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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她。
眼前出现仁心医院白色的大楼,车还未停稳梅卿便开门奔出,他的手绢遗留在车上,皱成一团,上面有湿的泪渍。江白夜收起手绢将车停到一边,梅卿的影子已经消失在医院大门内,他疾步跟过去,正见梅卿追问一名医生凤卿的情况。
凤卿是名人,一被送到医院立马有大堆医生涌上,人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外面的护士还一窝蜂的乱跑,完全不复往日的肃静。梅卿一见乱的这个样子,心里又紧张起来,被她抓着问伤情的医生样子极年轻,见状也新奇的不得了,推推眼镜说:
“好像中了一枪,在胸口,伤势有点重……”
梅卿脸刷得变白,嘴唇翕动,有一大堆想要问的,他到底怎么样,胸口哪里受得伤,医生有没有把握,什么都想问,却什么都不敢问。旁边江白夜赶过来,拖住梅卿,对医生点点头道声感谢,打断了他的话。
“正在手术室急救,你先不要急,在外面坐着等吧。”说着拉梅卿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坐下,一手握着她的肩,“不要怕。”
他的声音这样轻柔,像一团软软的棉絮,梅卿情不自禁想要躺进去休憩,她跑了一路,紧张了一路,现在仍在紧张,可一坐下来,全身的疲倦都涌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江白夜在旁边静静坐着,见梅卿明显有些支撑不住,便伸臂揽她在怀里,关切而自然地。
梅卿没有反抗,江白夜给她勇气和支持下去的力量。她到此时已经无暇顾及这信赖的来源,只是一门心思盯在通道尽头手术室的大门。
透过玻璃,隔离区内极度肃静,红色的指示灯在门上,像只通红的眼睛。梅卿等着它熄灭,凝聚了全身的注意力在上面,整个人都有些木然起来。江白夜看着她,心中怜惜,明知道她此时不可能放松下来,却仍是不忍。
“还有好一段时间,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
出乎意料,梅卿居然很顺从地点点头,顺势靠在他肩上,眼睛阖起。江白夜一愣,小心翼翼的扶正她的头,再不敢动。她的头发在脖子里作怪,总有点痒痒的,还有湿漉漉的呼吸,微热。这感觉刺激了他对于以前的回忆,那时候梅卿也是这样全无防范地依靠着他。
现在也是,这样信赖地。可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望,梅卿是为了别人而放下心防。若不是因为凤卿出事,他们两个不会这样在一起。
她的呼吸很平静,似乎真的睡着了。江白夜默默地盯着对面墙壁,一动不动。
极难熬的一段时间,对江白夜来说却似乎一瞬即过,墙上的钟咔嚓轻响,已经凌晨两点多。对面暗红的灯忽然灭掉,江白夜一动,梅卿却早他一步跳起来。原来她根本就没有睡着。
手术室的门缓缓推开,几名医生推着凤卿出来,梅卿眼睁睁看着他经过隔离区的走廊,经过玻璃的隔门,经过自己的面前。她哽咽一声,抑制自己扑上去的冲动。医生伸臂护着,生怕有人碰到伤者,梅卿捂着嘴跟在一边。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是苍白的,眉峰紧蹙,平日上挑的眼睛蕴含神采,此时却毫无生气的紧闭着,整个人显出一种颓败的神气。他前一刻还神采飞扬,眼波流转,跟自己说离开北平到汉口,去过平静的日子。
梅卿揪着胸口,指节泛白,透过朦胧的眼睛看眼医生,那医生会意,安慰地说:
“子弹取出来,已经没有大碍了。”
梅卿点点头,泪如泉涌,差点站不住,身后江白夜扶了她一把,两个人并肩看着凤卿被送进加护病房,医生进去,门也关上了。
梅卿终于松口坐下来,眼泪掉串子般滚下来,江白夜的手上也落到几滴,凉凉的,浸透进皮肤里,在他心上灼出一道伤口。
在病房外守到天亮,医生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允许进去探视。梅卿轻轻推门进去,凤卿仍然没有醒,白袍的修女端着盘子出去,她在床边坐下。
忽然间发现凤卿似乎瘦了一些,更显清俊,如果不是这样死气沉沉的。梅卿俯下头,脸碰到他的手,却又连忙收回来,她的眼泪落到了凤卿手上,又不敢去擦,怕惊醒他。呆了半天,只能傻傻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如果没有意外,就算过了危险期,到时候只要防止发烧肺炎就好。上天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仁慈。梅卿抿嘴,想哭,又想笑,最终只有一个想法,她要在这里,守着凤卿,直到他醒来。
果真醒来了,比医生预计的早一些。梅卿惊喜,想要说话,又怕吵找他,嘴张开又合上。凤卿手先动,手背上的眼泪滑下来,他慢慢睁开双眼,正见梅卿一张惊喜莫名的脸,眼睛也是肿的。两人怔怔对视许久,凤卿很艰难地张口。他声音很低,梅卿只能凑上去听。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走了。”他轻轻喘息,唇线上扬,“幸好梦醒了。”
梅卿终于忍不住,埋头在凤卿肩窝旁低声哭起来,哭完又开始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医生的嘱托也全都忘了,她只知道自己又重新找到了他。
江白夜静静站在门边,看到梅卿僵若化石打算死守的模样,也看到凤卿醒来欣慰的笑,最后看到两人亲密无间又哭又笑的情状。身后有医生经过,长袍窸窣响动的声音伴随着淡淡药水的味道。他忽然转过身和医生擦身而过,病房的门在身后轻轻阖上。
从大楼里出来,外面天已经大亮,绿茵草地上露珠闪烁。江白夜手插在裤兜里沿小径慢慢走着,整整一夜奔忙,他竟丝毫睡意也无,只是肩上有些麻。随便揉揉肩,一错眼正见熟悉的身影急匆匆从面前经过。
江白夜微愣,叫住他:
“阿全,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阿全被叫住,也一愣,少爷从昨天晚上出去,怎么会在这医院里?虽是疑惑,却仍旧操心于眼前的急事。他因为百晓出事也忙活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找到江白夜,自然要交给他做主的。
“少爷!昨天晚上出了命案,元先生遇害,居然是跟咱们来的那个新入帮的小子干的!”
