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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便有骁骑营的参领和佐领到府外等候,待我出了门,尚书及夫人亦跟随车马,亲自送我到宫外的西安门,交与掌事内监,才掉转车头回府。
我与一众秀女依次进入西安门,站在紫巅城中偌大的院落里,可以看到如此空旷的天空,漫卷云海。
这天,是永庆七年六月初十,黄道吉日。
我冷冷的看着尚书的车渐渐远去,心下,竟然多了少许释然。
从此,我便是孤身一人了。
回过头,我决绝的随着无数秀女,走进了那个巨大的皇宫。
众位秀女皆沉默不语,因此人虽多,却只能听见簌簌衣裳轻响,和清脆的钗环相碰之声。
人群旁边,四个太监抬着一个青顶纱帷凉轿,随着秀女们一同前行。
忽然听见身后两个秀女在窃窃私语,只听一个道:“那个是谁家的秀女?居然坐轿子入宫么?”
我心下吃惊,难道轿中坐的,也是一名待选的秀女么?
另一个接口道:“我方才看见掌事内监写名册的时候,好像写着是上官衡之女。”
第一个秀女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是那个当朝丞相上官衡么?难怪这么大的派头!”
第二个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艳羡:“岂止如此,听说她还是前孝文皇后的两姨表妹呢!”
我闻言便向她看去,只见她柳眉杏眼,削肩细腰,身上服饰虽然不十分出众,却也看得出是面料不菲,做工精细。她见我看她,便微微一笑:“我叫灵芸,我爹是工部郎中薛清远,你呢?”
我低声答道:“我是阮尚书之女,阮梨容。”
那个爹字,我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的,即使是在人后。
第一个秀女此时也说道:“我叫许珺瑶——”
未及她说完,走在头里的内监忽然回头,虽然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好生走着,不许出声!”
我们三人忙急急低了头,不敢复再言语。
大约走了一盏茶的时候,我们方到了文英殿,到底是皇宫,连一个小小的偏殿,都是画栋雕梁,飞檐兽首,珠帘绣幕,云纹环绕,处处透着皇室威严。
一众秀女齐齐进入了西暖阁等候,个个屏心静气,低眉顺眼。有几个还紧张的悄悄整理着衣裳发钗,生怕丢了自家体面。只有坐在东首座椅上的的一个华服艳妆女子,傲然昂着头,偶尔扫视我们一眼,目光中也全是不屑。
身后的薛灵芸悄声道:“那个便是上官衡之女了。”
不止我一人,一同进来的秀女,不少胆大的已在打量她了,只见她头戴着金丝八宝桃心髻,插戴着整套的累丝金凤钗环,眉心中贴着一朵流光隐隐的海棠金钿,璎珞淡绯,腰身紧收,双眸黑亮,气度非凡,隐然是秀女中的翘楚。
我环顾四周,只见绿肥红瘦,婀娜多姿,端的是群芳争艳,百花齐放。心中不禁暗暗有些自卑,看情形,若想留选宫中,当真要花费些心思。
第六章 白妆素袖碧纱裙(二)
已有一些秀女察言观色,上前去讨好上官衡之女,希冀对方能够提携下自己,那女子宛如众星捧月般端坐在座椅中,如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我与薛灵芸和许珺瑶站在一起,掌事太监已然出去,想是去回皇上的话了,只留下几个年老宫女留着听用。见无人管,一众秀女便三两成群,闲聊起家常来。
正在此时,门外走进来几个宫女,将几篮刚撷下来的时令鲜花放在桌上,为首的朗声道:“贤妃娘娘请各位秀女换过了头上簪花。”
这些大家闺秀皆是深居简出,此刻忽然孤身入宫,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有上官小姐款款起身,大大方方的向说话的宫女道:“多谢贤妃娘娘想得如此周到,有劳姑姑了。”
说罢,她从荷包中掏出一个金锞子递给那宫女:“姑姑辛苦了。”
那宫女忙恭敬的接过:“奴婢多谢上官小姐赏赐。”
上官小姐微微一笑,率先将一朵火般红的牡丹花拈起,簪在头上。
入选的秀女们皆是一大早便已装扮好的,彼时摘下的鲜花经过了半天的折腾,此刻大多已经微露蔫意。秀女们便争先恐后的去取了各色花枝,纷纷插戴起来。
我心下一动,已想出了一条计策。此刻且由她们挑去,我端然坐在凳上,不疾不徐。
一旁的薛灵芸和许珺瑶也挑了几朵花回来,正彼此互相看顾着打扮,见我不忙,便催道:“阮姐姐怎么还不去么?一会儿好的都叫人挑走了呢!”
我淡淡一笑:“还不急。”
一旁的许珺瑶正小心的戴着花,口中称道:“这贤妃娘娘想得还真是周到,连我们头上的簪花也记挂着。”
薛灵芸闻言说道:“哪里是周到了,不过是小心得有些过分而已。”
我听见此言大有文章,便问道:“此话怎讲?”
薛灵芸压低声音说道:“这次秀女众多,难保有心怀不测之徒,若是有人用头上的花粉下毒——”
许珺瑶听到这里,不禁咋舌道:“宫中的防范竟如此缜密么?”
薛灵芸一边整理着鬓花,一边道:“哪里就那么严重了,不过是小心为上罢了。”
这时,聚在桌前的众人已经散去,我才起身走将上去。
桌上的几篮花已被挑挑拣拣的凌乱不堪,不出我意料之外,秀女们选的都是那些颜色娇艳的海棠芍药等花,那些颜色稍稍素淡的花都三三两两的散在篮底,我独独挑了一朵白芙蓉,插在鬓边。
回到薛灵芸身边,许珺瑶先见了,不免担心的问我:“阮姐姐已穿得如此淡雅,再簪朵白花,会不会太过招摇?”
