便有人掀开门帘进来,声音里含着欢喜:
“你可醒啦。”
是位胖胖身子的老太太,一手端着另一盏煤油灯,屋里更亮了一些,那老太太的模样也看得分明,乐呵呵的,一脸褶子,地道的东北口音。把灯搁在矮桌上,老太太过来在炕边坐下,摸摸梅卿的额头,说:
“脑门子还是烫,这位小姐,你可病得不轻呢。”
梅卿看她动作,心想应该是自己在路边昏倒,被她救了回来。这大娘倒是好心人,只是自己慌不择路从医院逃出来,身上还穿的是护士的衣服,如今落在这里可怎么好?恐怕会被人怀疑。
果然那老太太下一刻便问起来:
“看你病得这么厉害,怎么还一个人出门?这要出了事可就坏了,听你口音,又不是本地人。”
梅卿早已经想好了答案,便顺口告诉她自己是这附近医院的护士,从外地来做工的,因为受日本人欺辱,才一时气愤跑了出来。那老太太也不怀疑,旅顺城里本来遍地都是日本人,欺压当地人惯了的。于是也帮着梅卿骂了几句,问:
“没别的家人了吧?得罪了那些日本人,想来医院也做不下去了,又拖着个病身子,怎么办呢?”
梅卿蹙眉,低低说:
“我想回家了。”
“回家也是好的,年轻轻的小姐,出来做工多受苦,还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合适。”那老太太在灯下觎着梅卿,笑得爽朗,“看你这模样,也是不愁嫁的。”
梅卿下意识的摸摸脸颊,矮桌上有镜子,她这么多天来头次端详自己,自然是瘦了许多的,脸颊苍白,湿发下的眉眼越发显得黑而醒目。她原以为自己高烧,定然是面红耳赤的,看如今的样子,还真像是得了肺炎的病人。
没来由的又想起在医院佐佐木说的那一句话——以后你再也不能有孩子,她对孩子没有过很深切的渴望,在跳水之前也想到过这个可能,最后还是跳了下去。从佐佐木手中逃出来,这算是代价之一。
梅卿想起在密室的那三天,浑身还一阵发寒。
那老太太在旁边,见梅卿神色忧郁,便连忙用话岔开,一会问家在哪里,又问家里有几口人,有没有心上人之类,都被梅卿一一应付了过去。两人拉拉杂杂说了一阵,听到外面门响,老太太笑着站起身来,说:
“给你抓的药回来了。”
于是又出去,在外面和人小声说了几句,听声音回来的是位老先生。梅卿听到他们在外面商量着生火煎药,心中很感激。掀开被子下来,身上穿的是蓝布褂子,湿衣服被老太太换了下来,头发散下来,也差不多快要干了。
不多会药煎好了,老太太端进来,见梅卿站在地上,连忙拉她坐下,又催着她喝药。
“咱们家里寒碜,没法送你到医院去,只能先抓点药撑着。”
梅卿对她笑笑,知道这老太太好心且爽朗,自己倒也不好多说感谢之词,便很温顺地接过药来喝了下去,苦味很重,有些反胃。老太太看她喝完,很高兴,说:
“吃几天药也就好的差不多了。你不是家在南边么,路还远着呢,不如先在这里停几天,病好得差不多了再走。”
这个自然不行,梅卿想要谢绝,却偏那老太太爽朗是爽朗,说话权威得很,容不上别人插嘴,实在是太好心的缘故。梅卿想想,便不再多言,只笑笑说好。
那老先生抓完药回来就没再进来,只说在外面睡了,老太太和梅卿一起,想起一件事,便跟梅卿说:
“刚才老头子出去,听说外面日本兵满大街找人呢。”
梅卿心里一紧,面上不表现出来,只说:
“是么?”
那老太太没有察觉,恨恨地说:
“听说是那个什么将军家的闺女走丢了——日本人自作孽,真正活该呢!”
