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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花-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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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一瞬间又掩了过去,若不是梅卿太熟悉他,差点也要错过这深藏在其中的情意。迅速恢复平淡,凤卿笑了笑,说:

    “也好,虽然没有道具,却有别的东西来替代。”

    西施选段里面作的是羽舞,本该一人持笛一人持羽,凤卿出去顺手折了两只树枝来,走过去递给梅卿一只,两人眸光交汇,都微微一笑各自退开,随着一句悠长“水殿风来”,二黄导板敲响,周围人仿佛走入了古时越女的哀怨嗟叹中。

    羽舞文雅,只是手上动作,梅卿手持柳枝暂作长羽,手腕轻轻翻动划出一道优美弧线,亭对角的凤卿以树枝为笛,空着的手盘旋挽出花来,他平日手势纷繁复杂,一旦慢下来,倒有别样的韵味,也像他唱出来的一支曲子,慢悠悠飘着滑过耳际,像羽毛搔着耳廓,心被牵引,急又急不得,整个人被拽过去,忘记外面的一切。

    一句过后二黄暂停,换作回龙,月照宫门本就是周遭凄冷的时候。梅卿起步往前,众人只觉眼前似流水滑过,了无痕迹,方知梅卿行步如水上漂并非虚名。两人沿对角转圈接近,本该都是背对着垂眸黯然神色,衣阙相擦的时候梅卿却鬼使神差回头一眼。

    正撞上凤卿也回过来的目光,两人都微怔,凤卿双眸幽深,如黑沉沉潭水引人堕入,梅卿在这倏忽一眼的对视中忽然无比清晰的察觉到凤卿心情的复杂,欲合难合,欲离难离,温柔或怨怼,欣喜或无奈,他似黯然的双眸中实则宝光流转。

    他怎么可能完全淡漠,怎么可能真的放弃,即使知道是自扰也完全不由己心,他永远都在似堕非堕、下难着地上难触顶的半空中游荡。梅卿心中酸楚,想起他曾经留给自己的夹竹桃,晒干的,轻飘飘落下,她伸出手去令无根的心落在掌中,温柔呵护。

    他们是彼此的夹竹桃,也是彼此的掌心。

    心中柔肠百结,目光一对视又迅即移开,距离拉开斜扯转四角,两人脚步变换如行云流水,旁人被吸引进去难以分神。听沈元唱戏时是一字百折,上抗下堕,人的呼吸都要停止,欣赏这段庙堂之舞,却是随着优雅的动作自由舒缓呼吸,只是完全忽略自己尚有心和魂。

    像是延长了无限久,又像是倏忽一瞬,舞步便走完了。众人平静一阵,忽然爆起热烈掌声,周围文法学院的师生路过,也觉亭中一男一女两条人影宛如游龙飞凤,雅到极致,优美到极致,于是纷纷驻足感叹戏曲之魅力。

    众人围上来,杂声杂人纷乱,凤卿已经换上流于表的敷衍笑容,梅卿却没有忘记他方才感情流露的一眼。

    不到集会结束,凤卿便请求告辞离去,众人挽留不住,只得目送他离开,凤卿一走,方才热烈的气氛顿时冷却下来,公演之事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于是大家渐渐散去。梅卿和谭伯林夫妇一起走到文法学院门口,启英要送梅卿回去,她笑着辞谢:

    “不必了,离得不远,我慢慢走回去就是。”

    “也好。”启英也不勉强,三人分别之后便朝两个方向而去。

    走了一段,启英回过头来看着梅卿的背影,面上若有所思。

    “我改天要再劝劝启东才好。”

    “你是指沈小姐的事?”谭伯林睿智,早在墓园的时候就猜出其中缘由,“本来我还想你一定会很喜欢沈小姐做弟妹。”

    “我是喜欢她。”启英直言,笑笑,“可是这件事……你没看到方才他们师兄妹两个的情形么?启东插在中间恐怕得不了什么好处。”

