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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聘__作者:行烟烟-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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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廷辉一听那“夫人”二字,人顿时僵了,半晌才回过神,倏然站起身来,急急道:“你与她何时成的亲?”
    沈知书不紧不慢道:“算来也有小半年了。北地战事逼仄,不好大张旗鼓的铺张摆宴,就一切从简了。陛下自京御驾亲征,一路大军营无定所,臣先前也就没有拜表请旨,还望陛下谅臣胆大。”
    
章一六二 此情天下知(下)
    孟廷辉哑然,不由跌坐下来。
    怎能想得到,沈知书堂堂一路转运使,又是出身簪缨贵胄之家的皇上亲臣,这成亲一事竟是如此简率,只怕是连京中沈府都还不知罢!
    未几,严馥之便从府衙后院来了这边正堂,入内的步履有些懒意,但衣着妆容却仍是精致不出错的。
    孟廷辉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进来,目光直通通地凝在她宽长襦裙下那微微凸起的小腹处,整个人都怔了神。
    一旁的英寡却是镇定坦然,眼望着她道:“既是有孕,便不需多礼了。”
    严馥之走到沈知书身旁,虽未跪叩,却仍是大方对上行了礼,道:“民女谢过陛下官秩严家子嗣。禁军将士们浴血奋战,严家所出不过钱粮之物,又怎比得上那些血肉之躯?倒是陛下恩宠过盛,实令民女惶恐。”言毕,又转头望向孟廷辉,眼神宁润,扬唇道:“见过皇后。”
    英寡瞥一眼沈知书,方对她道:“实不相瞒,朕之前官秩严家,无非是想让延之不必再过拘为难。”
    她低眼,“谢陛下恩典。”
    因沈知书早先拜表朝中为严家纳粮犒军请功,中枢宰执亦有奏议封赏严家,以张表率之意,皇上遂官秩严家子嗣,她的两个弟弟皆被奏举入太学,父亲亦得了八品虚衔,如此一来,她这身份地位虽比不上沈知书为将相之后,却也不至于相差过巨。
    孟廷辉早已忍不住,起身走下来仔细瞧她,“你身子不比往日,且坐下来再说。”
    严馥之转眸盯着她,突然就落下泪来,愤然道:“当日你来青州见我,可就是想要同我死别的?我可真是笨,次次都被你骗的如此狼狈!”
    孟廷辉自是知道她这性子,那是莫论哭笑不顾旁人场合的,可又怕她情绪大起大落动了胎气,遂小声哄道:“我保证以后再不骗你。”
    她依旧气道:“少拿这瞎话来哄我,我知道你心中除了他就再没旁人了,我在你眼中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沈知书上前来轻轻拢过她的腰,眼底温润地轻笑道:“还当着皇上面呢,就一口一个你啊他啊的,是想让我被贬官罚俸不成?”说着,又对上道:“臣家门不肃,让陛下见笑了。”
    “无碍。”英寡目光淡淡的,脸上无甚表情,“倒和你是绝配。”
     孟廷辉被她说得有些脸红,复又回去坐在他身边,瞥他一眼,见他脸色如常,才抿唇笑了笑。
     严馥之虽被沈知书搂着,可犹不甘心,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英寡在上轻轻牵起孟廷辉的手攥在掌中,不由脸色微变,遂闭了唇,心中小叹了口气,转身对沈知书道:“我突然觉得肚子有些痛。”
    沈知书立马慌张起来,匆忙向他二人告过罪,便扶着严馥之回去后院了。
    她有些怔然起来,,注目于严馥之略为蹒跚的姿态,许久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他。
    他道:“看见他二人如此,你心中可是舒坦了?”