我理了理烟霞色袖口,对她的关心感激的笑了笑:“多谢许妹妹关心,我自有道理。”
话音刚落,掌事太监已到了门口,拉长声音道:“各位秀女请入正殿!”
我们便又列队站好,随着内监及宫女们的指引,陆续进入正殿。
正殿中金碧辉煌,飞楼插空,雕栏绣槛。大殿正中的赤金九龙皇座上,便是我大魏朝的当今天子——南宫珏。
第七章 白妆素袖碧纱裙(三)
他右首边,端坐着一个身着正红七凤鸾服的美貌贵妇,只一抬眼,便已觉得她艳光四射,不可仰视,只见她脸上含笑,更添秀丽之色,偶尔与皇上交谈几句,神态备是亲昵。
观其形态已是不凡,果然一旁有秀女低声说道:“那便是贤妃了。”
本朝天子南宫珏十六岁登基,已过七载。称帝后将结发的太子妃扶做正宫皇后,只可惜皇后早殇,自此后宫中一后四妃的正一品妃位,只有一个贤妃,虽未立为后,却手掌六宫大权,除了太后,便是以她为大了。
一众秀女在司礼太监的率领下,行三跪九叩大礼,齐齐莺声燕语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微微颔首:“都起来罢!”
众女平身,皇上笑着向一人道:“你也来取笑朕么?!”
众人纷纷向她看去,只见上官小姐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去,笑脸向皇上道:“臣女上官曼云,参见皇上。”
皇上大悦:“这个时候偏生又有礼了,还不上来坐?”
上官曼云红晕满脸,便欲踏阶而上。
一旁的贤妃却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这次是选秀女,皇上也该一视同仁才是。”
话虽是向皇上说着,脸上亦是春风拂面般温暖,看向上官曼云的目光却带着隐隐的寒意,在上官曼云的脸上流转了半天,最后停在她头上那朵颤巍巍的大红牡丹花上。
上官曼云听见贤妃如此说,脸上笑容微微一滞,却又笑得更加灿烂,敛起衣袂拜道:“多谢娘娘教诲。是臣女僭越了。”
说罢,便恭敬退下。
此时,秀女选看便正式开始了。
我低着头,眼睛便落在地上的水磨青石砖上,果然是上品,块块都光可鉴人。听着前面的几位秀女跪拜,眼皮微抬,便见她们身形婀娜,绿云逶地,娇柔的声音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动听。
只是皇上看了数十个,都未曾选留,后面等待的秀女未免心浮气躁起来,纷纷各自揣测圣意,摸不清到底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直等到上官曼云走上前来,皇上才喜形于色的说道:“留。”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在众人意料之中,上官曼云退下之后,皇上才打起精神,端详起后面的秀女来。
只苦了前面的秀女,费了这么多心思,只因为排在上官曼云之前,因此连博得皇上龙目一看的机会都没有,便永远失却了进宫的机遇了。
“工部郎中薛清远之女,薛灵芸。”
我听见念了薛灵芸的名字,便抬起头向殿上看去,只见她跪在殿前,仰着小脸,我从背后看不见她的表情,顷刻功夫,只见皇上微微点头,司礼太监便高声道:“留!”
我心下暗自为她高兴,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许珺瑶上前,也被选留用了。
转眼已选留了十数个秀女,司礼太监看了看名册,高声叫道:“礼部尚书阮良栋之女,阮梨容。”
我闻言脱列而出,上殿盈盈下拜:“臣女阮梨容,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福。”
一旁的司礼太监早尖声叫道:“大胆!穿成这样素净,难道是对皇上不敬么!?”
第八章 白妆素袖碧纱裙(四)
众人闻言皆大惊,一进宫便扣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看来我不但是留用无望,反而更加还要治不敬之罪了。
我闻言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早已蓄满泪水,哽咽道:“皇上恕罪!请先听臣女解释!”
皇上那温润如玉的眼睛探寻似的看着我,见我神情楚楚,不似作伪,思忖了片刻,便说:“你且说来。”
我的泪便如抛珠滚玉般流将下来:“臣女是在为前孝文皇后戴孝。”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皇上亦不免动容,他温言问道:“给孝文皇后戴孝么?你别怕,慢慢说来。”
我便趁势说道:“臣女幼时便敬仰前孝文皇后,事事以孝文皇后为楷模,自从得知孝文皇后芳逝,便一直素衣素服,立誓斋戒三年,为孝文皇后祈福。现今三年将满,因此即使进宫亦不敢锦衣华服,求皇上体谅臣女之心,宽恕臣女不敬之罪!”
说罢,我便低低的伏在地面上,再不敢抬头。
我知道,此刻,我在做我今生最大的一场赌,赌上的是自己的性命,赢得的,将是入宫的机会。
大殿寂静无声,众人皆屏气等候着皇上的发落。
许久,只听皇上长叹一声,眼中似有泪光,向贤妃道:“若不是她提及,朕险些忘了,再过三个月,可不就是孝文三周年忌辰了。”
我闻听此言,心下一松。我知道,我赢了。
若不是三年前爹爹因中药铺官司入狱,正巧皇后新亡,大赦天下,将爹爹放了出来,我也不会记得如此清楚。
一旁的贤妃也感叹道:“姐姐已经去了三年了,岁月如梭,真是白驹过隙。皇上,也当真难得这孩子有心。”
皇上点点头,脸上颇有凄然之意,他抬抬手,司礼太监立刻高声道:“留!”
我敛眉起身,恭敬的退下殿来,心上的大石,终是放下了。
从此,我便身为后宫中人了。
此行前去,不知是福是祸,只是我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若是不能留在宫中,尚书府必定要置我于死地。我阮梨容,只是为了保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