    谭伯林亲昵地刮刮启英的鼻子,一边扶她上车:

    “你想得也太多,这种事,外人说了也没用,该启东自己想通才对。”虽是对启英如此说,他却也免不了想起刚刚两人配戏的一段,真正是堪为知己的一对。元凤卿平日傲气,极少参加这样的集会,今天却来得突兀,若是为了沈小姐的缘故,那便解释的通了。

    太傲气的人,恐怕情路上不会一帆风顺呢。谭伯林不禁为这位天资卓越的梨园妙手感到遗憾。

    从文法学院步行回去,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梅卿慢慢走着,地上的水洼里积水清浅透亮,隐隐绰绰照出人的影子,梅卿终于停下来,略微出神地看着水里自己的影子,忽然想起刚才在配戏的时候看到凤卿的眼神,幽深的全是情,淡漠的是克制,他在幽深和淡漠之间徘徊不定。

    一时想上前,一时想后退,一时想勇敢,一时又开始退缩,如若不是因为有情,人不会变得这么犹疑不决。她想起自己曾经也有一段时间,这样不知所谓,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只有不断的试探再退缩,希望之后又绝望。

    飘荡在半空中的感觉,有多么痛苦。梅卿不知道该自伤还是该替凤卿心伤,他们两个,真是这天下最该珍惜彼此的人。

    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到了顾公馆门外,梅卿看到门口守立的两名警卫,都是平日跟在顾启东左右的,这么说顾启东已经回来了。梅卿自然想起两天前晚上发生的事,心里一阵纠结,实在不想再面对他。

    默默站了一阵,梅卿又转身往一边的胡同里面拐去。雨后,安静的胡同,青石板地上水洼处处,屋檐上偶尔还有滴滴答答的水珠落下,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梅卿寻了块干的地方坐下,旁边是别人家的后门,有小孩玩过的泥捏的兔儿爷扔在地上,大红的袍子,鼓而白的脸,两团喜庆的胭脂在水里浸得有些糊,仿佛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模糊起来。梅卿手摩挲着它两只长大的耳朵,忽然想起已经快到中秋了,还有几天就进八月。

    快要入秋了。北平的秋天是最美的季节。

    难道她要一直呆在顾家等着外面红叶变黄从枝头落下,等着秋天慢慢变成冬天?总这样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确切的消息。梅卿不由自主想到了这几天北平发生的事,顾启东连日奔忙,到底为的什么呢?北平戒严,宋明美还待在这里,她想必不会全无动静。

    猜测了一阵,毫无结果,只能放弃,梅卿头枕在膝上,看着眼前水珠滴嗒落下,门口一片薄薄青苔,是长年累月泼的水所生,浸润了岁月的痕迹。初晴的阳光照在青苔上,像贞静女子脸上的笑容,一笑暖人心,清浅而熨贴。

    不知坐了多久,太阳的光束从身侧移到另一边,也像时针在挪移,时间走动的声音轻轻的,几乎难以察觉。梅卿突然醒觉她光看着这青苔和阳光就看了一中午,脑子里倒没有想什么,只是单纯地感觉到轻松,以致时间过了也不知道。

    什么也不想,单纯地感到快活——突然想起这样很熟悉的一句话,是谁说的呢?梅卿微微蹙眉,抬起头看看太阳,似乎阳光有些烈了。坐得久了突然一起身便感到眩晕,她站定,想到方才记起这句话时心里的悸动,好像是深埋在记忆里的一句话。记忆不该去探索。

    梅卿一阵恍惚,忽听远处传来叫自己的声音,从层层屋宇上空传过来,在深深的胡同里回荡。仿佛有一个人,在遥远又临近的地方,一直在叫自己,越过万水千山的思念和急切,一波波传过来。梅卿怔怔站着,不知是梦是醒。