    她微窘,“和我有什么干系?倒是严馥之这么快就有身孕在身,真叫我羡慕。”
    他轻捏她的手,“毋需羡慕。”又转头低望她,“就冲你我二人之间的情意,老天也不会让你无子无女。” 
    离开青州的那一日,北面恰巧传来狄念率军大破北戬都城稷州、北戬皇帝向得谦席卷宫中财物,与文武百官仓皇渡河北逃的消息。这一封红旗捷报顿时令北地军民闻之者群情激荡,兼之皇上与皇后又在北境犒赐将兵文臣,一时间前线士气更是大大激增,而北戬都城既破。皇帝北逃,大军则是一蹶不振。大平军队荡平北戬重城固寨、生擒向得谦及其从属之时,当是指日可待。
    他御驾一路东进犒赐诸军有差,她都日夜不离左右。
    沿境十余大砦军前皆知帝后伉俪情深,而州府文官们亦是亲眼所见他与她之间是如何相敬相惜的,一时间北地民间隐有传言,百姓们皆不信皇上只是因顾及万民苦于战火、迫于寇军要挟之势乃得册孟廷辉为后的。
    驾幸临淮路梓州时,又接京中二府来报,敦促帝后二人尽早折返归京。
    因狄念大胜的捷报传至京中,朝中更以北戬大势已去,皇上不必久滞军前为由,频频往奏北面军前,请皇上念及天家承嗣之责,早早携皇后起驾回京。
    他不能罔顾二府之意,再加上犒赐诸军一事已近尾声,便即时抽调了八千人马,与她正式折返回京。
    回京途中很是顺遂,但她又颇念及北地的政务民生,一想到这些为战火所荼的百姓们不知能不能得到官府妥善安置,就放不下心来,隔三岔五地就要问他讨些北地官吏所奏来看。
    入京之时正是年底,城中银装素裹,民户结彩喜庆新年,又因北面大胜,整个京中都沉浸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当中。
    早先册后分封一事自然在朝中引发了不小的风波,但如今时过已久,兼之北面寇军如数尽降、与大平禁军合力进攻北戬以致如今这等胜势,而皇上如今在军中的威势更是如日中天,边地重臣们又颇认可这册后分封一事,京中二府纵是心有非议,也无法再改变什么。
    但当初在军中草草行册后之仪却不为朝中礼部所容,沈知礼一早便拜表请奏,议于宫中重行册后之礼,如此方能立皇后母仪天下之尊位。
    此奏恰恰合了他的心意。
    她本不愿当此战事未平之时再在京中行此繁礼,可又实在不能驳了朝制和他的心意,只得无可奈何地应了下来。
    因近年关,沈知礼又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与礼部其余人等相议一番,便拟了个折子呈上来,请于正旦大朝会时行册后大典。
    时间如此紧促,倒叫孟廷辉顿时生出紧张之感来,只觉要做的事情何其多也,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儿完成的。
    宫中本欲将延寿宫作为中宫寝殿,此议却为英寡所驳。他叫人将西华宫略为修葺一番,便作为她中宫所在。
    此事又让朝中上下大为震动。
    想西华宫当年乃是上皇寝殿,如今皇上竟然将其拨给皇后一人独用,其意为何,还须旁人再道?便是先前颇疑这册后分封一事究竟缘何而为之人,今次也全明白了。
    直到册后大典前五日,袆衣才由尚衣居制成奉上。因时间紧迫,沈知礼便代礼部入宫替孟廷辉试衣兼阐礼,权看在大典之前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变通变通调整的地方,此时再改还来得及。
    宫中银雪过踝,西华宫中暖意浸心,殿角数座熏笼散出淡淡的香气,颇能让人醒神。
    孟廷辉由着宫女将那繁复的袆衣替她层层件件穿上身,扬眉冲沈知礼笑道:“以前做女官时,也没穿过这么重的衣物。”
    沈知礼看一眼她,再看一眼镜中的人儿,指点着那几个宫女道:“此处须得收紧些,才能好看。大典之日莫要忘了我今日说过的话,否则倘是伺候皇后出了半点差错,有你们的罪。”
    几个宫女连连喏应,按照她的指示重新将衣带拆了再系。
    国中数十年来都没有行过册后大典,更遑论皇后穿戴的衣物配饰了。今次这些年轻宫女们何曾经历过这等阵仗,皆是一个个手忙脚乱的,生怕误了礼部的大事儿。
    折腾了好半天,沈知礼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转眼去看孟廷辉,却见她竟是歪在矮榻上浅浅睡着了,不由抿唇去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孟廷辉悠悠转醒,眸子水雾氤氲,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当下有些不好意思,瞅着沈知礼道:“你那叫声听着颇酸。”
    沈知礼上前来替她收拢裙摆,上下比划着长短,口中道:“臣眼见着皇上和皇后日夜相守,却得苦苦相思千里之外的夫君,焉能不酸?”