江白夜诧异,问: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少爷,”阿全哭丧着脸,“我去过警察局了,好不容易才把咱们的嫌疑给洗清——那小子简直是昏了头了!头一次出门就惹祸,这次就算是元先生脱险,他最少一个过失伤人的罪名也是逃不了的。”
江白夜拧眉,他并不知道百晓是谁,但这么一个无名小辈,因为吃醋而谋杀元凤卿,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来之前你有调查过这个人么?这次的事真的只是争风吃醋这么简单?”
“似乎是。”百晓汗颜,“原来一点都没看出来的——警察局那边已经调查清楚了,确实是那小子觊觎小姐,因为嫉妒元先生和小姐的婚事,才跑过去使坏的。”他嘴里嘟囔,“真不知道这傻子哪里搞来的枪,好大的祸害在身边都没发现的。”
江白夜淡淡看他一眼,不动声色:
“元先生已经脱险了,请警察局来取证,别的都不要插手,这件事和我们没有关系。”见阿全不断点头,又补充一句,“待会要是碰到小姐,有关谋杀的内情,不要在她面前乱说。”
阿全称是,心想到时候只要三缄其口便成。江白夜却没有再看他,垂下的眸子里全是这一晚上梅卿各种各样的神情,她从来没有这样脆弱到极点。现在事情还没有稳定下来,若是被她知道元凤卿是因为自己而受伤,一定会更痛苦。
他对她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吧。
江白夜抬头,静静看着东边笼着一层薄光的朝阳,有点失神。
阿全期期艾艾还想再说几句,百晓是他决定带来的人,如今闯了祸,便有可能累及江白夜的生意,虽然江白夜并不打算继续追究,他却于心有愧。再者想要捞百晓出来,也是万万不能了。
心里懊悔,阿全一转眼,正见身后远远站着一人,脸色有些苍白,他认出是梅卿,立时心里惴惴,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没有被梅卿听到。正准备给江白夜使眼色,却听梅卿的声音问:
“阿全,你刚刚说的是真的么?”
惨了惨了,果然被听到。阿全赔个笑脸却不敢答话,江白夜闻声转过来,脸上还带点初升太阳的暖暖光辉。目光在梅卿脸上停留一瞬,他对阿全说:
“你先下去吧。”
阿全答应一声后离开,两人不约而同目送他离去,稍顿,才收回目光,静静对视有三秒钟,梅卿又问:
“伤害师哥的人是你的手下?”她脸色不好,声音却还镇定。
江白夜踌躇,伤人者是他的手下,却只是个新进入帮的小人物,连姓甚名甚都不知道,若点头承认,恐怕会被梅卿误会这件事和他有关系。不承认呢?更容易误会。犹豫几秒,还是点头:
“是我的手下。”
“是为了所谓的争风吃醋?因为我?”梅卿追问。
江白夜柔和的目光落到梅卿脸上,似怜惜似抚慰,明知道梅卿会因此心中难过,却不也不能再隐瞒她。
“据说是这样。”
梅卿问完两句就没了下文,江白夜静静看着她,目光坦荡,令人想怀疑也怀疑不起来。只是这件事太过莫名其妙,不管是不是江白夜指使的,总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她又一次把凤卿害到了这步田地。梅卿想起自己暗下决心,要从此以后对凤卿好,守着他的心,永远不再伤害他。他却又一次差点性命垂危。她真恨自己。
两人沉默许久,江白夜审视着梅卿脸上神色,知道她因为此事而愧疚,心里也绞痛起来。他为了梅卿来北平,本来是为了挽回感情,却突然间又出现这样的事。如今他和梅卿之间,只会隔得更远。
走过去想要劝解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的好。才经过一个晚上,梅卿竟憔悴许多,江白夜伸手想要抚摸她,梅卿脸一偏躲过。两个人定了一瞬,江白夜收回手,苦笑,他说:
“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谁会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呢?”
是啊,谁都没想到,他们两个突然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在梅卿离开上海的前夜,他还清清楚楚感觉到梅卿是爱自己的,过了这段时间,他记忆中的爱像水中的月亮,水花一起便破碎,隔了一层似的总也看不分明。
两人沉默着站了许久,太阳渐渐有些灼人,草地上的露珠都消失无踪,梅卿抬头看天,白花花的没一丝云彩。她下意识地往树下走,江白夜也走在旁边,两人慢慢踱了一阵,梅卿轻声说:
“昨天晚上谢谢你了。”
江白夜停下脚步,看到梅卿的侧面,她的神色平静,再没有波澜,他心里却渐渐苦涩起来。昨天晚上噩耗传来,梅卿撑不住哭起来,哭得他的心里也湿漉漉的。在手术室外等消息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到两个人慢慢亲近,梅卿的头发在脖子里搔得心痒。
天亮了,两个人之间的一层隔膜也出现了。
目光收回来,江白夜垂眸,说:
“凶手已经被抓起来了,这件事警局会处理,元老板的伤,只要尽心照料不会出事的。”
梅卿点点头,想到昨天晚上在四合院外面,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