    不是梦。声音越来越近,梅卿不知想到什么,心跳得厉害。猛然回过头去,她在原地呆住。

    看到对面的人,心里顿时冲上一阵失落,又立马转为戒备,连自己都没有察觉这变化。梅卿定定地站着,没有一句话。

    对面的顾启东本已经略过这条胡同直接往前,无意中一转头,当即愣住,梅卿站在对面看着他,手里还握着一只胖乎乎的兔儿爷,她脸上的神情,看不清楚,不知道是喜是忧,只是那姿势,令人感觉她在那里站了百年千年,一直在等着一个人。

    她一直在等着那么一个人。

    他的喉咙梗住,因为太干涩,也因为无话可说。额上的汗沁出,他皱眉,擦汗,慢慢平复自己方才那样急速乱跳的心,仿佛魂灵都要从身体里跳出来,压也压不住。

    刚刚一回家,佣人说梅卿同启英一起出门,一直没回来,他打电话给启英,启英又说梅卿已经回家,可是家里空荡荡的到处都没有人。他没来由的猛然一阵慌乱,什么也顾不得说便立即冲出门去,在外面大街小巷四处奔走,满世界寻找梅卿的影子。

    心里是慌的,甚而还有害怕,一双眼睛茫然找遍身边每个角落,却独独忘了离家最近的这条胡同。梅卿一直在这里,是他走错了方向,他恍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沿着错误的方向,以至丢失了梅卿。

    重新找到她,本该是欢喜的,顾启东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呼吸尚未平复,他的心却不知道已经沉到了哪里去。她在那里,侧身看着自己,平平静静,他们看上去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人无言对视半晌,梅卿问:

    “你找什么?这样急。”

    顾启东慢慢走过来,额上的汗珠亮晶晶的,他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平日的他就像天上的寒星,黑色夜幕为背景,冷冽,清远,难以触及,可这样一双亮晶晶的眼,像个孩子,急切而渴望地盯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譬如说一盒五彩缤纷的糖果,或者洋人百货公司里卖的玩具,总之是能代表他此时梦想的一件东西。

    他困难地张口,声音暗哑:

    “我以为你走了。”

    梅卿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顾启东的神情急切,气息不匀,完全和平日的他是两个样子。梅卿本想自己该怨怼,该愤恨,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或者起码也该冷漠以对,可是她看到这样一个满脸汗水的顾启东,却恨不下去。不管再怎么要忘记,他对自己的影响已经深入到骨髓里。

    手里握着兔子的泥塑,梅卿垂首站着,看着它喜庆的胭脂被水糊成一团,太阳一晒,又变干,像一张僵硬干燥的笑脸面具贴了上去。她想阳光太烈,自己也要被晒得融化,再冷漠平静的面容都要变得模糊和毫无意义。

    顾启东微微喘气,对着面前垂首思索的梅卿,她像灵魂出窍,他也像。梅卿是为了什么?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个问题,只是从内心深处感到渴望和空虚。

    心念一起,便不再考虑其它,顾启东上前一步将梅卿紧抱在怀里,想要从此都要把她箍在自己身边。若是梅卿真是一盆花,一枝梅,他可以日夜将梅卿留在身边,热了浇水,冷了搬进屋,每天围着它或哭或笑,毫无拘束,也可以采一片花瓣掖进衣兜里,贴在心口上,永远在那里。

    可梅卿却是这样一个自己都难以把握的人。顾启东从心里感到痛苦和无奈,天气热,心里也热,急于求助的血在燃烧,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离得这么近又这么远。他急急将梅卿抱得更紧,于是更加无措。这样也不够,还不够,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抑制住心里的惊慌。

    有数千万只细小的触角般的手从心里伸出来,慌乱无助地四处搜寻,要抓住一样东西,结果这么多手相互间纠缠在一起,如一团乱麻。那东西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梅卿……”顾启东开口,嗓子干涩,他的头更埋进梅卿的肩上,“我以为你走了,我刚刚以为你走了。”

    梅卿先是僵住,随即又渐渐放松下来,他此时的举动,和那天晚上并不一样,她能够区分顾启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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