    孟廷辉牵了她的手,轻轻道:“昨夜里二府又闻捷报,北面离生擒向得谦的日子不远了,狄将军再过不久就能回来了。到时候他必是封爵拜将,你的荣宠也不会少。”
    “臣不贪那荣宠。”沈知礼垂眼,嘴角含笑,“只要他能全身而回就好。”她说着,又抬眸仔细打量了孟廷辉的脸色,道:“皇后今日怎么这么乏?才起身没多久就又能困着。”
    孟廷辉蹙眉,“我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几日总觉得想睡觉,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好像记不清事儿似地。”
    沈知礼眼底倏然一亮,凑上前些,小声道:“可要传太医来诊诊脉?也许是……”
    她微怔,随即又道:“在北面那么多日子都没有,怎么可能一回京就怀上了?定是不可能的。”
    沈知礼笑了笑,径自转身叫过一个宫女,“去太医院传人到西华宫来,就说皇后身子略有不适,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动不动就往皇上跟前报禀。”
    
章一六三 朝天子
    册后大典当日,京中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晴空万里,白雪遍洒宫城内外,殿角上的冰柱根根剔亮非凡。
    一大早便有北境飞报传至京中,报曰狄念率军渡河连破数城,生擒向得谦及其宗室子嗣,北戬大军余部大骇,多有缴械投降者,北戬京北诸州府未下者不及十座,大平全胜之时不及须臾。
    沈知礼一入宫门便遇到了宫人来禀此事,来者又云狄念已策军亲自押送向得谦及其宗室子弟回京,皇上以狄念此番居功至伟,拜其为左金吾卫上将军,权领殿前司侍卫亲军指挥使一职,于她亦有敕封诰命之旨,稍后即由外廷拟诏除授。
    她在宫门处怔立了一小会儿,遂微微笑起来。
    一想到他眼下正策马行于千里之外的冰雪之原上,心中便一阵紧。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便擒了向得谦,又会怎么快就能回京来!
    她心中花儿开了一地,边往前走边问人道:“皇后可是起身了?”
    宫人点头,“四更一过就起了。皇上眼下人在西华宫,没人敢去打扰。说是待册典前半个时辰,再传人进去伺候皇后。”
    沈知礼足下一滞,细细一想,转而又笑,道:“如此也好。劳烦公公带我去哪个偏殿耳房暂候着吧。”
    西华宫中帐子未撩,一殿暖热,香气扑鼻。
    她拥着锦被躺在床榻间,身子被他搂在怀中,一头长发萦绕二人肩颈,脸庞有一点红。
    自北境归来,京中的政务亦是扑山倒海般地压了来,之前他连着好几夜都宿在睿思殿中,未曾到西华宫这边来。
    像是觉得她无论如何都没法儿再离开他了似的,如今她名正言顺地住进了这西华宫后,他倒不再像从前那般总要逮个机会就与她缠绵不休。又因刘德中早先之言,他便强要她在宫中好好歇养,不得夜里不睡陪他理政,为了不扰她好眠,自己批完了折子后也就直接宿在睿思殿。她拗不过他,便只得依了他,横竖这段日子为了这册后大典一事,她亦疲累得很。
    昨夜她睡得早,不知他后半夜什么时候来的,今晨一醒,赫然发现自己正枕着他的手臂,才刚一动,就将他惊醒了,又一把被她紧搂住不放。
    这是失而复得后的患得患失,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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