梅卿暗自松口气,明白找的不是自己。再想那走失的女孩,也许就是佐佐木家的小姑娘,她见过几次,倒是生的雨雪可爱。旁边老太太一直在絮絮叨叨,诅咒佐佐木找不到女儿,东北百姓向来恨日本人,遇到此事多是这样的反应。
后来两人又闲谈了几句,夜深了,老太太撑不住便睡了过去,梅卿了无睡意,想到自己从医院逃走,佐佐木必定要发怒,现在他忙着找女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满大街搜捕自己了,留在这里太危险。
一旦下了决心,梅卿索性不再睡了,她轻手轻脚地起来,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便细细辫了一条长辫子垂在胸前,配上粗布褂子,上下一打量,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旁边油灯一跳一跳,梅卿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双眸中也有火焰在闪烁。这灼灼的火撑着自己从佐佐木手中逃出来,也能让她回到北平去。
旁边老太太还在熟睡,梅卿想要报答她,摸摸全身上下都没有什么饰物,只有两只珍珠的耳环,一只留着当了买船票,另一只就留给她做药钱。
于是便将耳环卸下来放在枕边,也不知她识不识字,见桌上有笔,就找来写了“多谢”两个字一起放在旁边。
做完这些,外面天已经蒙蒙有些亮了,梅卿吹灭灯,回忆了老太太告诉她的码头的方向,起身出门。
第三十三章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旅顺码头已经人声鼎沸。海边风大,江白夜压低帽子,来回慢慢踱着,旁边阿全却已经耐不住,扯着嗓子问:
“少爷,天快亮了,还没有找到小姐她人在哪,也许她还没来?”周围一片喧嚣,他的声音也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江白夜吁口气,十一月的东北,已经很冷了,人人都穿的臃肿,从面前过去不辨男女。他从凌晨的时候就已经等在这里,在附近找人的兄弟一回来都是摇头。这样等下去,连自己都要怀疑梅卿还会不会出现。
她的病很重,也许根本没法挨到这里。江白夜想到这里,更加觉得自己没法再这样等下去。
不多时众人都回来,虽然没说什么,却也都是垂头丧气的样子。冷不丁身后响起尖厉的汽笛声,都被吓了一跳,原来是一艘运送水货的轮船要出港。
阿全附在江白夜耳边,问:
“少爷,怎么办?时间差不多了,要不今天就不走了吧。”
江白夜昂起头朝海上看了一眼,晨光熹微,太阳还没有出来,出行的船缓缓移动,后面扬起雪白的水沫。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
如今东北和华北两方正在交战中,日本人统制旅顺,把守也不松,平时出入此地都要被严加盘查,尤其是多人在一起的时候。上次阿全来,也不过借着做水货生意的借口,这次货船出港,正好载人离开,再等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江白夜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见好几人都看着那货船,神情愣愣的。他心中思忖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对阿全说:
“这里不能留了,你和几个兄弟先走吧。”
阿全很诧异,马上听出江白夜的话外之意,连忙问:
“我们先走?那少爷你呢?小姐又怎么办?”
“梅卿没有找到,我暂时先留下。”江白夜眼含警告,“一旦那个女孩被发现,佐佐木马上就会来追查我们的行踪,码头这里太危险了。”
阿全本来想着死活也不能离开,听到他这话,却也犹豫起来,江白夜一向不是感情用事的人,说一就一,说二就二,况且他说得也没错,要从下榻的饭店找到这里来太容易了,趁现在佐佐木还没有封锁码头,要离开是最好时机。
“可是,少爷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怎么办呢?况且你一个人找起小姐来也不容易,总要多几个人帮忙呐。”
“我坐客船就好了。”等找到梅卿之后。江白夜目光投向眼前旅顺这个城市,比上海小,比北平也小,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让自己找不到梅卿。他们在这么大的人海中都能遇到。
阿全也不再说话,看江白夜的表情,再看周围众人期望的目光,半晌,阿全答应说:
“少爷说的是,让兄弟们先走吧——我和你留下,要找小姐,多一个人总多份力量。”神情很坚持。
江白夜踌躇片刻,也没有说什么,只点点头。众人有要留下的,被阿全挨个劝过去,最终也都没有了异议。
出海的货船下水早,时间已经到了,都是男人,也便互相拍拍肩,就算是临走之前的道别。目送众人上船离开,身边一下子空寂起来,阿全转身问:
“少爷,现在怎么办?”
江白夜考虑了一下,说:
“到中午之前还有一班客船出海,你在这里守着,我出去看看——如果到中午还没有找到人,就先回去吧。”
阿全答是,江白夜左右看了几眼,正要穿过人群往码头外而去,走了一步却脸色微变,转身回来拉住阿全便往人堆里混进去。阿全机灵,马上明白是出了状况,便顺势随着江白夜往旁边废弃的小仓库边隐匿起来。
果然见一对日本兵往人群里冲进来,登时行人全被冲散,不时还有被日本人撞倒踩倒的叫声。江白夜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起来,看那群日本人的样子,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一进码头便直接往群客的方向奔去,挨个盘查之后,又强行上船去搜人。
看来这批日本人是在找他们这群人呢,否则也不会这样乱查一气。
阿全拍拍胸口,压低嗓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