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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卿低着头直笑,凤卿不停摇她,非要她答一句话出来,梅卿敌不过,终于抬头说:
“好啊,供月,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准备,拿什么来供?”
倒也是,昨天上街,又急匆匆回来,连东西都忘了买,别人家中秋都是果子月饼齐全,他们两个人却是两手空空,只能对着月亮闲聊说话。
凤卿见梅卿一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为难状,也笑起来,东张西望一阵,拍手说:
“院子里有葡萄,也算得一样了。”
“就葡萄啊。”梅卿到葡萄架下抬头巴巴的看了一阵,笑,“太高了,我去拿梯子来。”
说完转身就要回屋里去,凤卿一把拉住她:
“不用麻烦,我抱你上去摘。”
说着便伸臂抱梅卿起来,两个人摇摇晃晃,又都大笑。梅卿扶在凤卿肩膀上,好不容易忍住笑,伸出一只手去够头顶的葡萄,可惜还是差一点,密密一大串在上方晃来晃去,就是摘不到手里,梅卿又笑,一笑就泄气,结果两个人手慌脚乱,葡萄没够着,差点裹在一起摔倒地上。
“你……”梅卿被凤卿拦腰搂住,笑得止不住,刚一直起腰来想要说话,却冷不丁凤卿近身来将她抵到廊柱上。
葡萄架下暗,梅卿笑声顿止,昏黑中只觉凤卿的气息环绕,她秉住呼吸有些紧张,半晌,凤卿却没有什么动静,只听见轻微喘息。沉寂了一阵,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笑起来,只是笑意与方才不同,都有些沉重的味道。
随即凤卿拉着梅卿出来,外面月光极亮,人身上毫发可见,每一丝表情都无可隐藏。梅卿垂首片刻,忽然抬起头来想要说话,凤卿却提前一句说出来:
“时间有些晚了,去睡觉吧。”
梅卿沉默片刻,抬头看他,却见凤卿脸上只是温柔笑意,并没有其他,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一场玩笑。心中复杂莫名,梅卿终于还是点点头。两人一起进屋,凤卿摸摸她的脸,就要出去,梅卿叫:
“师哥,你……”
凤卿回身来,看着她,有些不解,片刻之后却慢慢笑起来,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别紧张,不会让你在结婚第一天就独守空闺。”见梅卿瞪眼,他投降地举手,“好了,不开玩笑,你先睡吧,我出去有点事,待会回来。”
“都现在了,还有什么事?”
凤卿一笑,神色正经许多:
“不是都说北平待不下去了么,我前些日子托人在汉口找合适的地方。刚刚电话来说有了消息,现在和一大堆人都在外面摆酒局呢,我过去商量商量,顺便和这里的熟人辞行。”
梅卿怔怔地看着他,凤卿并没有跟她说,就已经自己去安排了,而且是去汉口。梅卿眼睛有些湿润,她记得自己曾经跟凤卿讲过汉口是怎样一个地方,结果他就记在了心里。
凤卿见梅卿坐在床头不说话,便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握着她两只手,柔声说:
“你不喜欢么?我记得你以前说很想再去汉口。”
梅卿的眼泪刷的落下来,又点头又摇头,半晌,才哽咽着说:
“我当然喜欢的……可是,都这么晚了,今天是中秋,你还是明天去吧,不用这么急。”
凤卿微微一笑,帮她擦擦眼泪,说:
“我只想早一天和你离开这里,能早一刻就是好的,一打起仗来要走就不容易了。”他眼中全是深情,“你先睡吧,我马上就回来,不过两三个钟头的事。”
第十九章
说完在梅卿手上轻轻一吻,就转身出去了。梅卿一个人坐在床头,终于忍不住伏在膝上哭起来,哭了一阵又追出去。外面月光皎皎,院中凄清,凤卿却已经没了人影,只有轻轻的开门关门声,在夜里悠悠响起。
睡了不知道多久,梅卿又从梦中惊醒。屋子里被月光照亮,她看看月亮,似乎天还早。起来开了灯,果然只有九点多的样子。坐在床上发了一阵呆,想起自己的梦境,乱七八糟什么都记不清了,只有一点苦涩味道在心头。
心仍是跳得厉害,胸口也发闷,梅卿倒杯水来慢慢喝,心里想着凤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若是事情顺利,真像他说的,他们明天就可以离开北平。梅卿信步到院子里来,看着眼前四合院里的一景一物,还真有些不舍。
在院子里坐了许久,凤卿还没有回来,梅卿心里便有些担心起来,想到近日自己的预感,还有在街上看到的可疑人,更加难安。心思不定地在院子里来回踱了两趟,索性开门出去。
外面胡同里已经静了下来,偶尔有人经过,脚步声驾驾。每过一个人梅卿都要探头去看看,却不是。隔壁家中说话声喁喁,夹杂有孩童笑语,中秋本就是全家团圆的日子,晚上还有好一阵热闹,自己身后的院子里却是静悄悄的。
梅卿等得无奈,干脆在阶前坐下,身后的门微掩,面前一条胡同幽深到底,路灯找不到尽头。她想这样凤卿回来自己就可以第一眼看到他。怔怔坐着,梅卿将头埋到双膝里去,眼前变黑,耳边草虫鸣叫,还有依稀人声,空气里微凉带了丝秋天的味道。
阖上眼不多会意识就变得模糊起来,梅卿朦朦胧胧中似乎又做起了刚才的梦。一些往事,一些旧情,在上海经历的种种。恍惚中感到自己在一片海上,脚下是船板,海浪起伏,船也跟着轻晃,她脚下不定,如同没有根的浮萍,差点要随着水波流去。晃得紧张,下意识回过头去,身后一个人,双眸幽深,温柔地看着她。
像师哥,又不是。是另外一个自己常常在梦里会见到的人,熟悉又陌生。
他微微一笑,朝自己近了一步,伸出手来,轻声叫:
“梅卿。”
梅卿猛地抬起头来,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她不是在做梦。
他定定站在自己面前,背着光,脸上有点阴影,却仍分辨得出幽黑眸子,鼻梁挺直,下颌曲线优美,是个极斯文俊秀的年轻男人。梅卿仰起脸,无言看着他,蹙眉,摇头,看到停在胡同口的车,她目光又移回来,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他微笑,又叫了一声:
“梅卿。”
声音未落梅卿腾的起身,直直地盯着他,半晌,才想到一句话: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白夜凝视着梅卿,没有回答。她和原来并没有多大区别,冷静,沉着,偶尔会做一些傻事,譬如说半夜三更在门外睡着,见到意料之外的人或事时也会愣神,神情稚气像孩子。他们数月未见,感觉却像数年那么久,他在心里想过无数次,也念过无数次。
“你为什么会来北平?”梅卿已经冷静下来,“还找到了这里?”
“找人问的地址。来北平,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江白夜定定地看着梅卿,直言不讳,“也是因为你。”
梅卿心里一凝,她和凤卿虽不喜欢与外人交际,奈何名声在身,甩也甩不去,知道他们两个在这里定居的人不少。可是江白夜找到这里来是为什么?梅卿蹙眉盯着他,想到他那句话——是因为你。他的目光幽暗,隐含深意。梅卿冷冷一笑:
“因为我?这么说你到北平是来找我?不知道我又有什么地方引起了你的兴趣,要劳你千里迢迢从上海到北平来。”
江白夜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柔波下有暗潮涌动,听到梅卿话中的讽刺,他脸上阴郁之色闪过,随即又立马恢复了平静。看着她,江白夜慢慢说:
“你要结婚了。”
梅卿一怔,马上又明白过来。当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标榜自己爱她,以爱的名义利用她,之后又以爱的名义想要囚禁她,如今他来了,还说是因为她,自然也是为了所谓的爱。他知道自己要结婚了,所以千里迢迢过来,还作出这样温柔的样子。
梅卿几乎无法克制心里的激动。她以为自己在离开上海的那一天就将往事全部抛开。
“你是听到消息才来的?”梅卿冷笑,心中起了恶念,想要折磨他,“请问你来干什么?我和师哥已经结婚了,你是来道贺的么?”
江白夜脸色微变,对面梅卿眼含讽刺,话语冷硬,任她再作出平静的样子,仍然掩不住一丝激动。他们之间隔的这几个月突然消失,一切又回到了在上海闹翻的那一天。只除了中间出现她的师哥元凤卿。
将所有抑郁和痛苦掩藏在心里,江白夜深深地看着梅卿,忽然说:
“就算是这样,梅卿,结婚的说法不足以应付我。”一顿,“我想确定的却是你真正的心意。”
平阳酒楼内,百晓同几个青帮的小喽罗规规矩矩地站在包间外,包间内阿全正和几位游荡在华北的野路子军头目谈生意,低低的说话声从里面传来,听不分明,却能感到气氛颇为严肃。阿全平日跟在江白夜后面,看上去是傻傻的样子,真有事情交待下来,倒也办的有模有样。
百晓原本也好奇,却被阿全教训说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就得闭起耳朵,言外之意这次生意不允许下面人随便打探,于是也不敢造次,只乖乖守在外面。眼前身着上好褂子的年轻跑堂和浓妆艳抹的歌伎一众川流不息,心里有新奇又激动。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到北平,皇城呢!百晓偷偷笑笑,见旁边一名抹着红唇的妓女看他一眼,连忙直起背轻咳一声,眼睛也随之抬起来,以示不屑之意。结果那妓女却看也不看他直接从面前经过,一阵香风。百晓心里讪讪,对着那女子的背影大加批判。
腰不够细,头发不够黑,脸也不很美,和沈小姐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沈小姐对着他还客客气气的呢。批判完后心里舒服了一些,百晓继续守自己的门。想到沈小姐心里就一阵激动,随即又想到江白夜。
“哎,今天晚上少爷怎么没有来?”百晓胳膊顶顶旁边的兄弟,搭讪,“就全哥一个人么?”
“全哥本事大着呢。”对方斜眼看他,有些不屑,新进帮的人,都显得傻气,“而且这些不过是小人物,没什么来头,少爷若是亲自来,就是跌了青帮的面子,谈起生意来底气也差点——你不懂就别乱说话,看惹人笑话。”
百晓吃了一憋,又不敢反击回去,只能唯唯诺诺答应几句便不再开口。生意上的事他似懂非懂,也不想去搞懂,来北平这一趟,是为了在青帮闯些名堂,以后好做人上人。还有一个念头就是来看沈小姐。
她现在干什么呢?许也是在过中秋,但是听说沈小姐是个孤儿,并没有亲人的,想来一定是独自一个在家里了,冷冷清清的。百晓心里有些难受,他无法想象那样一个人却孤零零连个依靠也没有。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身边几个兄弟都“咦”一声,百晓连忙跟着看过去,却见酒楼老板陪着一名男子进来,那男子修眉俊眼,眼波流转间别有风情,只是脸上神色冷冷淡淡,似有些不大搭理人。这可不是元凤卿么?曾经在丹枫楼一曲惊四座的梨园伶王。
廊中众人见到元凤卿过来,都有些小小的激动,眼睛一直追着他进入隔壁包间,这才会过神来议论纷纷,都说元凤卿来了北平,果然是真的。看来他和沈梅卿的婚事也是真的了。只是今天只见到了伶王却没见到伶后,有些遗憾。
议论完后无意中看到百晓,见他仍望着对面包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